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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异议。”李定国回。

朱慈烺脸色一变，他知道蒙古人终究是蒙古人，不太能服从命令，眼见有胜利可得，在等待命令不得的情况下，就自作主张的追上去了。

李定国脸色凝重，此时的他已经是全身甲胄，马鞍上有劲弩弓箭，腰间有三千营配发的遂发短铳和精良腰刀，手中有手套，奔驰之中，甲胄甲片的抖动和撞击之声，清脆可闻。时不时的，李定国会习惯性的摸一下挂在左鞍边的那杆短枪。

“驾！驾！”

这当然是隆武帝的特意规定，一来，他是想要时时听到李定国的见解，二来也是怕错过在参谋之中，还有像李定国这样的人才。

这是李定国最趁手的武器，虽不长，但精铁打造，很是沉重，用起来颇为顺手。

金世俊抱拳领命，急急而去。

三十里之外，多尔衮和洪承畴正并马而立，冬日草原呼啸的北风里，两人都披着大氅，戴着暖帽，脸色都是凝重。多尔衮一身白甲，目光远望前方：“先生说，隆武会上当吗？”

朱慈烺负手踱了两步，还是觉得不心安，转对虎大威：“善巴性急如火，此时怕是已经追了很远了，虎大威，你带三千营前去接应。告诉他，无论如何，也得立刻给朕转回来！”

众目睽睽之中，李定国来到前方，向隆武帝躬身行礼。

正是李定国。

“臣以为，或可令土默特人追击！”陈奇瑜道。

李定国拱手，向着陈奇瑜：“蒙古人不善恶战，一旦和我大明精锐脱离，单独面对建虏精骑，怕是会重蹈崇祯三年，被黄太吉轻松击败的覆辙，此应该就是多尔衮的阴险计划，等到击败了土默特，振作士气，他一定会掉头攻来，到那时，他不但重新取得了兵力的上风，而且多了战利缴获，情势怕就会重新一变。”

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不止是刘永祚，所有人都心动了。

马蹄滚滚，新雪踏起，一匹探骑急急而来，到了多尔和*图*书衮面前，翻身下马，单膝报道：“主子，明军主力没有动，但土默特人的数万骑兵，却是追上来了！”

朱慈烺故意皱眉：“有何异议？”

今日李定国请战，却偏偏要跟随他，老实说，虎大威真是不愿意，但陛下命令，他又不敢不从，因此他和李定国并驰，但他却看都不看李定国，仿佛身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报~~”

多尔衮眼中却有些失望，他最想要的是明军的主力和隆武本人，而不是善巴这个背信弃义的蒙古走狗，不过来总比没来好，他也紧握手中的马鞭，喝道：“好，告诉各部，按计划行事！”

陈奇瑜的意思他明白，但他更明白的是，即便土默特人新附，非我亲族，但也不能令他们白白去牺牲，另外，如果这是一个圈套，土默特人扑上去，不但会折损兵马，而且会影响双方的士气和敌我的兵力对比，如果土默特人败了，没有了这一支骑兵部队的帮忙，大明实力就会处于下风，未来的战局，或许又会改变……

惊急之下，朱慈烺的声调也忍不住提高了很多，声音里带出怒气。

朱慈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在人群的后方，大帐的门口处，一个穿着青色衣衫戴着黑纱帽的年轻参谋正急匆匆地走进大帐，随即分开前面的诸位同僚，迈步向前而来。

“五成对五成吧。”

也因此，李定国虽然位阶低微，却也可以时时出现在隆武帝的面前。

而多尔衮洪承畴连同护卫他们的数百精锐白甲兵也迅速离开。

见是李定国，帐中就更是静寂了，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对李定国的身份还有疑虑，但渐渐地，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陛下的渊源，也因此，李定国在军机处虽然不受人待见，但却也没有人敢给他小鞋穿。

