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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山河

作者: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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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真相(二)

第三十九章 真相(二)

门外是一条寂静,荒芜的夹道,元爱示意水墨不要动。水墨暗暗叫苦,早听康矮子说过,顾平武艺不在他之下,不跑,他早晚会发现暗门追出来,跑,脚步声再轻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啊!“砰”的一声闷响在墙内响起,有人惊声叫喊,担心贵妃安全的顾平立刻循声而去。
当时谢之寒和顾边城刚刚成立了骠骑军,正在边境练兵,得到母亲消息,才连夜赶回。母亲根本不相信皇帝会暴亡,与先帝同行的御医及伺候的宫人们都掉了脑袋,只有一个小内侍逃到了公主府,他告诉公主,那夜先帝暴怒异常,仿佛在跟人争吵。
元爱拉起水墨就跑,她仿佛很熟悉似的,一通左跑右转。水墨只觉得墙上忽然又出现了一道小门,跟着就被元爱猛力推了进去,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却没感到疼痛,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差点叫出声来,一个翻滚远离。舌尖都被她咬出了血,虽然见过死人无数,但她永远都不适应。
谢之寒让自己镇定,他故意装作不在乎:“你确实装得很像,可那些与我熟悉之人,岂能看不出……”话说一半,他突然住口,脸色苍白。皇帝笑了:“不错,可以瞒一时但不能瞒一世,只可怜那些与你亲近之人,他们得为你殉葬了。”
“你跟你那个皇帝老子可真像,小心一样是死在女人身上的命!”男人讽刺道。杀了人都轻松自在的皇帝笑容一凝,忽然手刀腿踹,招式如电,一定也不似他平日的温吞,那男人也不示弱回击,两人纠缠一起又迅速分开。皇帝忽然笑道:“你的武艺又进步不少,上次在松岩城被顾边城和谢之寒逼得逃命的滋味不太好吧。”
“图呢?!”那个男人冷声问道。水墨一哆嗦,这声音很熟悉,正是自己以为做梦被偷袭时所听到的。图雅拼命摇头,另一个身影突兀出现,呵斥道:“你捏死了她,她还说什么?”水墨连呼吸都不会了,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皇帝正负手站在一旁。
水墨愕然地看着她,真的无法将鲁家村那个弱质芊芊的元爱与眼前的女子联系起来。见元爱去拖那具尸首,回过味儿来的水墨拦住她:“你去搞定你自己吧,这里我来,别浪费时间!”元爱点头同意,放手快步离去。
“对了,听说贵妃宫中主事顾平,先发现的不对劲!”燕秀峰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何意?”顾边城问。“有人冒充宫人玉燕去伺候贵妃娘娘,但娘娘没有受任何伤害,只是涂了些赫兰香膏,御医已查明,香膏无毒!”燕秀峰答道。睿智如顾边城,一时间也被这个消息弄得莫名其妙。
燕秀峰抬头看看谢之寒,又看皇后无话,嘴唇张了张,还是转身去了。“二郎,你也速命骠骑从北疆回转,直发赫兰!”谢之寒难得严肃道。“是!”顾边城抱拳,抬头两人对视,谢之寒对他轻轻点头,顾边城转身离开。
“水主事,你没事吧?”一个内侍奇怪地看了水墨一眼,他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唔?没事,我要去方便一下,”水墨匆匆答道,快步离去。一个内侍看着水墨离去的背影笑道:“他不是被刚才……嘿嘿,刺|激到了吧。”其他内侍顿时窃笑,一个笑说:“不是说他喜欢男人吗?”几个内侍笑得更有内容,谁不知道皇帝俊秀仅次于逍遥王呢……
“啊!”眼前的景象让元爱腿一软,差点坐到在地。皇帝鲜血淋漓地倒在白震怀里,图雅却仰倒在榻上,握在手中的短匕血腥尚存,青白色的脸庞毫无生机,两个赫兰侍女正扶着她大哭。
“阿娘,你别担心,陛下特赐我先帝的战盔,先让我宣读陛下旨意如何?”谢之寒笑嘻嘻地说道。他轻咳一声,徐徐展开圣旨,朗声道:“陛下有旨。”众人山呼万岁跪倒,听着谢之寒一条条的宣读,有人震惊,有人愤怒,有人不解。
一道黑影鬼魅般出现在图雅公主身后,她显然也发觉了,手中寒光乍起向后挥去,却被那人一脚就踹飞了出去,正撞上水墨藏身的花树丛。水墨拼命按住自己的口鼻,花瓣花叶纷纷落下,折损的树枝不断落在她身上。
“公主和王爷那边呢?”顾边城又问,谢之寒身为王族,自然是陪着公主住在行宫里的。“消息就是王爷传出来的,他和公主应该去探看陛下了!还有,听说事情跟贵妃娘娘也有关系!”姐姐?顾边城忍不住皱了眉头,再不开口,只策马急行!
