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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立刻笑起来，说“不贵的，不贵的。”然后又叹气，说现在柴太贵了。笛子笑笑，说：“是啊。”

下午剩了不多的时间，大家开会，重申这次出来的任务：回去以后，要办个展览，每个人都要有像样的五幅以上作品。然后重申安全的重要性和组织纪律性，不许偷农户家的鸡和小猪崽（这种事情，去年出来写生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不许买当地的山鸡皮，据说来这里写生的人，都喜欢用农户的山鸡皮回去做标本，山鸡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然后是每天*的时间、地点。

“不了，今天太累，得早点儿睡觉。”笛子垂了眼m.hetushu.com.com睛，瞟他。然后看他们下了山坡，向下一家走去。

晚饭是米饭和面条煮在一起的粥，稠稠的，笛子没有吃过，也吃不惯。菜是一碗老咸菜，房东说明天中午有青菜，今天没有割，明天去割了来，如果笛子要吃肉，还可以炒老腊肉。

他和大雄一家一家地登记，这家住了谁，那家住了谁，一家不漏。大雄在他旁边，带着单纯热烈的笑，说：“晚上和我们一起搭伙吧，到我们的家里搭伙吃饭，大家热闹一点。”

把自己埋进水里，深深地浸入，仿佛要经过那热热的水，从令人烦恼的现实世界，穿heｔusｈu.coｍ.ｃｏｍ入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飘在云端，没有未来，没有时间，只有现在。

这个村庄没有电，用各种各样的瓶子装了汽油和灯芯，让火光在黑暗中一点点地燃烧。

出乎笛子意料，房间十分干净整齐，有一张很大的床。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笑着，告诉笛子，那床铺上的被子和床单都是新换的，洗得很干净。笛子笑着表示谢意，真的很干净，比招待所里的东西干净许多倍。

“那吃过饭接你下来玩儿？”

笛子住的是那家女儿的闺房，新房，外面是石头的墙，里面却是用石灰刷的，白得耀眼，窗户开得很大，说是儿子女www.ｈeｔusｈｕ.ｃom•cｏm儿从外面看回来的新式样。一切都在改变，有钱的人家，房子也都和别的地方差不多了，进步着，失去了自我。

用毛巾擦拭身体上露珠一样的水滴，轻轻地，然后一遍一遍地把头发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端坐在镜子前面，梳理仍然潮湿的头发。微弱的灯光下，她轻抚自己右眼睑下的黑色小痣。

她轻轻地抚摩它，觉得它是有寓意的，一定是有寓意的，如果真的像秧秧说的那样，是为谁流的眼泪的话，那一定是为他，她只愿意为他。

房东不好拒绝，答应了，只说，烧一锅水的柴，能烧好几顿饭的。

她不肯承认自己坐在这里是和_图_书为了等他，她也不确定他能来，她焦急地翻看着手边的一本书，又不时地照照镜子，不得安宁。书的旁边放着速写本，她到底把它打开了，看着那几道潦草的横线，怔怔的，却觉得手无端地痒起来，像有根羽毛不停地在那里挠。她又看了自己的手，单薄的手，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笛子愉快地倾听，一切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做到的，至于作品，也是没有问题的，她不会让他看到自己失败的东西，她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定是最好的，总是最好的。

不远处的农舍里，不时传来高声的喧哗，是学生们在打麻将，从村长那里借来的一副小麻将。

笛子摇www.hetushu.com.com头，说已经答应了这里的房东了。

大雄来过了，在外面高声地叫笛子，她懒懒地应着，说睡了，然后依然那样坐了，坐在跳跃着的昏暗烛光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安静地等待。

提到房间里，笛子顾不得大木桶不够干净，咕咚一声，就钻进了水里。

笛子向房东要求洗澡，今天太累了，走了好久的路。

夜晚的乡村静谧，偶尔有远处狗吠的声音，只那样几声，就又安静下来。

吃了饭，房东就开始把风箱拉得轰轰响，把火烧得大大的，直到把一锅的水烧得沸腾着翻滚。

笛子看着面前的那碗炒得没有了一点水分的老咸菜，说：“洗一次很贵吗？如果很贵，就不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