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打啵
“我不想睡……”蒋西池声音沉沉，身体发烫。
“萤萤，阿池在你跟前吗？”
方萤“啊”的一声，门在她背后合上了，灯也关了。
方萤开始是抱着膝盖哭, 等蒋西池手掌过来拍她肩膀的时候, 她就顺势抱住了他的手臂哭。
之前看过的那些海量的不健康的小视频，里面的女主角全都在一瞬间变成了方萤的脸。
手指用了前所未有的力度，捏着她的手腕，全身都是僵直的。
丁雨莲打来的，问他们回家没有。
手指碰上。
方萤瞟一眼就站在门口的蒋西池，“……不在，他回房间了。”
安静之中，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这个口味还挺好吃的。”
蒋西池脚步顿了一下，缓缓地走到她身旁，“什么题？”
她突然有些呼吸困难，吞咽了一下，“阿池……”
然而，他还是捏过铅笔，刷刷划了两笔，给她画受力分析图……
“已经回来了，阿姨。”
温热的唇，终于贴了上来。
蒋西池：“……我们下去买泡面吧。”
她玩儿似的踩着门槛上上下下，好像无时无刻不是这样, 不驯服的，不温顺的。
仿佛受了蛊惑一样的，他微微探出舌尖，在她嘴唇上，轻轻地，舔了一下。
“那……”蒋西池把笔递还给她。
一前一后地下楼。
各自尴尬又客气地谦让着，让对方先去洗澡。
“我也不想睡……”
“那……”
“帮我看一下这道物理题。”
丁雨莲：“那早点睡啊西池，虽说明天周日，你们也别看电视玩电和图书脑太晚，休息不好，周一也没精神。”
蒋西池顿了顿，迈着有点儿虚浮的步子，给她带上了门，就这样回了自己房间。
片刻，方萤手忙脚乱地去翻书包，把一套物理试卷掏了出来，“拿错了，是这个……”
丁雨莲还在嘱咐：“我不是说西池对你有什么企图，但毕竟是十六七岁的男生，血气方刚的……”
刚洗过澡，两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清新的薄荷香味，带着一点儿水汽，长脚了一样，往鼻子里钻。
好在方萤也没在意，“……你也早点睡。”
蒋西池这次没抢, 让着方萤。
……
两人分踞餐桌的两端，埋头哼哧哼哧嗦着一点儿也不好吃的泡面，偶尔说两句话。
那要是进一步呢？这个话，方萤问不出口。
“什么口味？”方萤举起了一桶，“……这个行吗？”
方萤：“……那我明天再写。”
方萤终于停下来, 肿成核桃的眼睛深情地凝视着他，抽噎了一下：“……饿了。”
模糊的阴影之中，蒋西池的呼吸近在咫尺。
“数学老师剪短发了，注意到了么？”
方萤心不在焉地答：“……会了。”
蒋西池心不在焉地问：“……会做了吗？”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却仿佛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直板机，声音开到最大了，不开免提，也能听见对面说话的声音。
气氛有点尴尬。
方萤耳朵里嗡嗡响，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门打开了，蒋西池站在门口。
“没。”
蒋西池不得不无ｗｗｗ•ｈeｔusｈu•com•ｃｏm奈地哄：“不哭了好不好？”
两个人便去翻冰箱找吃的——丁雨莲走之前，把剩菜剩饭清理得一干二净。
又过了很久，方萤终于想起来要说什么了，“……你，你会觉得恶心吗？”
蒋西池知道泡面放在哪一排，但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提醒她，也就跟在她身后，一排一排往下找。
蒋西池：“……我忘了我要说什么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走吧。”
只是单纯的嘴唇贴着嘴唇，任何其他的念头还没跑远，就被已经混乱得仿佛要时刻短路的大脑给扼杀了。
方萤：“……”
蒋西池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很是挣扎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你早点睡吧，把门关好……”
“嗯。”
蒋西池：“……”
“你《现代汉语词典》在家吗？”
两人都是这样，说着话，只要是目光有稍一对上的苗头，就会有一个人先一步别开。
都洗完了澡，方萤去刷牙的时候，蒋西池的手机响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
已经无法再近了。
方萤：“……妈，我知道了。”
视线对上，又不约而同地别开。
方萤开了门，踩在低矮的门槛上, 踮着脚等他。
“睡了吗？”
很久，他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响起了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句“阿萤你好香啊”。