李振懒着回答,他迅速地检查四周,很快发现了地面上有拖曳的痕迹,进而找到了那被杀的内侍。李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他从水中又拖上岸,两个男人再狡猾多智,也想不出他为何而死,只鉴定出,他死于赫兰特有的短匕之下。皇帝啧啧有声:“想不到这小公主也有不少秘密嘛。”李振拍拍手站了起来。
听着谢之寒切齿之声,皇帝叹了口气:“当然,这些猜测朕并没有证据,就算燕家那些人也怀疑,他们一样没有证据,但是先帝想把皇位留给你却是真的!他一直怀疑我娘亲是带着身孕跟随他的,尽管我是足月而生,尽管我长得那么像他喜爱的女人,但他绝不会把皇位留给一个拥有一半外族血统的儿子,我的出生只不过是个巧合,一个正好可以用来阻挡河间王野心的工具!”
水墨自然不知道内侍们的龌龊想法,她只想着在回到暗门之处,等候元爱到来。行宫守卫如此严密,跑是跑不掉的,如果一切顺利,她肯定哪来回哪儿去!水墨跟做贼似的潜回原来躲避之处,心慌不已,不时探头张望,渴望元爱的出现。
“哞!哞!”宫门打开,老酒鬼正准备把羊赶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他一回头,从来睁不开的眼睛顿时瞪圆了,数只尾巴上着了火的牛,正连蹦带叫朝着这边狂奔而来。守门的禁卫们大和-图-书惊失色,纷纷操起武器,一人来不及躲闪,已被疯牛一头撞飞出去,跌在数丈之外。
赫兰巴雅静静站在窗前,除了远处城墙上随风飘摇的防风灯笼,只有正南方位隐隐发亮,仿佛那里灯火通明。“一定是出事了!”赫兰巴雅喃喃道。“出事?谁,难道?”苏日勒说不下去了,图雅公主虽然已有为族人献出生命的觉悟,但是……阿济的脸色阴沉无比,他心里本就不赞成,让图雅公主来和亲。
正胆战心惊之际,公主寝殿里忽然传来皇帝的惨叫:“不!啊!!”宫人们顿时大惊失色,白震身形如电,转身扑向寝殿,一脚将殿门踢开,就听他怒吼道:“陛下!”其他宫人也一拥而入。元爱不知殿内出了什么事,她正犹豫是先去寻水墨,还是去探看图雅,哀叫声从殿内传出,是赫兰语:“公主,您醒醒啊!来人啊!”
顾边城等人就暂居在圜丘外围,骑马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远远望去,圜丘已灯火通明,亮的如同白日,禁军表情肃杀,将圜丘围得水泄不通。往来的宫女,内侍们人人脸带惊慌,只埋头做事,不敢多言多动。
几个侍卫和两个内侍准时来到畜栏跟老酒鬼交接,藏身在暗处的水墨手心里都是汗。开栏的侍卫显然没经验,栏门打开,羊们顿时咩咩咩地冲了出来,它们性喜搓堆儿,有路大家也要挤在一起走,这些人登时乱了手脚。老酒鬼舔着残缺的门齿偷笑,被侍卫在屁股上狠踢一脚,骂道:“你个老东西,还不帮忙,小心老子废了你!”老酒鬼忙点头哈腰地去帮忙。
昨日小内侍来传话,那些赫兰巴雅进贡的羊要全部杀掉,说是不祥之物,水墨猜测是受了图雅的“连累”。因为不祥就不能在宗庙附近宰杀,丑时三刻,赶出宫去。水墨大喜,她早观察过,这里紧靠着行宫围墙,离侧宫门不过几十米。若是自己夹在几十只羊里,很容易就被发现,但是……水墨回头看看这两日生活在一起猪牛羊们,暗道一声对不住了,各位。
“哼!”皇后冷哼一声,不满地望向紧闭的殿门:“陛下有旨,要和逍遥王单独说话,你要请战,恐怕还要等上一等!”燕秀峰一愣,扭头看向不发一言的顾边城。顾边城不动声色,心中也有些惊讶,皇帝要和谢之寒说什么?一群人各怀心事,或猜疑,或揣测,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现在谢之寒正瘫倒在地,一动不能动。
