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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湿遍

作者: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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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她吃惊的抬头,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与她表哥的事情。他的目光里透着了然,转过身,祝福她:“好好珍惜他吧。有些人,有些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像他遇到靖琪一样,是老天的恩赐。
原以为他今日应该不会再有时间到别墅的。昨日蓝水婕说,今日司令府邸有慈善晚宴,身为南部总司令的他必定要出席的。但他打电话过来说要来接她,不会是想带她一起出席晚宴吧。
他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又继续道:“你知道吗?我本来是打算在今天的宴会上说的,告诉大家我怀了你的孩子。就算你没有碰过我,就算你不承认,可谁又能证明呢——”
朦胧中好像有人在门上轻敲了一下,隔着门道:“司令,时间很赶了。”他没有出声,将她轻轻抱起来,慢慢地放在了床上,动作轻柔到了极点,仿佛抱着的就是无价之宝。只见她舒服的翻了个身,头在枕头里来回的微微蹭了几下,仿佛是只惹人怜爱的小猫。
他没有再多说,准备下楼。她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过来,与她擦身而过,一步一步的远离。她心里很清楚明白,或许这一别,就是永远了。
李介载在走廊上频频看表,正想要再去敲门,刚拔腿,只见段旭磊走了出了来,朝他吩咐道:“出发吧。”
不,她绝不出席。很多年前,大哥与大嫂曾经一度关系冷淡,大哥就在府外置了外室。有一次,大哥就带了花小姐出席,与大嫂碰了个正着。当时让多少人看了笑话去。她绝不去做这个笑话。
蓝水婕推门而入,一身黑色织锦旗袍,妖娆美丽,挑着精致万分的柳眉,朝他一笑,艳如桃李盛放:“今天段司令会想起我这个夫人,真是难得,太难得了。”边说边在旁边的沙发上婀娜多姿的坐了下来。他转过身,没有与她废话,直奔主题:“你昨天跟她说了什么?”
他的手刚hetushu.com.com摸上门把,只听蓝水婕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我告诉她,我怀了你的孩子。”他猛地转身:“什么?”这根本不可能!
回了房,洗好了澡,披了一头湿湿的头发出来,坐在沙发上,慢慢擦着。他一推开门,见的便是这副景象。其实也是很普通的画面,可在他眼里,却是如此的美好,心仿佛也被什么东西熨烫过似的,暖而服帖。
她从早上起来后到现在一直沉浸在作画里,昨日的心境已渐渐平了下来。那日跟他上了南下的火车,是她自己决定了的。他身边有蓝水婕又不是昨天才知道的事情。只是到了南部后,他每日的陪在她身边,令她有种时空混乱的错觉,有时候以为又是回到了以前他只有她,而她只有他的日子。战事开始时候的失利,和目前暂时的胶着,也让她常常心怀忐忑,每日里总不由自主的想着他。那晚他在书房里失落孤寂的身影,更让她心生恐惧。
他静静地看着她道:“你想宣布什么?”她还在笑,却没有回答,眼神里带着挑衅。
明知道晚宴的时间是不能拖的,而他也不能迟到。但这么看着她,就是不愿意离去。仿佛这么望着,瞧着,也是一种幸福。原本是想带她去出席晚宴的。可又不想委屈她。也不想让她在那里勾起以前两人的伤心事。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她不甘心:“一点点也没有吗?”空气里很安静,静的她觉得连呼吸也成了奢求的事情。
不知道为何,他这样子与她说话,蓝水婕心里竟然涌起一阵深深的悲哀。他从来只是冷冷淡淡的,对她也是不理不睬的。今日怎么会说这些——蓝水婕捏紧了自己的手。可眼里仍就带着恨意。
蓝水婕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里头竟是吃惊和痛苦。可心底却明白了过来,这一仗,怕是凶多吉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和*图*书他的声音缓缓响起:“对不起!”感情的事情若能让人做主就好了。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么一句对不起而已。她的心仿佛跌落到了崖底,痛得连血液都在叫疼,可是终于还是知道了答案。再抬头,只是几秒的时间,她已经可以若不其事的笑了:“段旭磊,再见。”
她只觉得鼻尖尽是酸楚,眼中的泪水还是控制不住的滑落了下来。她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段旭磊,你曾经喜欢过我吗?”爱,她是不奢望的。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期盼。
他转了过头,看着办公桌上的东西,好一会,语气略轻了一些,方道:“你与我成亲这些年,是我对你不起。不关她的事情,你不要将怒气撒在她身上——”
论蛮力,她怎么抵得过他——这个人,除了知道欺负她之外,还知道什么?她又恼了起来,这才转头,横了他一眼,眼波清澈流转。他爱怎样就怎样。握着毛巾的手已经收了力道,他已经如愿的抓了过来,坐在她身头,替她细细的擦了起来。她的头发乌黑如墨玉,散发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继续道:“现在局势越来越紧了,这场仗是殊死一博。我已经安排好了,将大嫂和小顺子送去美利坚。这里有几张船票,你将细软收拾一下,带着你母亲等人也出国吧——”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这几年的夫妻,虽然有名无实,可终究他要负绝大半的责任。蓝水婕若不是遇到他,或许早已经找到一个心爱之人。
蓝水婕只觉得眼睛越来越酸,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让眼眶里的东西掉落下来,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段旭磊,为什么?你难道不恨我吗?我——我——我——”他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徐徐地打断了她的话:“算了,不要多说了。”
