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奈何从贼
李守錡锋利如刀的老眼，倏的刺向他，语气透出不满：“可是老夫记得……照磨你曾经亲口说过，照磨你没有能成功擒杀李若链，致使李若链逃脱，如果李若链到了湖广，见了太子，必然会将照磨你转投定王殿下的事情说出，太子一声令下，到时，开封等地的军情司必然不再为你所控制，传来的情报也就不能信了。既如此，照磨你为什么还要把开封军情司的密报，呈送给定王殿下呢？如果军情司开封分司，传来的是假情报，岂不是要误导定王殿下？”
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殿下英明！”李守錡拱手。
阮文贵已经死了，耷拉着脑袋，喉咙血迹一片，被人抢先一步，割喉杀死在了住处。
萧汉俊却微微笑了：“这正是太子的高明之处。”
何成站的远远，捂住口鼻，根本不敢靠近。
何成一直陪在萧汉俊，见萧汉俊将所有人都放走了，一个嫌疑也没有，原本的尊敬，渐渐变成了不耐。
“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你以为，他在太子的威压之下，能坚持多久，又能保守多少秘密？”
“你的干儿，阮文贵。”萧汉俊说的认真。
言过其实，也怪不得保不住太子，会投向我们定王殿下……
李晃听完，脸色微微一变，眉头不由就皱了起来……
“是谁？是谁？”何成狂叫了出来。
“至于鸽书内容到底是真是假？信与不信？唯请定王殿下定夺，如果定王殿下连这个也判断不出，我看也不需要再有什么大的图谋了，安分守己的做一个亲王即可……”
在这里，萧汉俊不但里里外外仔细查看一遍，还详细询问了和谢立功同住一屋的王姓太监，以及那日和谢立功一起煎药的几个青衣……
昏暗的灯烛下。
东缉事厂。
“愿闻其详。”李守錡眯缝着眼。
谢立功的尸体就停在这里。
……
“萧照磨，”一双锐利的老眼，紧紧盯着对面那留着三缕长髯、看起来潇洒俊朗的灰袍中年人：“老夫有一疑，不知当不当问？”
何成大wwｗ.ｈetushｕ•ｃom•ｃom惊：“不可能！他没有理由，他也不知道这些事！”
“个中苦心，还望伯公明鉴。”
后院。
对萧汉俊的马屁，李守錡很是受用，他闭上老眼，像是在谋划，嘴里淡淡道：“照磨请继续说。”
萧汉俊不闪避，双目和李守錡冷冷对视。
已经三日，尸体已经臭了。原本今日就要埋了，但萧汉俊却坚持要来查看。
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时间，太子轻骑返回，破坏的，正是他的时间谋划。
全部做下来，离开皇宫时，已经是黄昏。
“这不就对了吗？鸽书内容一个字也不能信！”李守錡老脸阴冷地说道：“鸽书说，太子大军刚到信阳，肯定是假的，说不定已经过了郾城，到了开封，更甚至太子并没有跟随大军，而是轻骑返回……”
说完，萧汉俊拱手。
李守錡猛地睁开老眼：“照磨打算如何写回书？”
面对李守錡杀人的目光，萧汉俊脸色不变的解释：“太子发来的可能是假消息，为的是试探、迷惑我们。那我们为什么不反其道行之呢？”
他到了李晃身边，小声低语。
“我将京师情况说的越严重，太子就会越惊疑，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伯公最担心的乃是太子舍开大军，带领轻骑返回，但如果我将京师情况说的这么严重，太子必然疑心，我是在诱他轻骑回京，而定王早已经在半道埋伏了伏兵，只等太子人困马乏的赶到，就立刻围杀！”
“当然是如实回禀。”萧汉俊。
同一时间。
萧汉俊先是一愣，接着色变，霍然站起，厉声回道：“伯公这是什么话？把萧某当成什么人了？如果不信萧某，立刻就可以拿了萧某，是杀是剐，萧某绝无怨言，又何必说这等令人心寒的话？！”
“怕是一刻也坚持不了，他所知道的，会全部告诉太子。”
“对。”
“错不了，就是他。”萧汉俊冷静无比：“如果错了，公公可拿我人头！”
一个黑袍，一个灰袍。
几十瞬之后，李守錡仰头
ｈｔｔｐs://m.hetｕshu•coｍ•ｃom干笑：“哈哈，照磨莫要生气，如此大事，老夫不得不小心谨慎。言语有得罪之处，还望照磨海涵。”灰暗的烛光下。
“太子做事，从来都是留有余地的，即便是撒谎，他也是要参杂一些真言的，鸽书中肯定有真实情况，至于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萧某现在还无法判断，只有写了回书，等到再有太子的鸽书，萧某才能判断一二。从而也才能知道太子的真实意图。”
李守錡看着他，忽然道：“抚宁侯朱国弼，照磨可知道？”
李守錡重新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报，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道：“照磨今日有两功，一是为定王殿下找出了内鬼，另一功就是上报了太子的行程。”说着，缓缓展开手中的密报。
……
随后，又转往一处秘密地点，审讯几个参与“点心案”，有可能知情并且泄密的几个太监和宫女。
“一试探我是否变节？二用假消息迷惑京师，让定王殿下做出错误的判断。”萧汉俊继续道。