“二郎,不管能否捉回赫兰巴雅,与赫兰一战看来是避无可避了,你我各自准备吧。”燕秀峰叹息道。“是!”顾边城点头,又问:“燕帅,现在可否去看望陛下!”“也好,你随我来吧,皇后和贵妃娘娘都在那里,陛下若不能理朝政……”他看了顾边城一眼,转身率先而行。顾边城对罗战做了个手势,跟随他进入,因为皇帝遇刺,素日进入宫殿有特权不必搜身的他们,都被禁卫们检查了个彻底。
图雅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她努力张开眼想要挣扎起身,却无意间发现树丛中竟藏有人,看不清长相,只有眼珠闪着微光,同时一股很淡的香气飘来。图雅大喜,这香膏味道应是今晚去执行任务的元爱,她毫不犹豫地将一张软软的东西塞到了水墨面前,水墨下意识攥住。“啊!”图雅痛声尖叫,随即收声,水墨惊恐地看着一只大手捏在她脖子上,将她生生提起,举在半空中。图雅的两条腿,因为窒息而痛苦地蹬踹着。
没过多久,果然有人前来,水墨连忙半趴在水塘边装死,她泳技不错,憋个半分钟气不成问题。只要来的不是白震那样的老狐狸,应该有五成把握可以瞒过,虽然在宫中时间不长,但她深知这些内侍有多迷信。对于他们而言,碰触一些不洁的东西,是会带来厄运的。
明知到那尸首就在不远处,水墨强迫自己不去想,撕破内衫,将两只手腕厚厚包裹,以免被人摸出脉来。至于心跳,身上那件厚背心就够使了,头发也披散下来,和脸上一样,都抹上塘泥。塘泥带着淤积的臭气,水墨不恶反喜。
皇帝说完这些话后也闭上了嘴,沉默的压力慢慢填满了整间寝殿,谢之寒的心仿佛穿上一件湿衣,又冷又沉。谢之寒疑过皇帝,但身体健壮的先帝突然驾崩在出巡路上,那夜只有孝顺的皇帝,当时的皇子陪伴在先帝身边。一路上他秘不发丧,扶灵而回,言称先帝尸身因天气太过炎热,药物也保不住腐烂加深,不想让安平公主等人受刺|激,竟无人看到其遗容,就开始大殓。
那顾平好像有个狗鼻子,为了以防万一,水墨拉起衣袖,打算用泥土擦拭,去除味道。“咦?”水墨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手腕上浮出的怪异花纹,她怀疑地用力擦了擦,那痕迹没有半点消失。正纳闷,不远处忽然有了动静,水墨凝神静听,应是人的脚步声,好像就一个人,正朝这里跑来。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水墨才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响,下一刻,元爱的身影已出现,水墨忙窜了出去。元爱大惊,手中迷|药方要洒出,就发现是水墨,她才松了口气,又急道:“你在这儿作甚?”水墨没好气地说:“我怕有人误闯这里,你回不去该如何是好!”
果然,两个内侍年纪不大,发现水墨之后,一直嘀嘀咕咕地抱怨自己倒霉晦气,恨不能隔空取物搞定水墨。闭眼装死的水墨感觉到他们是揪着衣服将自己扔进袋子,心下大喜,至于这两人做事不认真,几乎是在地上拖着袋子走,水墨也绝不计较。
谢之寒张开眼,冷冷地看着皇帝:“是你杀了先帝?”“因为他要杀我,我只能反击!”皇帝目光毫不躲闪:“他从来都不喜欢我,我十岁时就知道了真相,也不再奢求他的喜爱,我要做的就是活下来,比他活得更久www.hetushu.com.com,就够了!”
禁卫脸都白了,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不过……”他迟疑了一下,校尉脸色铁青:“不过什么?”“好像有个内侍帮忙捉羊出了宫门,好像又回来了,当时太乱,属下并没看清。”侍卫回答。“废物!”校尉将其掼倒在地,回头问那两个内侍:“二位宫人,你们来了几人?”内侍战战兢兢道:“奉皇后娘娘之命,刘主事就派了我兄弟二人,我们都在啊!”
