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到了目的地，乔暖和甘忆定好集合时间和地点，就让学生们自由拍照参观去了。她和甘忆在草地上坐下，一边看着不远处带着冬令营帽子的学生，一边闲聊。聊了没一会儿，何决走过来拉她，“和我照张相。”
“……”乔暖无语，“你是专门来破坏气氛的吧，我今天受了一肚子气现在好不容易好一点，怎么我说一句你要跟我顶一句。”
Q大参观完又辗转去了B大，不知不觉间，到了折返的时间。
乔暖倒是想哭，偏偏觉得这个时候哭了就是让人看笑话。生生地忍了半天，情绪总算稍微平复了一点。她抬起头，看了看何决，低声问，“有水吗？”
“哈哈哈哈有本事你来追啊！”乔暖咬了一口，立即飞快地往前跑。
回酒店之后，饿昏了的小鬼头们也没心思计较饭好不好吃了，没到半小时，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连馒头都没剩下几个。
乔暖握紧双手，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钱正风是校长的亲戚，汪雪琴……据说和校长……”
而此刻……此刻她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情形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她已经不知不觉间，不那么了解何决的想法了。这种不了解，让她在此时此刻心里充满了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全感。她能够感觉到，自己不是掌控局面的那个人，掌控局面的是面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
乔暖深吸一口气，“翟总明天才到。”
她无端想到和图书了何决刚刚生下来的样子，红通通皱巴巴，一点也算不上好看。而没过几个月，皱巴巴的小丑八怪就变成了可爱的糯米团子，比她玩过的任何一个娃娃都要漂亮。于是很长时间，放学之后直奔对门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而后是教这个糯米团子说话、走路、唱歌、念诗，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听到他第一次喊“姐姐”，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虎口脱险的乔暖扶着座椅椅背，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之前坐的那个位置上，见何决正要开口，忙说：“你别说话！”说着一屁股坐下去，将脸紧紧埋进双臂之间。
乔暖怔了怔，片刻后一笑：“那你妈妈真有钱。”
何决露出难堪的神色，“我妈……给七中投了很多钱。”
乔暖和甘忆随着两个导游吃的工作餐，比起小鬼们的菜色还要差一点，不过乔暖对吃的一般都不怎么挑剔。
两个人一边吃着雪糕，一边哆嗦着重新往湖边走。乔暖吃得比较快，见何决手里的还剩一大半，连忙趁其不备抢了过来。
然而何决一直不肯松手，用莫名严肃的目光看着她。
“还给我。”
“有周助理跟着团。”
“还能有谁。”
“还有你们这中饭，那是人能吃的吗，啊？你把翟明给我找来。”
何决没说完，不过乔暖立即心领神会，“那你们校长还真是极品。”
“有什么好照的。”乔暖懒得动。
何决立即将自己的水地ｈｔｔｐs://ｗｗw•ｈetushｕ.ｃom.ｃom给她。乔暖接过，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瓶，然后站起来走到车子中间。她看了看四周，大声说：“今天解散之前，陈导把集合位置和时间都规定好了，但是因为有人没有按照规矩来，害得全车人等了一个多小时。既然是跟团，就要遵守团里的规定，我们确实需要保障你们的安全，但是请你们不要自己不把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接下来的六天，我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咱们车上一共有三十个人，现在你们自由组成五个小队，每个小队选一个队长，再选一个班长出来，今后小队一起行动，队长对自己的队员负责。就是这样，半个小时后把名单交给我。”说完坐回去，从包里掏出一袋饼干，见何决正看着他，问：“你也饿了？”
乔暖轻拍他的脑袋：“小鬼，别瞎说。张阿姨还是很在乎你的。”
乔暖眨眨眼，没有动。老实说她也不敢动，总觉得目前这个情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下个月结婚。”
“我说小鬼，你读的学校不是很好么，怎么钱正风和汪雪琴这么没素质啊，钱正风还是教导主任吧？”
何决顿了顿，轻声说：“对不起。”
“那你把周小虹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这都怎么回事。”
