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风起钟山
第三十八章 饶你奸似鬼，也要喝本公子的洗脚水！
一家一户的小农生产，向来都是有多少丝织多少绸的，是以织机往往一闲就是大半年。但开工场就不一样了，职业织工是需要每天开工的，织户必须要源源不断的，为每台织机提供足够的生丝。
“呼，这下我父子终于恢复自由身了……”
这时，唐胖子回来了，小心翼翼掏出那张存单，问赵昊道：“公子，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嗯……”刘员外装模作样的寻思起来。但其实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好寻思的。
“先借三个月，按行规。”唐友德便答道。
“呃哈哈……”刘员外这才皮笑肉不笑的起身，招呼两人坐下道：“唐老板、赵贤侄可能有些误会，本人并不是针对你们一家，而是我苏州商会商议决定，几个月内暂不卖丝。丝价涨不到我们预计的价格，谁也不准卖。”
赵昊背着手，立在码头上，感到天地都宽阔了很多。
“那……借丝呢？”唐友德小心翼翼的巴望着刘员外。
“九出十三归……”刘员外略一沉吟，摇头道：“到时候和-图-书的丝价难讲，折成银子可不好算。”
“这简单，我借丝还丝，不涉银钱，不就简单了。”唐友德仿佛把心一横，说出了刘员外最爱听的话。
二来，他也没说谎，生丝价格苏州商会看到至少五两，甚至更高。而且丝价将在高位，至少维持到明年春天生丝上市，才有可能稍稍回调。
一来，他因为某个原因，需要赶紧退婚，不然就又要得罪人了。
刘员外略一盘算，他已经调查过了，唐友德两家南货店都位于闹市、且规模不小，盈利颇丰，怎么也能值两万两银子。
“加之我也很看好丝织行当，觉着开海之后，这行肯定比开南货店赚得多。便想趁着场房、织机、织工的价格，还没跟着生丝的价格涨到顶，赶紧抽出银子来入手。”
想到这，他才微微松开眉头道：“利息怎么算？”
“哦，贤侄居然也来了？”刘员外坐在葡萄架下，看到两人过来并不起身，只在那里说风凉话道：“怎么不早说呢，伯父也好请你尝尝苏州hｔtps://m•hｅtushu•ｃｏｍ•ｃoｍ菜。”
饶你姓刘的奸似鬼，也要喝本公子的洗脚水！
“不是说过了吗？这两天就全都给我卖掉，一斤丝不准剩！”赵昊看着远处成群的白鹭，露出了猫戏耗子的冷笑。
“哦，是这样啊……”唐友德满脸忧色道：“这下可如何是好？我已经把工场、织机和织工都谈得差不多了，还交了上万两定金。要是买不到丝，这些钱不就全打水漂了？”
生丝价格昂贵，大规模采购难免出现周转困难，先借丝开工，等生产完成后再还债，几乎成了所有机户的经营模式。
“一上来用不了多少丝，不过我准备三个月内，将织机加到五百台，差不多得两万斤丝才能顶得住。”唐友德便道出了数目。
“之前听闻唐老板卖了几万斤丝。既然有开工场的打算，为何不留些自用，要全都卖掉呢？”
最艰难的条件谈妥之后，刘员外也没必要再为难两人，三方很快立好了契约。
“两万斤丝，放以前倒没什么，但如今可就值钱喽ｗｗｗ•ｈｅtｕsｈｕ•ｃoｍ•cｏm。”刘员外瞥一眼赵昊道：“光凭一纸婚书，怕是借不了这么多给你。”
见唐胖子如此豪爽，就算没有退婚这条件，刘员外都想要借丝给他了。
“算你狠，这次我认栽了。”赵昊便黑着脸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同意退婚了。”
小子，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想跟我横，你还嫩了！
“实在不好意思，但商会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刘员外眯着眼看向赵昊，看似歉疚，实则欠揍。
“不如唐老板去松、常、镇各家会馆再问问？”刘员外假假的建议一番，然后又直接掐灭希望道：“不过如今丝价已经涨到三两三，估计五两之前，是没人会出手的。”
“刘员外还真是说到做到。”赵昊恰如其分的表现出此刻复杂的心情。
……
是以他屯在库里的十万斤丝，与其干放着长毛，还不如借出去赚一票利息呢！
然后第二天，双方来到白鹭洲码头交割，待刘员外将一万八千斤生丝，转存到唐友德名下时，赵昊也用他女儿的庚帖和-图-书，换回了自己那张。
因为自从有专门的机户，招募职业织工进行工场生产后，借丝就是行业的常态了。
“那要借多少呢？”刘员外便问道。
但刘员外对唐友德提出借丝，还是有些戒备的。
等唐胖子去送刘员外回来的时候，赵昊把玩自己的庚帖片刻，随手就撕碎丢到了河中。
“啊……”唐友德眼泪直接就下来了，颓然道：“等到那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借丝？”刘员外看一眼唐胖子，对此并不意外。
“哈哈哈，强扭的瓜不甜，贤侄早就该想通这点的。”刘员外神情愈发得意，却尤不解恨的继续拿捏道：“但话说在前头，就是退了婚，我也不能卖丝给你们，不然我这个会长还怎么服众？”
赵昊果然没说错，刘员外足足晾了两人两个多时辰，直到他吃完饭睡一觉起来，才让人将两人叫过来。
这下真不用酝酿情绪了，赵昊两个已是脸色铁青，焦躁之色挥之不去了。
“唉，说起来都是泪啊。”唐友德苦笑解释道：“买丝资金的大头，是大报恩寺的https://m.hetushu.com.com雪浪法师所出。他的目地是为了赚到修寺的钱，看到赚够了，就执意要卖丝。人家是大股东，自然说了算的。”
在看涨的行情下，借丝还丝当然比借丝还银，对他来说更有赚头了。
“哈哈哈……”这下刘员外彻底不疑有他了，笑着拍了拍唐友德的胳膊道：“这就叫隔行如隔山，唐老板想换行，学徒费就得交足。”
“我还可以用唐记作保，要是到时还不上，两家店都是刘员外的。”唐友德一咬牙，势在必得。
“算你狠，可以。”赵昊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唉，这次可真是出了血本了。”唐友德说着朝刘员外拱手求道：“你看，我也把赵公子劝来了，他抬抬手不再为难刘员外，刘员外也给咱一条活路吧。”
“还得再加上味极鲜。”刘员外精明的不愿承担一丢丢风险，看一眼赵昊道：“你能做主吗？”
唐友德说着两手一摊道：“当时耍了个小聪明，寻思工场开起来还不得一两个月？到时候丝价肯定不会一直那么高，我先高高卖掉，到时候低低买进来，里外里不就省一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