清点了羊只数目,侍卫们实在不善于赶羊,干脆让老酒鬼帮忙把羊赶出宫去,那两个内侍捂住鼻子跟在后面。见他们都离开了,水墨压下心喜,悄悄潜回畜栏。她早就做好准备,老酒鬼一天到晚清醒的时候不多,不然他就会发现,自己储存的灯油都不见了。水墨对牛们双手合十,然后伸出了手。
顾边城策马穿过人群,数十名禁卫同时伸出长戟拦住他去路,大喝:“禁!”顾边城立刻翻身下马,站在大门处正在交代属下任务的燕秀峰也是一身戎装,见顾边城到来,他大步迎上。顾边城行军礼:“燕帅!”“二郎,你来了,过来说!彭中,你且带人沿各个方向追踪赫兰人,能活捉最好,若反抗,格杀勿论!”“是!”黑虎校尉唱了个喏,转身怒吼:“黑虎所属,上马,随我来!”身着黑甲的黑虎军卒杀气腾腾地离去。
李振一字一句道:“我已经做好我该做的了,不是吗?”皇帝一哂:“你我也算是兄弟,想要掌握天下,就别太计较眼前得失,你没了高月,我也没了图雅,大家很公平!”“这赫兰女人算什么东西!”李振切齿道。
一旁的男人不耐烦道:“够了,你的多情对死人没用!”皇帝快速地查检了一番,皱眉道:“她身上真的没有!会不会扔在半路上了?”“不可能,我一路追踪,这女人练过点武艺,但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男人断然否认。皇帝环顾四周,水墨只能自欺欺人地紧闭双眼,只听他说道:“如果没有掉落这里,难道她一开始就没有带出,而是藏在了寝宫,想要欲擒故纵?不愧是草原之狼的妹妹,娇憨的笑脸下也是玲珑七窍啊。”
“你个老酒鬼,废话少说!是白主事命我们将这东西送来,回头再行处置!”一个内侍掩着鼻子说道。头发苍白的老内侍听到白震的名号,酒意都减退了不少,忙点头哈腰地接货,两个内侍懒得与他口舌,东西一交,巴不得地赶紧离去。
袋中水墨被那老内侍拽着往里拖,忽然一甩,撞上了什么东西,她差点叫出来,幸好事先咬紧衣袖,就怕不小心出声。老内侍不干不净地又骂了几句,转身离开,原本还担心他查看的水墨这才松了口气。想来这老太监很懂规矩,知道不该看的别看,丢下自己,就离开了。
“钦此!燕元帅,陛下旨意已明,请你速速整顿兵马,开拔赫兰边境!”“臣,遵旨!”燕秀峰大声回道。皇后大声道:“且慢!王爷,为什么陛下不亲自宣旨?”谢之寒惫懒笑道:“娘娘,陛下在宗庙遇刺,自责是自己有违天和,愿在宗庙斋戒,直到战争胜利,以告慰烈祖烈宗和天下人!内宫之事,还请娘娘多多照应!”
皇帝低头看看衣襟上那块污渍,面无表情地抬头,忽然一脚踢出,谢之寒闷哼一声,嘴角登时喷出点点血沫儿。“你的血统当然高贵,天晓得你那战死沙场的驸马老子是不是你亲爹!”皇帝踢完一脚,好像舒服了许多,又恢复了笑意。
山河图?!谢之寒眼睛大睁,真有这东西,不是一个传说吗?黑暗突袭,他的头不甘心地缓缓垂落。皇帝将他放到了软榻之上,冷冷一笑:“朕暂时不会杀你,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看,谁,更适合统治天下!”
赫兰巴雅自然想不到,他和水墨的“心有灵犀”。水墨想的也不是如何逃出宫,而是如何躲藏。行宫这三日戒备森严,不知为何,皇帝并没想起自己这具“尸体”来,那个老酒鬼更是有酒就行,只是偶尔发现自己的饭食减少,以为膳房的人狗眼看人低,故意给自己少送,免不了又是骂骂咧咧。此处只有他一人照管,水墨暂保平安。
谢之寒瞪着他不说话。皇帝笑容愈浓:“我娘确实是高延人,可你知道她为什么被先帝带回宫,她是被迫的,她原有丈夫,只因为她长得像一个人,就落得了惨死异乡的下场。”谢之寒心中渐冷,他猜到了皇帝想说什么,但他不愿去想!
两对相似的乌黑眸珠对视,谁也不肯先挪开眼,谢之寒冷笑道:“那么多皇亲大臣,你杀的过来吗?又用什么理由以安天下人?”皇帝微凉的手抚上了谢之寒的脸:“阿起啊,其实也不难,一场战争就够了!就算死再多的人,只要我得到了那副山河图,什么都可以重来!”