很快的，马蹄滚滚，甲胄连云，四千三千营出了明军大营，往东面急急而去。

帐中群臣都惊。

陈奇瑜和*图*书的脸面有点挂不住，老脸微红，声音不悦地说道：“李参议只是猜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果多尔衮真的混乱，我们岂不是错失良机？再者，土默特三万蒙古勇士，即便多尔衮有什么图谋，也足以应对。”

在不能完全确定的情况下，令土默特人出击，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以隆武的精明和小心，对我军的撤退肯定是会有所怀疑的，但击败我军的诱惑太大了，即便隆武能忍住，他下面的臣子也是忍不住的，所以明军主力或许不会来，但土默特的三万蒙古骑兵是一定会来的。但是击败土默特，生擒善巴。我军就可以重新取得战略主动，那一来，即便最后不得不撤退，也能对皇上和太后有所交代了。”洪承畴道。

李定国正要回答。

多尔衮抛弃了哈刺慎喀喇沁等蒙古，而同时的，这些蒙古也抛弃了多尔衮，他们丢掉了多尔衮交给他们的断后重任，只顾自己逃跑，如此一来，多尔衮率领的建虏主力，连同汉军旗和科尔沁察哈尔蒙古，就都将屁股暴露在了明军的兵锋之下，但是明军奋起追击，连同三万名土默特蒙古骑兵，将多尔衮的主力包围并且击溃，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军机处有一个特殊的规定，平常研究和策划的时候，众多的参军参政到参议，被分成不同的小组，各自完成军机处交代的不同的任务或者对同一场战事，各自进行推演和做出判断，但等到最后做结论，或者是要选定方案之时，各个参军参政参议，却是都可以出席的。

最后，李定国躬身行礼。

朱慈烺皱着眉头，沉思着还是没有吱声。

李定国和三千营主将虎大威虽然是并马奔驰，但此时却谁也不和谁说话——虎大威出身军伍，最初慧眼识珠，发现他才能的人正是原湖广总督，曾经担任山西巡抚的吴甡，若没有吴甡的提携，虎大威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官职和-图-书和威望，因此，虎大威将吴甡视作恩公，但偏偏吴甡在汉阳被李定国偷袭，为免受辱，横剑自杀——虽然李定国事后对吴甡倍加尊崇，事前也有尊敬安抚，但却并不能改变，大明总督吴甡是死于他手的事实，因此，虎大威对李定国一直是恨的咬牙切齿，即便知晓李定国和陛下的“特殊姻缘”，未来有可能是国舅，虎大威对李定国也没有过好脸色。

“啊？”

“臣以为，多尔衮忽然退兵，其中必定有诈，不当追！”李定国稍微提高了一点声调。

但没有办法，面对隆武，面对明国渐渐复苏的国力和军力，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回陛下，臣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现在也依然这么认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臣才认定，多尔衮的撤退有诈！”李定国脸色平静，不卑不亢的继续回答。

“最后，臣刚才亲出大营，过了乌克尓河，到对岸建虏蒙古原先扎营的地方查看，发现其营寨齐整，骑兵马蹄踩出的印记，也是一行行，一排排，如娟娟河水汇向大江，最终往东面而去，也就是说，即便是在撤退的前一刻，整个建虏蒙古大营都是井然有序的，既然如此，眼前的混乱就更是难以解释了。”

“陛下，机不可失，追击吧。”虎大威再请。

……

说完，再向朱慈烺行礼：“请陛下三思。”

“如果不追，就任由建虏逃走吗？”朱慈烺问。

今日大帐之中，三位军机大臣连同宣大总督张国维，都默许同意命令土默特追击，

听到此报，虎大威脸色微微一变，骂道：“狗日的多尔衮，果然是一个圈套！”随即瞪眼：“善巴大国公在哪？你可探明了？”

李定国忽然拱手，目光望着朱慈烺：“臣自从归顺朝廷以来，寸功未立，却忝居军机处参议，甚是惭愧，今日之战，臣请命跟随。”

帐中顿时静寂。

巨大的诱惑面前，朱慈烺依然冷静，他看向陈奇瑜。和_图_书

朱慈烺深深望他，点头：“去吧。”

“嗻！”

