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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朝小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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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灯火阑珊处

番外一 灯火阑珊处

“撇开唐易不谈,以宁也是我的朋友,”他告诉她,“她需要你,所以我来找你。我知道,以你如今的身价,没有预约的话,是不可能立刻和我回去的。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我知道。”
谢阑珊有谢阑珊的骄傲。
“对,我就是这样对你的,怎么样?”他不瞒了,承认,“你走的那一天,我赶去了机场;你来到这里,在酒吧整晚整晚地坐,我陪着你;你被人欺负,每一次都有人替你解围,那些都是我的人;你把自己关在实验室,连命都不要,每一天都有人给你准备合你胃口的三餐,是我吩咐的;你全世界地跑,你很敏感,有好几次你都觉得有人跟踪你,对,是我;在伦敦你突发高烧,病情严重,在意识不清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我。”
感受到他的不安分,谢阑珊耳根一红:“邵其轩,不准动手动脚。”
他抬头,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异国男人正朝他挥手。
一句话,被她讲得一波三折,邵其轩颇有被人牵着走的郁闷。
谢阑珊忽然起身,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像是不再关心这件事般。与他擦身而过时,她终于像是放弃般,叹息一声。
门当户对、世家相交、指腹为婚、情投意合,他的一切认知都告诉他,他和谢阑珊是不会分手的。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些年他没有消失过;怪不得,她时常会有他在身边的错觉;怪不得,每一次她遭遇困境,都有人替她解围;怪不得,谢阑珊在和邵其轩的这一场感情里,伤了心,疼了肺腑,依然没有学会断肠无声。
她转过脸,沉默以对。
这些年,这么多事,他如何能似亲历般,如数家珍?
就在四年前,她终于对这个人心灰意懒,还了戒指,退了婚,站在他面前对他讲:“如果对你而言,病人永远比我重要,那么这样一个邵医生,我就把他还给他的病人吧。”
“和我没有关系。”
“我会回国,接下纪以宁这个病例,”她淡淡道,“你是医生,我也是。你有的责任感,我也有。所以你不必对我说刚才那些话。”
唐易扫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盘。
她就真的这样跟他算了。
一个男人,用尽力气,和-图-书能顾及到只有这么多,对这一个好一些,便会对那一个淡一些,经年累月,顾此失彼,不是伤了这一个,就是疼了那一个。
他几乎是自告奋勇,跑去揽下了这活:“我去,我去找她!”
“……”
唐易和谢阑珊私交不错,唐易开口,谢阑珊不会拒绝。
可是一切都没有用,她是了解他的,邵其轩是一个十分负责的好医生,这就意味着,他必不是一个好情人。
去过感情的绝境后,她才明白,原来感情这回事,是不能用善良来说的。
流年经转。
逢年过节,谢阑珊都没有再回来,只把父母接过去住,而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邵其轩从来没想过他和谢阑珊会分手。
邵其轩心里一紧。
她弯下腰,伸手抚上他的脸。前仇旧恨,都化成了淡淡的一声自嘲:“知道吗?你是一个好医生,但不是一个好男人。”
谢阑珊忽然气息不稳。
怪不得。
邵其轩在闸机入口,就听见一声生硬的中文叫唤:“邵医生?”