水墨已经没有力气惊讶了,她想着自己怎么早没听出李振的声音,想想那时他还带着几分异族口音,现在却是一口纯熟的汉语。高延的大君出现在天朝皇宫已经让人不敢置信了,而他和皇帝好像还有交情不浅的样子。水墨命令自己什么也不要想,以免心跳过速,被这两人察觉。
王佐大声问道:“将军,难道真是赫兰人早就设计,要在今夜行刺陛下?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啊!赫兰巴雅此举于赫兰没有半点益处,他图什么?”“猜测无用,城门可有封闭?”顾边城催促赤鸿加快速度。“城门早已落锁,可赫兰巴雅若真是有心算无心,此时定已不在绯都!那些被烧死的人,应该是他留下来拖延我们追踪时间的。”罗战判断道。
那死人应是个内侍,他双眼大睁,仿佛不相信自己会死一样。“他是谁?”水墨因为舌尖疼痛说话都含糊了。元爱低声说:“他看到了我的秘密,被公主和_图_书杀掉了,还来不及处理,先将他藏在这里!”说完,她将被水墨弄乱的杂草又盖回了那人身上。
一路上不知被路上的石子,树枝和其他异物磕碰了多少次,袋中的水墨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安静。两个内侍走了有半个多小时才停住,敲了很久的门才听到吱呀开启的声音,一个苍老含混的声音不耐烦地骂:“大半夜的不挺尸闹什么!”
皇帝温言低头看向他,两人近到呼吸可闻,看着那张跟自己七八分相似的面孔,谢之寒想狠狠给他一拳,却力不从心。看着谢之寒惫懒的笑容,皇帝轻声说:“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那你为何要查丽贵人的来历呢。”谢之寒瞳孔微缩,丽贵人,正是眼前皇帝的生母!只不过生下皇帝没多久,她就香消玉殒了。
“说的不错,我从没想过秘密永远不被揭穿,所以,就要拜托你了。”皇帝冲谢之寒挤了下眼。谢之寒一怔,这个动作让他熟悉。
“不必多说,那狗皇帝原本就没想让我回草原,沿途不知埋伏了多少追兵!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暂且让他得意吧,最好他和燕家或者谢之寒那些人狗咬狗才好!”赫兰巴雅等人皆是汉民打扮,一个长相平凡无奇的南人正守在院中,向外窥视。别人都以为赫兰巴雅急于回草原,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在绯都潜伏起来。
元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白震突然走出前殿,他所在的位置对于各条通路一览无余,元爱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小心,都逃不过此人的耳目。她生怕被往来的其他宫女内侍发现,只好缩在暗处不动,静候时机。白震忽然抽|动了下鼻子,元爱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已将双手洗净,那件衣物也深埋了,难道他还会闻到?
“你总是这个样子,天塌下来也不怕似的,幼时就这样,现在成人了,还是如此,岂不辜负先帝厚望!”皇帝摇头叹息,一如那个温厚的兄长。谢之寒嘻笑道:“陛下承载江山社稷,才是先帝厚望之人,与弟何干?!”
不知元爱如何,更不知顾边城和谢之寒发现自己失踪了,又会如何。水墨一再命令自己冷静,忍耐,等待下一个机会的到来。那天发现自己被扔在了畜栏里,这里的猪牛羊都是用来祭祀还有供皇族及王公大臣们食用的,数量庞大。虽然都是精挑细选的牲畜,肉质鲜美,但体味都不好闻,故而喂养在行宫边缘处,随时供膳房取用。
水墨不敢确定是不是元爱,再想跑到水池里躲起来,显然已来不及。好在身旁数丛正在盛开的紫薇花树很茂密,她想也不想地藏了进去。此时夜色深沉,只要不是用灯火照亮细看,暂时不会被人发现。水墨忍着被花枝划伤的痛苦,钻进了树丛深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来到皇帝休憩之地,燕,顾皆是一怔,皇后,顾倾城还有安平公主等人竟然都站在宫门之外,皇后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远远看去,宫内似乎只有白震守在殿门外。“皇后千岁,贵妃娘娘安康!”燕秀峰躬身行礼,顾边城亦然。见到自己弟弟,皇后脸色略缓:“燕元帅,那些赫兰匪逆呢?”“请娘娘放心,臣已派出人马拦截,”燕秀峰顿了顿又说:“娘娘,此事一出,赫兰战火又起,陛下可好些了,臣以为兵马调动,势在必行!”
老酒鬼一人独居,宫中的消息根本传不到他那里,水墨现在也不知道宫内情况如何,只是想着,连羊都不留,那元爱……可心慌着急也没用,先找到顾边城才可以。水墨再度小心避过一队巡逻人马,鬼祟地趴伏在阴影里,观察着将军府的动静。府门上的灯笼依旧,但门口守卫水墨看着很眼生,回府之后,将军府的守卫都是骠骑近卫们来承当的,这两人是谁?难道是自己进宫后新来之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元爱只觉得天旋地转。此时两个小内侍,正从一条僻静甬道,将“尸体”往外拖去。
“公主?”水墨脱口而出。图雅天真无邪的面孔突然变成了冷血无情的杀手,水墨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我不是我,你不是你,她不是她。”元爱的话说得如同佛家偈语。“什么?”水墨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元爱低声道:“你先躲在这儿不要动,此处虽无人居住,但紧邻着公主的暂居之地,皇帝就在那里,他们不敢进来搜查的。”

“臣弟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谢之寒表情带了几分疑惑。皇帝直起身子,盘腿坐回了榻上,一手撑着下巴,如同以往两人下棋一样微笑道:“今日我既然算计了你,你又何苦跟朕装迷糊,朕性子软,总是被人骗!”