一小片阴影，投在她眼前，缓缓下移。
方萤飞快说了句“拜拜”，把电话挂了。
“那……”方萤接过笔。
舍不得。
方萤：“……你先说。”
蒋西和图书池脑海中，所有的念头霎时全部炸开。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往购物篮里扔了五桶泡面。
心痒，像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不困。”
心跳都要过速了，做个鬼的物理题！
抢过她手里的词典，往床上一扔。
“这个火腿肠味道有点重。”
方萤急忙往书桌上瞥了一眼，“……在！”
“……没。”
一切的感官成倍放大。
方萤：“……”
绿茶香的，牙膏味。
“好。”
“阿池……”
蒋西池：“……你先说。”
又过了片刻，蒋西池上前半步，伸手，将她整个抱进怀里，“……你困了吗？”
她憋了好久的呼吸，终于急促地喘了出来，肺里好像倒灌了海水一样的，隐隐作痛。
“我来……”
夜色中，吃过饭了的大爷大娘开始出来遛弯，年轻的夫妻牵着狗，小孩儿在一块儿疯赶打闹。
沉闷的一声“砰”。
蒋西池应了一声。
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像压在他心间的大石，顷刻之间土崩瓦解，月光照进来，浮尘游荡, 但很快一切都会归于沉寂。
蒋西池：“……”
“带了……”
“好的，阿姨。”
方萤立刻像受惊的猫，睫毛狂抖，但是没有睁眼，也没有退开。
“借我用一下……”
方萤磕磕巴巴地问：“真，真的吗？”
煎熬难捱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响起蒋西池的声音，“阿萤。”
蒋西池拖了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去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随便指的一道题——虽然这概率很大，
www.hetushu.com.com因为题目实在太简单了，压根不像是她做不出来的。
方萤期待地等着英明神武的蒋西池出主意。
摸了摸鼻子，把手机递给蒋西池，“那个……我，我刷完了，你刷吧。”
两个人挤去门口穿鞋，方萤非要和他抢, 踩着他的脚，先把鞋穿好了——以前在荞花巷, 他们比赛谁先跑到桥头的时候, 常常会这样。
方萤眼皮颤了一下，有点困惑地睁开眼睛。
“嗯。”
蒋西池蹲下身, 把运动鞋的鞋带系上，“带钥匙了吗？”
蒋西池抬头往浴室看了一眼，走到门口，“阿萤。”
到这个时候，尴尬之感全面占领高地。
过了很久，同时出声：“阿……”
片刻，蒋西池伸手碰了碰她发烫的脸，再次低下头去亲她。
蒋西池：“……不会……是你就不会。”
两个人对视一眼，方萤急忙把桌上的词典抱起来，给他送到门口，“词……”
“嗯。”
方萤坐在桌旁，烦躁地挠了挠头。
不对啊，不是还早么，不是才刚过了九点么……他们平常都是十一点半睡的，虽说早睡，那也太早了！
蒋西池：“我有个主意……”
他松开她，把起了反应的下半身，缓缓地往后靠了一下，避开了方萤的身体。
蒋西池忽地往里走一步，伸手，将她一带。
方萤回自己房间，装模作样地把家庭作业拿出来，一边听着门外的动静，一边胡乱地往试卷上瞟两眼。
“嗯。”
况且，蒋西池还离得这么近。
她手里拿着的是英语试卷。
“那好，你睡觉的hetushu.com.com时候，记得把门反锁上，还有啊……旧睡衣我已经给你扔了，就穿新的……”
方萤触电似的一弹，“那个……我去看看那边有没有火腿肠！”
“嗯。”
“嗯……”
“西池，那麻烦你把电话给萤萤，我跟她说两句话……”
蒋西池却知道她要问什么，“……也不会。”
“啊就是这，这个……”
艰难地买齐了东西，回到家里，烧水泡面。
他愣了一下，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出后半句话。
好不容易吃完，两个人把垃圾收拾干净，搁在门口。
“……又要月考了。”
两个人，像两壶烧开的水，从脸上一直红到脖子根，腾腾地冒着热气。
“那……”
到超市，方萤沿着货架一排一排往下找。
方萤差点跳起来，声音却十分的平静：“……嗯。”
……
“……”
他睡觉一般穿一件纯棉的T恤，下面是宽松的运动式短裤。
——难过的时候，有人替你哭, 多好。
“知道就好，那你记得啊，门关好啊……”
蒋西池起身，看她一眼。
“这个呢……”
拂过鼻尖的潮湿温热的气息；抓着她手臂的带着薄汗的指触；刻意控制过，却依然深一下浅一下的呼吸。
方萤：“……我也忘了。”
没过多久，蒋西池也刷完牙了。
蒋西池同样如此。
“等下！”方萤匆忙忙刷完，吐掉口中的沫子，漱干净了，接过电话，“妈。”
蒋西池磕磕巴巴地答：“……嗯。”
还有心脏，骤停之后，陡然狂跳着。
方萤怔愣地瞧了一眼，又把多出来的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