朱慈烺脸色一沉：“可朕记得，上一次朕和你谈论，你当时说，如果多尔衮够明智，十日之后就应该撤退，现在算时间，岂不正是十日？”

“何以？”

李定国所说，等于是打了所有人的脸，虽然在这之前，很多人对于是否要追击建虏也是要保留的，只是因为追击的乃是土默特，非是大明官兵，因此众人也就乐于顺水推舟，

“立刻传令，叫善巴给朕转回来！”

朱慈烺平静的看着他，问道：“李定国。你说什么？”

朱慈烺面色不变，但眼神却露出欣赏，紧急关头，李定国不止在帐中谋划，而且还亲到前方第一线，实地勘察，知行合一，这正是一个合格参谋，和未来名将的应有作风啊。

探骑急急而去。

众人都是点头，和陈奇瑜的心思一样，对于建虏的撤退，他们心中还是有一点点疑虑的，但击溃多尔衮、歼灭其主力的诱惑太大了，众人都抱持着胜利了是大明的利益，即便有什么差池，也是土默特人受损的心思。甚至是有一种驱虎吞狼、两败俱伤、坐收渔利的想法。此种情况下，对于派遣土默特人出击，自然都是同意的。

“综上所述，臣以为疑点重重，我军不宜擅追。”

——善巴一直在请战，既然如此，那顺水推舟，令他出击就好了，胜利了，是大明的利益，失败了，是土默特的损失，大明并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正奔驰间，前方探骑忽然返回，马上小旗长来到虎大威面前，一脸惊慌，气喘吁吁地急报道：“总镇，事情不好了，土默特的三路兵马，在前方十里之外遭到了建虏蒙古人的伏击，建虏蒙古人众多，杀声震天，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土默特的三路人马好像都已经被困住了，李参戎在前方三里之处警戒，急问总镇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说理由！”

马蹄滚滚，三千营一共四千名骑兵分成前和*图*书后两队，前队五百人由虎大威的左右臂膀李德财率领，虎大威率领骑兵主力连同李定国，在后方连续疾驰，

“既然十日撤退，那就说明，多尔衮的脑子是清楚的，既然脑子清楚，就一定会慎重安排撤退事宜，徐徐撤兵才是上策，岂会这么混乱？其次，蒙古俘虏说，因为天降大雪，运粮车队被困，建虏蒙古营中粮草不济，柴薪短缺，不得已，多尔衮才临时决定撤兵，从而显出混乱，然粮草之事为军中最高机密，不要说蒙古人，就是多尔衮身边的亲信，能知道实情的，怕也是极少数吧？普通蒙古兵又岂能知道的这么详细？”

“陛下！”

李定国却忽然跳出，怎么的，他是要反对吗？

“驾！”

一片的默许和赞同之中，一人却在人群的后方大声喊。

帐中静寂，无人说话。

多尔衮的眼神却依然沉重，嘴唇紧紧抿着，目光里似乎有屈辱，对他来说，这实在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十日前的那一场大雪依然覆盖着整个蒙古草原，战马奔驰并不容易，所幸有前面兵马留下的马蹄和车轮，沿着他们开出的道路，一路向前追击即可。

李定国抱拳一礼，跟随虎大威急急而去。

“你们以为呢？”

朱慈烺看向其他重臣，

“陛下，臣有疑议！”

虎大威抱拳领命，转身要走。

“报~~”

——如果能成功，那将是继崇祯十五年，在墙子岭包围逼降阿巴泰的两万大军之后的大明的又一次大胜利，而且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的胜利会更加辉煌，影响也会更加巨大，多尔衮，老奴努尔哈赤的儿子，现在建虏小皇帝福临的叔叔，建虏的辅政王，实际掌权的一号人物被大明击败，那可不是一个不被重用的阿巴泰所能比拟的。

忽然脚步声急促，金世俊奔了进来，叫道：“陛下，土默特大国公已经率领全部的土默特骑兵，兵分三路，追上去了！”

洪承畴大喜。

众臣脸色都是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