“唉!”皇帝叹了一口气,轻轻擦拭着图雅脸上的泪:“朕相信你,定是一场误会。”图雅想要对他微笑,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声音,喉骨被捏断的声音仿佛就响在水墨耳边。皇帝将她的尸身轻轻放下:“朕相信你,也得杀你,你为什么不喝那碗茶然后乖乖睡觉呢,图雅,你不知道有些话不能听,有些东西不能拿吗……”
“嗤!”谢之寒嗤之以鼻:“若论欺骗,谁人比得过陛下啊!二十多年,你装的很辛苦吧?”见谢之寒不再客气,皇帝反倒笑了:“可不是吗,朕很累啊!”“累吗?那你可以不做皇帝啊!”谢之寒嘲讽道。皇帝无奈地摇摇头:“不行啊,朕好不容易才杀了先帝那老东西,不做皇帝怎么对得起自己?”
心里念着佛,水墨小心翼翼地将尸首拖入水中,突然发现他的腰带不知何时散开,赶忙去找,原来是被紫薇花树勾到了。刚拿起腰带,一阵脚步声从墙外跑过,灯火闪动,水墨忙蹲下身子,同时按住自己的嘴。一股极淡的香气忽然飘入鼻端,水墨一想,应该是方才元爱拉着自己手腕https://www.hetushu.com.com逃跑,沾染上的。
元爱还是玉燕的打扮,水墨的话让她心中一暖,方要开口,忽然前殿那边乱了起来,两人同时叫道:“糟糕!”水墨一把扯住元爱:“快走,快走,肯定是被人发现了!”元爱来不及回答,赶忙去开暗门,水墨帮忙。
“阿起,你心里一定不服气吧。”皇帝微笑着问。斜靠在榻边谢之寒嘻嘻一笑:“陛下的手段当然高明,臣岂敢不服!”方才他进来没多久,虚弱的皇帝召他榻前讲话,才靠近龙塌,一股浓香传来,身上立时麻痹,无力跌坐在地上。看着原本奄奄一息的皇帝微笑坐起,谢之寒明白自己被暗算了。
“很熟悉吗,现在呢?”皇帝的声音忽然改变了。谢之寒终于变了脸色:“你想冒充我?”皇帝站起身来,在谢之寒面前走了几步,同时做了几个招式,殿内的烛火被他动作带起的风吹得摇晃不已,如同谢之寒的心,机敏的他一时间竟感到了慌乱。
殿门终于吱呀呀打开了,一人缓步而出。殿外众人同时吸气又呼气,顾边城在心中叫了一声,阿起?只见黑衣银甲的谢之寒头上戴了一个金光闪闪,状似龙头的头盔,只有秀丽的下颌,线条优美的嘴唇露在外面,手上捧着圣旨。“儿子,你这是?”安平公主情不自禁地迎上前。
“二郎!”贵妃轻呼一声。顾边城听到姐姐呼唤,站住了脚,贵妃碎步上前,眼带忧虑:“二郎,此行,定要小心!”顾边城微笑:“娘娘放心,还请好好侍奉陛下,边城必拿赫兰巴雅的人头,献于陛下!”贵妃勉强一笑,目送他离去。
谢之寒对众人唱了个喏,他也大步离去。顾倾城对皇后福身行礼之后,也默默向内殿走去,殿门再度吱呀合上,只有白震木着脸,守在了殿外。偌大的院中,只有皇后孤零零地站着,她咬牙凝视着皇帝寝殿半响,终于转身离去,玉琳等人连忙跟上。
“你!!”谢之寒怒气直顶胸臆,他以为自己跳了起来,实际上不过动了动手指。“对,是我干的,你不是一直在怀疑吗?朕的好姑母也是吧?她对朕千好万好,不过是想监视朕吧?”“呸!”一口痰沫飞出,溅在了皇帝的龙袍上,谢之寒严寒轻蔑:“一个高延贱种,也配称朕!”
宫门“砰”的一声合上,老酒鬼的灯油本来就不多,水墨还在牛屁股上又补了几刀才达成她需要的混乱效果。牛羊终于都被控制了起来,那校尉经验丰富,一看牛只的情况就察觉不对,他一把抓住守门禁卫的衣领喝道:“方才可有人出宫?!”
