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哥哥？”时药有些奇怪地问了句，卡着尾音还打了个呵欠。
时药本能地把受伤比较重的右膝盖往后蹭了蹭，“就……就快了啊。”
“你这不废话吗，我听他们亲口说的，不然还能是什——”朱房雨的话音突然顿住。
时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罪恶感深重地跟在戚辰身后走出教学楼，楼外天色也暗了下来。
半晌后，他眯起眼来摇了摇头，转身往他和朱房雨被分配的拔草区域走——
女孩儿委屈的声音憋了很久才传出来——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在戚辰几乎以为女孩儿已经睡过去的时候，他听见了身后压得低软的喑哑声调。
明明已经打电话给时药的父母求证过，这两个学生确实是同吃同住的兄妹关系……但他看这幅画面时，为什么还会有一种诡异的、自己在放纵早恋的感觉？
“嗯，你不困。”
这次犹豫了两秒都不到，时药就走过去趴到了男生背上。
“你真觉得，辰哥对时药，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
秦枫摇了摇头，晃掉那些不靠谱的想法，抬脚走了过去……
最后她沮丧地耷拉下杏眼，“没什么……不过，哥哥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小孩儿看，这种劳动课我以前也上过，可能效率没有男生高，但不会给你拖后腿更不会捣乱的……”
……当初被掼到课桌上的痛仿佛仍还在神经里残留着。
时药：“——？？？”
“唉——？！”
“……”女孩儿沉默了很久，更轻得像是要散在夜风里的声音传来，“宫欣蕊……还有郭雨琪……还有好多……好多人……”她似乎很轻地哽了一下，“你会喜www.hetushu.com.com欢她们么……”
朱房雨一噎，“我可是为你好！你没看刚刚辰哥的眼神吗？多吓人……我就没见过这么护妹妹的。上上周郭雨琪哭着来班里那会儿也是，对郭雨琪和对时药那态度反转，啧啧啧……也难怪班里同学都偷偷说辰哥可怕……”
“我觉着，辰哥对我们的时药同学……可远不止喜欢那么简单。”
路灯下，那道夜色和阴翳里踽踽独行的修长身影蓦然停住。
“东边……还是西边来着？”
那声音终于带上了一点哭腔：“辰辰，你别喜欢她们……好不好……”
王琦峰没回答，戚辰也没等到对方回答。
“哎——？”时药一懵，“你拿我塑料桶做什么？”
“我不想要小嫂子……辰辰。”
……
“……”
戚辰没说话，稍一俯身，把女孩儿手里剩下的那副手套也拽了过去。然后在时药仰起的目光里，他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台阶，垂下来便在女孩儿的头顶揉了揉。
不等王琦峰回答，朱房雨自己先疯狂地摆起手来，说：“他俩可是兄妹啊！上学放学都是从同一辆车下来的！”
戚辰一默。
他站起身，“因为不需要立刻走。”说完，男生就重新戴上手套，往西边的花坛走。
“……”戚辰眉尾一扬，轻“啧”了声，“胆子真小。”
戚辰微眯了下眼，审视了女孩儿几秒，才开口问：“有烦心事？”
“好。”
“这么晚，没人看见了。”
在这沉默里，一直搭在他肩上的女孩儿细细的手臂勾起来，慢慢环紧了。
“……”
“堂兄妹表兄妹也和图书不行啊！”
“……”
对上戚辰那幽幽的眼神，朱房雨愣了两秒就连忙背过手暗地里拽了王琦峰一把，然后笑着说：“我也觉得时药同学比宫欣蕊好看呢，啊哈哈哈……”
时药最先到了13号楼的楼下花坛，她和戚辰这节劳动课分配到的拔草任务就在这里。
朱房雨愣了下，沉默了两秒，摸摸后脑勺，“对哦……辰哥刚来班里那会儿，看起来和时药之间，跟陌生人没区别啊。”
等戚辰和时药并肩往教室回的时候，校园里的人已经走干净了。
时药：“啊？”
“这么黑的路，你想再摔一次，然后伤上加伤？”
然而站在那儿的秦枫此时心里却有些尴尬——
而听了女孩儿的话，戚辰蓦地低笑了声。
王琦峰慢腾腾地收回目光，嫌弃地看向朱房雨。
时药躲开他的手，“都说了会长不高了！”她的声音难得提了好几个分贝，喊完之后自己先心虚起来。她咬了咬嘴唇，“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有意发火的。”
“不是……”时药无力地辩解。
朱房雨看看戚辰的背影，又转回头看看神色有些古怪的王琦峰，一头雾水地问：“辰哥和你是在打什么谜语？我怎么都听不懂你俩在说什么？再有……”朱房雨伸手拍了拍王琦峰的肩膀，“你今天是犯什么毛病？怎么突然提宫欣蕊啊……之前你不是还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的吗？看着辰哥那个脸色你还敢去cue时药，是脖子又不疼了啊？”
“乖，坐那边，别捣乱。”
王琦峰白了他一眼：“谁说他俩是亲生兄妹了？”
而戚辰的双手小心地避开女孩和*图*书儿膝盖上的伤处，用手腕部分勾住了时药的腿弯，然后才起身往外走。
戚辰眼帘一垂，视线压到她的膝盖位置。