最终将近六点的时候终于在自由活动的地方找到了那三个女生，陈导忍不住，上去就是一顿教训。那三个女生本来就已经吓傻m.hetushu.com.com了，被这么一骂顿时哭了起来。乔暖也气不过，没去安慰，带着她们匆匆往回赶。
乔暖从栏杆上跳下来，拍了拍他的肩，“你道哪门子歉，你又不是校长。”
甘忆“嗯”一声，“那电话联系。”
何决轻声说：“嗯……除了有钱，也没有其他的了。”
“别动。”何决轻声说。
乔暖有点被吓到了，“小，小决？”
乔暖嘴角勉强扯开一个弧度，“不好意思钱老师，周助理在另一个车上。”
“好疼。”半晌后乔暖慢慢睁开眼睛，然而立即愣住——何决的脸近在咫尺，鼻间都是他身上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气息。他的眼睛亮得异常，好像月光揉碎了沉在里面。
乔暖点点头，忙跟着陈导一起重新朝B大校园跑去。沿着方才的游览路线一处处找去，天色逐渐按了下来，甘忆也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催促。乔暖心急如焚，然而只能一边安抚那边一边继续找。
“……对不起。”何决也跳下来，“吃雪糕么？”
她穿的是拖鞋，自然跑不过运动神经比较发达的何决，眼看着马上就要被追上，她将还剩下一点的雪糕整个喂进嘴里，得意得挥了挥木棍。下一秒，追上来的何决没刹住脚步，整个扑到了她身上，伴随着乔暖的一声低呼，两个人一起倒在了枯黄的草丛中。
听见熟悉的声音乔暖松了口气，“你怎么也出来了。”
“……好啦好啦我照还不行么。”说着站起来拍了和*图*书拍身上的草屑，“甘忆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哦！”乔暖连忙抬头，没去多想。
“我看你们这个什么冬令营就是骗钱的，每一个好东西。”
月色非常明亮，乔暖能够很清楚地看见何决较之半年前又立体了许多的脸部轮廓，原来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了很多，整个人已经有了少年的样子的，像是一块尚在打磨中的净玉。
何决摇摇头，移开目光。乔暖自然是不会知道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形象在何决的眼中多么高大，只是觉得这小鬼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来自这个少年的压迫感仿佛丝线一般，慢慢地将她的四肢躯干都缠住，她看着他的眼睛，不敢动，哪怕一根手指。
何决显是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干透，换了件毛衣，身上一股清香的香味。他走过来，在乔暖身边坐下。
汪雪琴抱住饿得直哭的女儿，也在一边帮腔：“是啊，也不知道住的是什么破酒店，都到六环外去了，热水都是坏的。”
此后何决的每一步成长，她都有参与其中。看着他性格变得孤僻，看着他对自己卸下心防，看着他辗转于每一次生命中的变故……她自信过去她对何决几乎了如指掌。
然而乔暖和甘忆在约定的地点等了好久，始终还是有三个学生没有到齐。在集合点等着的其他学生开始不耐烦了，乔暖见状对甘忆说：“你先带着他们去车上，我和陈导去找一找。”
乔暖就被何决一路拉着朝酒店入口处的小超市跑去hｅtｕshu.coｍ•cｏｍ，风很冷，然而何决牵着她的手很暖和，她笑了笑，再一次真切觉得，小鬼虽然烦是烦一点，关键时刻还是挺贴心的。
何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乔暖被何决拉到了Q大的第二校门下。何决将相机交给旁边的一个大叔，然后扣住乔暖的手，摆好动作。乔暖看了看自己和何决十指相扣的手，觉得有点别扭。
“美女，看镜头。”
一上车钱正风就喊住乔暖，“我说你们是怎么搞的，啊？昨天丢票，今天丢人，明天还准备给我丢什么？”
何决从冰柜里拿出两只雪糕，递给乔暖一只。乔暖接过，撕开包装大大地咬了一口，立刻冻得一抖，话都说不出来。何决看着她这个样子，很轻地笑了一下。
“吃……什么——哎哎何决你慢一点拖鞋要掉了！”
吃完之后乔暖回房间倒热水泡了一下脚，整个人总算从疲劳里被捞出来了。她穿了双毛茸茸的袜子，靸着拖鞋偷偷地跑到了酒店外池塘旁边的亭子里。腊月十五刚过，月亮看着还挺圆，虽有点冷，但是抵不住心情不错。她跳上石椅，坐到栏杆上，双腿一边晃荡一边哼着歌。
“……”钱正风发现车子已经发动了，这才作罢，“等会儿下车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周小虹。”
“不像话！翟明是负责人吧，怎么都不随团，这么好几十人就交给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
哼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不远处一道黑影一闪。她心里一阵发毛，忙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