“你说什么?!赫兰公主行刺陛下?!”顾边城迅速穿戴盔甲,抄起长刀离开临时住所。罗战脸色比夜空还要阴沉,紧跟在他身后,王佐,康矮子等人也是戎装软甲,整装待发。顾边城翻身上了赤鸿,双腿用力,赤鸿蹄声如破书撒豆般响起,骠骑众人立刻跟上。
因为母亲的不甘心,谢之寒开始私下追查,直到他发现丽贵人可能是高延人时,他才开始怀疑皇帝。先帝拥有无数女人,但他绝不会让一个高延人的后代继承大统。
图雅抬头哑声道:“陛下,我真的没拿。”皇帝叹了口气:“你我都是夫妻了,难道还要说谎吗?”图雅涕泪交加,抓紧皇帝的衣襟:“陛下,您相信我,图雅真的没有!”“那你跑什么?”皇帝问道。“我被您的说话声惊醒,想出去透透气,这人就开始追我,图雅害怕才跑的,陛下救我!”
皇帝笑出了声:“看样子你不是不懂嘛,也是,看看朕和你的容貌,不难联想,不是吗?”“我听你放屁!”谢之寒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不再理会皇帝。皇帝也不介意,口气如同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先帝当时征战四方,又与河间王抢夺帝位,若是他无子嗣,一旦身亡,这皇位定会落到河间王手中,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呢,可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才有资格给他生子并继承大统,那就是你的母亲,安平公主,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刚刚趴好,那人就跑了进来,看身形是个女子,但比元爱高挑,水墨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来人很惊慌,边跑边回头,水墨吃惊地发现,来的居然是图雅公主。她不但神色惊慌,身上穿的也是薄薄的纱衣睡袍,如同刚起床一样。
“呼,呼,呼!”狂奔中的水墨胸腔如同着了火,但她的速度一点也没有减弱,如果现在不跑,再被捉回去,要是还能保住这条命,那奇迹两个字就可以当饭吃了!未进宫之前,曾跟鲁维游遍绯都,虽然不是处处熟悉,但也有个大概印象。古人事事守礼,巡逻也不例外,有着固定路线,水墨小心避过,她一路向着顾边城府邸的方向摸去。
顾倾城慢慢走到了床前,谢之寒正昏迷不醒,她缓缓滑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她埋头膝间,哽咽道:“二郎,你一定会没事,他答应过我的……”
眼看着元爱溜了出去,水墨正想关门然后把藤蔓复原,顾平愤怒地吼道:“这边还有香味,跟我来!”这声音已近在咫尺,此时门还没有关上,水墨大惊失色,感觉手腕一紧,人已被拉了出去。元爱屏息静气地关门,合上的一刹那,顾平身影已出现,快速四下张望着,幸好暗门上的藤蔓极厚密,他暂未发现。
潜藏在民宅里的赫兰巴雅等人屏息静气,等待又一拨追兵过去,他们手中的火把,将四周照的透亮。直到马蹄人声消失,苏日勒才小声道:“大汗,不对劲啊,这已经是第三拨了,就算他们发现我们提前消失,也不用如此大张旗鼓寻找吧?”
不经意间看见水池边的尸体,水墨眼睛一亮,这主意虽不靠谱,也胜过原地等死。元爱说过,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现在知道的秘密已经够死十回的了,再无和_图_书退路。迅速动作,水墨将其再度拖下水,同时为了防止自己身上的热气被人发现,她捏着鼻子走进水塘,蹲下身将全身浸泡,尽可能让自己肌肤冰凉。
元爱再不犹豫,现在乱成一团,没人注意,她弄乱头发,假作刚刚赶来的样子,冲进殿内。
这时整个行宫的灯火一一亮起,皇帝说:“闲话少说,估计白震快挡不住了。如果我们的事被谢之寒那些人发现,你我死无葬身之地,本来想在半路上将赫兰巴雅截杀,现在有了她妹妹这个借口,倒好办了,你速速离去,按计划行事!我会让人把这内侍的尸首先收走!”说完,皇帝抱起图雅的尸身匆匆离去。
“哎呀,羊!别让羊跑了,不然大家都得砍头!快抓啊!”有人大叫起来,那些羊也被吓坏了,咩叫着四处乱跑,有的朝宫里跑,有的则跑出了宫门。所有人都开始抓羊,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禁军校尉控制了场面,他大吼道:“混账东西!先关上宫门!”
“赫兰人那里有什么动静?!”顾边城问。罗战单手持缰,另一只手握紧武器,沉声答道:“听说燕帅奉皇后之命,立刻去封了赫兰营帐,结果赫兰巴雅在里面做殊死反抗,最后是燕帅命人一把火烧营,可里面的人宁死不降,都烧成了焦炭,但经查验,那里面并没有赫兰巴雅!”