她心头烦躁,坐着又画了几笔,左看右看,只觉得不满意。索性起身,懒懒地道:“等司令来了,就https://www.hetushu.com.com回他说我画画画了一下午,很倦了,想睡了。”
再见,对与他和她,也就是永不再相见的意思吧。
蓝水婕的脸上痛苦又悲哀,闭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段旭磊,我真的恨你。你既然不爱我,何必要娶我呢?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可你娶了我,为什么连碰也不碰我一下呢?我蓝水婕长的很难看吗?人家没有爱情的夫妻也多的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如此呢?我恨你,所以我要报复你——”
小香端了点心和燕窝,敲了敲门,方才进去。只见她正对着窗口在作画。轻手轻脚的将托盘放在她身边的几上,道:“夫人,司令方才打电话过来,说让你换件出外的衣服。他正在过来的路上。”她拿着画笔,正在落笔,听了小香的话,手一顿,眉头微微一蹙,抬头,只见窗外的薄阳已经渐渐落了下去。
蓝水婕紧紧的捏住了手里之物,冷冷地道:“你不要以为你这么做,我就可以原谅你。我告诉你,段旭磊,我恨你。我这辈子就是毁在你手里的——”他点了点头,看着她,认真地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今天,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他当年不应该为了忘记靖琪而利用她与他成亲。可他当时以为他可以忘记的,可以重新来过的——
如果大哥那里尚只能暂时支撑的话,向来比北部差的南部呢?她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不敢往深处细想。莫名的害怕——她恨他的,恨死他了——可他若是——若是——她只觉得全身冰冷,拼命的摇头,杜绝这种可能性。
他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何必拿孩子来作报复的工具呢?你知道吗?有的人,多想拥有一个孩子,可却没有能得到。周世涛他这些年一直未婚,或许一直就是在等你。”就像他,多想拥有一个他和靖琪的孩子。可是,却因为他的一错手,就没有了。这些年来,他每每想到这hetushu.com.com个孩子就恨自己——他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且接下来又有大战。他淡淡地苦笑了出来,这辈子怕是已经没有那个奢侈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停了手。双手抱着她,下颚顶着她的头发,极轻的呢喃道:“累了就睡吧。”只她在他身边就可以了,他满足的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有点诧异的睁开了眼,他不是专程过来接她的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她也没有应承,或许是画了一天的画,真累了。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靠在他怀里就睡了过去。
他朝她微微一笑,淡淡的,仿佛是初见那时候的那个笑容,庸懒而高贵。而她的眼睛就在那个瞬间仿佛被东西蛰了一下,一直痛到了现在。他淡而疏离地道:“再见。”
真想战争早点结束,那他就可以早点与蓝水婕作一个了断了——想到战事,他的心就沉了下去——他已经安排好了,这几日就要将大嫂和侄子送走。虽然A国的军队暂时休整,可清德已经是下一战的主战场了,避无可避——他应该将靖琪也马上送走的——赫连靖风下午也亲自给他挂过电话,清楚地表达了这个意思——可他舍不得她,总希望她能在他身边——虽然理智知道一定要在开战前把她送走——
蓝水婕的脸色苍白,眼里竟是不可置信:“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她准备好后路。他没有说话,将船票和一张银行的支票递到她的手里,道:“这里有几万块的大洋票子,是存在美利坚银行的,你拿着吧。”他已经将他父亲和大哥留下来的一些金条等物全数变卖了,留下了大嫂侄子和蓝水婕的那一份,其余全部给军队做了军费。
夕阳的最后几缕光线清清浅浅的从窗口的玻璃上照过来,在两人身上形成淡淡的圈。空气里隐约有浮动的暗香,幽幽的,萦绕在鼻尖。
他在书房门口,朝李介载吩咐道:“去让她来一下。”李介载没有多说www.hetushu.com.com,知道他说的她指的就是蓝水婕,应了声“是”,躬身退了下去。宴会还在进行中,楼下大厅里嘈杂的声音和流泻的音乐声依稀可闻。筹款进行的很顺利,大家也很清楚目前南部的形势,如果被A国打败占领的话,南部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日子,只能做个亡国之奴,再多再大的家业也只能是别人的。所以都踊跃的捐款捐物,支持他和军队放手一搏。
蓝水婕只觉得心里微微一痛,仿佛有人用针扎了她一下,笑得却更加艳了起来:“你问她不就知道了吗?问我作什么?我在段司令眼中,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心里还想怎么今天就特别重要起来了,原来是为了她啊?”她的声音却冷了下来:“对不起,恕难奉告。”可念头一转,却又笑了起来,神秘的道:“或许我等会儿会在下面宣布?”
他轻扯住她手里的毛巾,想帮她擦拭。她用力握着,不肯放,谁要他多管闲事。看来她还依旧在生气,他心里却欢喜无比,微微一笑,道:“就你那点小鸡啄米的力气,怎么跟我比,你就省省吧——”
门在她面前合上了,她闭了眼睛,泪水汹涌而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她和她家里安排好了所有后路。她宁愿他什么也不做,将她休离。那么她可以大吵大闹,可以让他一辈子不好过,也让自己一辈子恨着他。可是他没有——她的所作所为,连大哥都警告她小心一点,如果换了别人,或许十个的她都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究竟是对自己厚道呢?还是对自己不厚道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心中酸楚无比,除了落泪,她什么也做不了。
是的。心里隐隐觉得害怕。战事越来越紧了,她从大嫂的电话里,也能感受到。大嫂向来是不问政事和军队的事情的,可她今日的电话里,隐约透露了大哥想送孩子去国外的念头。这么多年的兄妹了,她立刻就明白了,战况比她知道的,比她以为的还要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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