“我……我才不困呢……”女孩儿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
“可是……”
“而且不管怎么说，你仔细回忆一下——他俩那两个水杯，还有辰哥看时药的眼神。”王琦峰叹了口气，吊儿郎当地往前走，“也是服了你们这些人……怎么会觉着辰哥对时药是哥哥对妹妹？”
“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困了么？”平稳地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微微低沉的男声震动着时药贴附的身躯，“睡会儿吧。”
往校门口走要经过一条上空树叶密布的主干路，能把路灯的灯光都遮掉大半。拐进这条主干路没几步，时药便见走在前面的戚辰停了下来。
时药把自己拿着的一副手套递给戚辰，又分了一个塑料桶给他，“我记得应该是东边的这片花坛，杂草放进这里面就好。”
“你怎么没叫醒我？”
那颗小脑袋也慢吞吞地蹭了蹭，最后歪到他颈窝旁。
他拎着手套走向花坛，背对着女孩儿的眼眸里布上阴云。留在身后的话声却轻描淡写的——
“我觉着……”
“你腿伤好了？”
“试探我可以，别当着她的面。”
“你记错方向了。课上我拔草的是八班的任务区，我们的在西边。”
“……”
时药眼神一提，似乎想要问什么，只是嘴巴张合了几次，都没能说出口。
兔子在心里张牙舞爪了半天，最后还是蔫蔫地按着指示去到台阶旁边窝着了。
时药拎着小塑料桶犹疑。
时药是被放学的铃和_图_书声叫醒的。
“懂什么？”
而手的主人坐在旁边，修长的双腿一屈一伸。男生的另只手抬在女孩儿的脸蛋前，替她挡住了夕阳的余晖，不知道已经擎了多长时间。此时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儿的睡颜，连秦枫的到来都毫无察觉。
“别误会，我没把你当小孩儿。”戚辰弯下身，笑着低腰到和女孩儿相仿的高度才停住。他眼睑一敛，桃花眼的眼尾微微地翘了上去，褐瞳里情绪幽深，“如果真能那样……就好了。”
隐隐约约的，夜色里似乎有一声轻笑。
他看向王琦峰，拼命使眼色，“你也这么感觉吧，啊？”
他插着裤袋转回身，向着女孩儿离开的方向跟去。
“学校里的花坛都施了农药。我是怕你边拔边忍不住往嘴里放，兔子。”
不远处的台阶上，一个女孩儿坐在那儿，双膝乖乖巧巧地合拢在一起，两只细细的手臂交叠合拢，脸朝侧向趴在手臂上，看起来睡得恬然安静。
说完，那人已经走远了。
戚辰微怔了下，“我知道。”
须臾之后，他咽了口唾沫，目光有些惊恐地看向王琦峰，“你不会是觉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
没等她再问，却见戚辰蹲下身，右手在左肩上拍了拍，他微侧过脸：“趴上来。”
王琦峰身后，朱房雨表情纠结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快步追上来。“所以你觉着，辰哥他……喜欢时药啊？”
王琦峰抬头，看向两人身影已经消失的方向。
“在我这儿，我家兔子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你能不能不喜欢她们……”
“……你看他俩最开始的相处模式，像wwｗ•hｅtushｕ•cｏｍ.ｃom是真的有过血缘关系的样子？”
大概真是成人的眼光太过不纯洁了吧。
他应声。
半分钟后，戚辰也到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直身时，就发现了旁边拎着她马尾辫的戚辰。
班主任秦枫来验收的时候，已经临近放学时间了。
“啊？”时药不解地一抬头，“什么就好——啊！”猝不及防发现在躬身到面前而放大的五官，时药意外之下本能地退了一步。
而且她不想被摸头，还想长高……也不用跟宫欣蕊那样一米七……能长到一米六五她就很满足了……
“他们说的那些……我都懂……”
检查到13号楼下花坛的时候，他不经意一抬眼，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戚辰见女孩儿醒了，便也松开了手，看马尾辫垂回去，压到离地只剩几公分的位置。
“……你是八十岁老太婆吗，这么能絮叨？”
树旁的操场上，吹拂过空旷与楼林的风声藏着夜色里的狂欢。
而王琦峰却已经开始分不清，当时让他痛且骇得不敢直视的，到底是钳制在脖子上的铁箍一样的手，还是那人俯下来的、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一样令人窒息的凶戾眼神呢……
“你是为我说的‘别捣乱’生气？”
时药一懵：“啊？”
夕阳给这场景镀了一层模糊的淡淡金边，如果有什么摄影爱好的人看见了，那大概已经忍不住把这画面拍下来了。
长而顺直的马尾垂在身侧，在快要拖曳到地面的位置被一只手托住了。
戚辰伸手接过自己那一只塑料桶，又一弯腰，趁时药不提防把她的那只也拿过去了。
而这一隅的嗓音沉静，像是来自无边宇宙里的另外一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