“显然你成功了,然后呢,把天朝变成高延天下?”谢之寒嘲讽道。皇帝摇头微笑:“我没那么傻,再说什么高延天朝的都与我无关,我要建立的王朝只属于我,不论南人,高延还是赫兰,都会变成我的臣民,我的功绩将流传千古!”
制服图雅的男人松开了手,图雅跌落在地大咳,他冷声道:“你再出声,我立刻杀了你!”图雅痛苦地将头埋入怀中,不敢咳出声来。皇帝走上前,顿下身帮她抚背,温言道:“图雅,别怕,你把图交出来就没事了。”
看见谢之寒难得的慌张,皇帝强压下心中得意:“我学了你很久了,你的遣词用句,一举一动,你跟燕府学武,我也去学,只不过连教我的师傅都不知道我是谁而已。我的血统或许不纯,但你的呢,不论你的父亲到底是谁,你的血统都一样高贵,如果朕驾崩了,你就是必然的继位人选!”
“是吗?那还有燕家呢,他们绝不甘心让我轻易登基的!”谢之寒脑子飞转。“谢谢你替我着想,不过你放心,反对我的,反对你的,这回都不会活下去。”皇帝走过来,蹲在了谢之寒面前。
“燕帅,陛下可好?”顾边城问道。燕秀峰面带忧色,摇摇头:“陛下受伤甚重,那赫兰公主死了!”顾边城追问道:“当时可有其他人在?”燕秀峰苦笑:“陛下临幸,何人敢在?”顾边城心中一凉,那也就是说,除了皇帝陛下,无人再知道真相了?皇帝重伤,图雅殒命,与赫兰一战不可避免。
若是水墨在此,说不定会赞扬皇帝很有超前意识,竟然在血统民族分隔森严的古代搞民族大融合。可眼下的谢之寒只能强压火气道:“这世上没有可以保守永久的秘密,就算我不查,还是会有人怀疑的,比如燕家人!你不肯让皇后怀孕,他们早就对你不满了吧!”
此时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有效的掩盖了水墨的存在。皇帝皱眉道:“真是添乱,不知又出什么事了?”李振冷声道:“不管怎样,你今天杀了赫兰图雅,最好也尽快除掉赫兰巴雅,你故意中毒,又拖了他半月行程,此人极精明,草原那边的动向瞒不了多久的。”皇帝一笑:“不用你操心,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了!”
元爱指指几棵垂柳,下面是个池塘,她小声说:“你藏进去吧,那个水塘久未清理,白天我看过,不深,又脏又臭,但这样更不容易被人注意到。我得去把手上的香味弄掉,然后把你送出宫去!”“你有办法?”水墨有些不敢相信。元爱微微一笑:“原本没有,现在有了,阿墨,我不要再和你说对不起,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
李振又缓缓巡视了四周一遍,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水墨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靴子离自己不过三步,只要他低下头,扒拉扒拉树枝,一定就会看到自己。以前读到过一句话,当你信命的时候,你已经无路可退了。水墨现在就想着,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被惩罚受这份活罪。
皇后无言以对,那圣旨上的字迹虽笔力虚弱,但确实是皇帝亲笔,她不会认错。但她不明白,皇帝在养伤斋戒期间,为何会把军权交给谢之寒,还将先帝的战盔赐给他,难道是为了压制燕家?!想到这儿,皇后痛恨地看了一眼顾倾城,皇帝竟指明,只要她一人进去照顾。但身为皇后,返回宫中处理内务,也是本分,她无法拒绝。
水墨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急于见到顾边城的想法终究占了上风,她正欲起身,忽然被人从背后压倒在地,同时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不想死就别出声!”
时间紧迫,显然容不得李振细查,他终于挥袖离去。等他身影一消失,水墨直觉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元爱一直未归,不是出事了就是有理由无法回来。水墨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树丛中褪出。必须逃,可怎么逃,逃到哪儿去呢?

安静倾听了一会儿,确定无人,水墨从手腕上取出不曾离身的腕匕,将袋子划开一道口子,慢慢探出头去查看,空气中有股腥膻的味道。她蹑手蹑脚地爬出袋子,周围看起来杂草丛生,不远处有两间屋子,有些破旧,全不似行宫那样光鲜亮丽。一豆烛火映着窗纱,那老内侍依依呀呀地唱着什么。夜晚太黑,水墨不确定屋里有多少人,不敢站起,只好手足并用地往反方向爬,忽然一个湿漉漉的东西顶上了她的脑门,水墨僵住,就听它说:“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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