唐劲对他暗示过,女人太静,不是好事,她可能已经把你恨得千刀万剐,就是不肯跟你吵,那就意味着,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他忽然起身,在她面前站直了,站出了一个男人的形状。
她甚至没有跟他吵过,平平淡淡地,淡着淡着就散了。
他忙,他失约,他的生活里越来越没有她,她都没有说过什么。男儿心,天下事,唯国家与信仰不可负,她不会用感情绑住他。
邵其轩知道唐易是暗中给了他机会。
她猛地抬头,对上了一道清醒的视线。
她不仅不肯嫁,一并连订婚都毁了。
机场。
好可惜,这么善良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她却不幸福。
谢阑珊眼底渐湿:“是不是,和你没关系。”
邵其轩声音平静,一种彻骨的静,是只有在情关爱劫中生过、死过、撑过去后,才会有的静与悟,入得了界,出得了世。
“你用这样的方式去抓住他,不觉得可怜吗?”她没有回头,留给病床上的人一句话,“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做健康人的机会,永远拖着病,才能博取他的同情。这笔交易,不划算的。”
他们一起养小白鼠,再一起将小白鼠解剖做实验。两个还未成年和_图_书的学生尚未学会心狠手辣,将小白鼠绑在实验台上,一刀下去伤了在场两人一鼠三个未成年的心。实验成功后他俩毕恭毕敬地将小白鼠火化埋了,又毕恭毕敬地弯腰致敬。谢阑珊抬手擦掉眼泪说“我绝对不会让它白白牺牲”,立志要做最好的医生、救更多的人时,邵其轩心想就是她了,她肯不肯嫁他都要娶她了。
直到那一次,她终于失望了。
谢阑珊眼眶红透了:“邵其轩,不要以为我很好欺负,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你。”
这手,他忽然就不想继续握下去了。
当晚,她飞去了法国。
但是,不质问,不代表不在意。
“我治得好天下人的病,却医不好你留给我的一刀。”
但他那时真没想过,谢阑珊会不肯嫁。
他也不瞒着,把自己撑得笔直,头一次撑出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她猛地一挣,将人甩在沙发上,这次是真的不再理他了。
他拍着胸脯打包票:“不会,阑珊不会。”
唐易最后没拆穿他,只对他交代:“谢阑珊是这方面最好的医生,纪以宁的事,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谢阑珊怔住。
他牺牲了,一段感情。
“谢医生,我身体不舒服,你给我脱掉衣服做个检查好吗?”
谢阑珊连名带姓叫他时,他就会紧张。
邵其轩胸中一暖。
话说的是人话,活干的就是禽兽的活。
身后的杨树笑着感慨:“我早就听闻谢小姐性子淡泊,倒是没有想到,连今日也能保持这样的好风度。”
“我想你回来,”他终于这样说,把这些年隐忍了这么久的话,说给她听,“我不是唐易,我做不到即使你不愿意,赌上一切也把你强行留在我身边这种事。当年你说,一个人只有一生,过去了就再没有了,在有我的人生里,你没有了快乐,所以你希望,在今后没有我的人生里,你可以来得及再快乐些。谢阑珊,就因为你对我说了这句话,我没有资格再出现在你面前。我想了很久,甚至在你的航班离开后我买了下一班航班跟着你一起来了。这些年我时常来这里,都没有让你知道。我单方面来看你,有时看一天就走,有时会看一个月再走。这算不算守一个人呢,我不知道,我只清楚www•hetushu.com.com,我对你是认真的。”
邵其轩咬了咬下唇。
邵其轩怔了下。
谢阑珊怒目:“邵其轩!你跟踪我?”
听完,谢阑珊转身离开,不言半语。
她是给过他机会的。
人生二十九年,需要邵其轩做决定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你——”
邵其轩两眼一瞪:“你说什么?”
“难说。”
这件事,谢阑珊永远不会质问邵其轩。
大到他那个年纪尚未明白,一直到他从男孩长成男人时才会懂得,他原来牺牲了这么大、这么多。
“她的情况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我没有把握。”
乔治仍然握着他的手,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女朋友啊,她是我的女朋友。”许是以为眼前这个东方男人是女朋友的好朋友,遂又拍胸脯大力保证了一番,“请你放心,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他一字一句告诉她:“当年你走,特地选在我主刀做手术的时间,下午一点四十二分的航班;你来到这里,连续一个月,你每晚都在酒吧过,也不喝酒,只是坐着不走,有好几次都被人欺负了;后来你开始整日待在实验室,三餐顾不上,把时间都给了工作;再后来你声名鹊起,世界各地跑,好几次都在途中累得病倒;记不记得你在伦敦那一次?你高烧到三十九度,意识不清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想喝一碗童年巷上的咸豆浆。”
谢阑珊笑了:“邵其轩,是你先不懂得珍惜的。”
以前两个人也不是没闹过别扭,他年少气盛,总挟着“指腹为婚”的名义得意扬扬。谢阑珊气恼了,就会顶他一句“我们还是算了吧”。这句话一出来,邵其轩就老实了。那一天,也是这样,细细一想,却又不是这样,他俩没有闹别扭,就在和和气气的气氛之下,谢阑珊对他又讲了一遍:“我们,还是算了吧。”
可惜那时的邵其轩,天真烂漫得几乎有些蠢。
身为未婚妻,在订婚周年宴会上被他放弃,她脸上再没关系,心里也是有关系的。
“邵其轩你给我滚!我是妇科医生!”
谢阑珊笑了下,放下咖啡杯,眉睫微垂:“邵其轩,你这次来,是来求我办事的吧?”
邵其轩拖着一个小行李箱,一张机票在手里被他捏过来捏过去,捏得几乎不和_图_书成样子,汗津津的。广播里一遍遍提醒登机时间已到,最后一遍提醒时,邵其轩终于壮士就义般霍地站起来,自我鼓励:“好,走!”
话刚落下没几天,他认定不会的谢阑珊就跟他退了婚。
她打开门,就看见邵其轩正睡在沙发上。
“谢阑珊——”
他抱紧她:“嗯,那我们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好不好?”
她有些被人愚弄的气恼,拂袖想走,邵其轩将她的右手握住了。他握得很紧,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贪恋,有情有欲,摩挲着摩挲着,就摩挲出一个男人的样子来了。
“我去对一个女人认真,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子?”
而邵其轩牺牲的,还有一样更大的。
“哦!请放心,有我在,她很好!”乔治笑容爽朗,“我对女朋友,可是很细心的啊。”
“那个男人,不是你的男朋友对不对?”他悄然环住她的肩,收紧和她之间的距离,“你不可能,会对他动心。”
至少在二十六岁之前,他没有想过。
“……”
邵其轩看了看自己,有些伤心。
谢阑珊回到公寓的时候,已是凌晨。
“……”
谢阑珊猛地看住他:“邵其轩你——”
“你以为我刚才说那句话,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
邵其轩转头去看她。
一给,就给了很多次。
谢阑珊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完后半句:“虽然没有把握,我也可以试一试。”
所以当邵其轩知道唐易在联络谢阑珊时,他是激动的。
他的战场通常在手术台上。往哪里开刀,怎么下刀,用什么力度,这些才是他熟悉的领域。在这个领域里他刻苦努力,因着一些天分,年少成名,收到鲜花、掌声。这些又促使他更刻苦更努力,于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医生就诞生了。他诞生在众人的期盼中,也诞生在他自己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中。这样的诞生通常带着点牺牲,比方说,牺牲了童年、快乐、一切年少成名的孩子都应该牺牲的东西。
唐劲对危机有着本能的敏感,知道许多“不是好事”的苗头,这是唐家出来的人会有的本能。被唐劲暗示过的,十有八九成了坏事。
法兰克福机场。
“有,和我有关系,”邵其轩居高临下,盯着她,“我守了你这么m.hetushu.com.com多年,你的事,我不可能放过一点点。如果真有男人打你的主意,那么我只能提前对你说一声抱歉,这种男人,我只能干掉他。”
反倒是他自己,已经是要靠着唐易给他的机会才能去见她的陌生人了。
两人握手,对方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我是谢阑珊医生派来接你的。阑珊今天有一个重要的医学会议要参加。我叫乔治,美国人。”
这一眼,他不明白,她恨他的不明白,于是看得两个人都伤心得木讷,沉默了很多年。
她从前很少这么叫他,总是叫他“其轩”。只有恼了他,才带上姓。
邵医生笑了。
他睡得沉,这时差倒得很失败,一觉从下午睡到了现在。谢阑珊站在沙发旁看了他一会儿,想到了四个字:沧海桑田。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病人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肯放开她,一点点都不肯放。两人你来我往,胸膛这么点的地儿,一个打着,一个受着,这就熟出一对情人的距离来了。
“不是。”
“谢谢,麻烦了。阑珊……呃,谢医生还好吗?”
她这会开得郑重,各国首席专家齐聚一堂,哇啦哇啦各讲一通,她又是个讲礼貌的,做不出早退这种事,只能陪着一起哇啦哇啦,一天下来,头昏脑涨。
他本来以为,谢阑珊会对他实行“你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的闭门羹政策,如今有这待遇,他受宠若惊。
小时候,两人一起玩,再大一点,他们开始一起学医。
邵其轩凑到她耳边,对她哈气:“我就是跟踪你,也不打算改,老子就是看上你了,怎么样……”
“那个,纪以宁的状况,你觉得怎么样?”
她在他的医院病房中,听了病床上的一个女孩讲了一席话:“谢小姐,邵医生昨晚在和你的订婚一周年宴会中突然离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吧,其实他不是来医院做手术,而是来陪我,因为我打电话对他说我不舒服。谢小姐,我叫杨树,没有你的家世,也没有你的样貌与才华,但是我有的,你没有。我有病痛,多幸运,对邵医生这样的男人而言,最能揪住他的心的,就是病人的痛。
邵其轩吃了个闭门羹,再起来面对她时,带上了点“我是来办正经事”的态度,唯恐再一次被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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