说到最后，语气越发严厉起来。
却是李晃身边的心腹小太监。
“太子远在两千里之外，虽然知道京师有大变，但大变到什么程度？是否还能为他所控制？他却不敢有把握，即便明知军情司可能有变，我这个照磨已经背叛了他，但他还是要向我发来鸽书，为的不过就是两个词，一试探，二迷惑。”
萧汉俊冷冷回礼，好像还在气头：“不敢。”
“萧某说，如实回禀。”萧汉俊迎着李守錡的目光，说着，从袖中取出纸卷：“萧某已经写好了，请伯公过目！”
萧汉俊所问的问题，都是他曾经问的，太监和宫女的回答，他看不出一点疑问，现在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萧汉俊就能看出什么吗？
“照磨在密报里说，军情司开封分司有鸽书到，说太子大军已经行到信阳，信阳紧邻湖广，也就是说，太子大军刚离开湖广不久，距离京师还远的很。太子一路大张旗鼓，宣扬平安的消息，和_图_书并且还给你发来密令，要你监测京师情况，但是定王有所妄动，立刻要通知于他，可是如此？”
但萧汉俊一个人也没有索拿，问话完毕之后，那些太监和宫女，全部安全离开。
“殿下的忧虑，臣明白，臣对萧汉俊也有担心，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萧汉俊已经不可能再倒向太子了，就算他有私心，想要用闻香教作祟，等到殿下登基，再收拾他也不迟，此时此刻，还是要用他之能的！”李守錡道。
何成心中鄙夷，忍着性子，送他出宫。
“萧某一介布衣，无法在朝堂在定王殿下出力，唯有此策，以为定王殿下谋划！”
脚步声急促，有人进来了。
端方殿。
……
“太子既然怀疑我，如果我把京师真实的情况告知他，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换了一身锦衣，伪装成是一名锦衣卫的萧汉俊，在四品绯袍太监何成的带领下，来到了尸房。
李守錡干笑了两声，说道：“萧照磨慧眼如炬，一日之间，就为定王殿下找出了身边泄密之人，实乃是旷世奇才，还请照磨再接再厉，揪出那幕后之鬼，以竞定王的大业，到时，定王定不会亏待你。”
何成立刻转身，看身边左右，低吼：“你们都跟我来！”
“伯公请问。”萧汉俊拱手。
尸体还是热的，凶手刚走不久。
萧汉俊皱着眉头，一脸愁绪，但嘴角却似乎流露出一丝“果然是你”的神秘笑意。
密室。
东缉事厂。
“如此，太子一定会疑神疑鬼，不敢轻进。”
“那么，太子定然是知道定王监国和京师的变局了，而你军情司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向九宫山发送军情了，就算没有李若链，以太子的聪明和谨慎，也一定已经怀疑军情司出事了，老夫说的对吗？”李守錡盯着萧汉俊的眼。
晚间。
……
他能揪出内鬼才怪呢。
但走到东华门时，萧汉俊却忽然站住了，猛地回头，冲何成道：“何公公，我知道泄密的人是谁了？”
于是，何成又领着萧汉俊，来到谢立功的住处。
李守錡和图书接过看了，脸色登时大变，抬头看向萧汉俊，眼神倏地透出杀机：“萧汉俊，你……何意？”
李守錡和萧汉俊相对而坐。
李守錡听完一愣，随即仰头干笑两声：“照磨说话……可真是大胆。”
一身青衣的李晃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鱼缸前，目光深深望着鱼缸，喉咙微动，用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叹息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萧汉俊所回，全是京师现在的真实情况，从定王的野心，到军权的掌控，和朝臣勋贵的支持，连崇祯帝的病情，都写的清清楚楚，说崇祯帝病急，随时都可能驾崩，定王继位在即，要太子轻骑速归！
和王德化不同，李晃虽然也喜欢鱼，但却他从来都不投食。
萧汉俊的态度，镇住了何成，他愣了一下，随即跺脚：“这个兔崽子！”
萧汉俊冷冷：“萧某说的是实话，没什么大胆不大胆。”
萧汉俊却笑了，他目光看向李守錡：“伯公不用过于担心，大军每日行军都是有极限的，即便英武如太子，也无法为士兵们插上翅膀。算日子，太子大军最多到郾城，距离京师远着呢。如果太子轻骑返回，照军中的骑兵配置和战马数量，少则五百，最多一千骑，以一日一百里算，离的也还远呢。更何况，如果太子真的只带这么点的兵马回京，岂非正是伯公你运筹帷幄、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大好机会？”
“不错。”萧汉俊点头。
天色已经黑了。
萧汉俊却不为所变，神色自若地回道：“伯公所说不错。但京师距离湖广两千余里，长路漫漫，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开封分司更曾经向萧某汇报，说是击伤了李若链，李若链伤重或者因为其他原因见不到太子，也是有可能的，也就是说，开封分司传来的有可能是真实的情况，如果我隐瞒不报，岂不是辜负了定王殿下对我的恩遇？”
“这一来，太子回京的速度和时间，就会被大大拖延，哪怕只是拖延五六天，定王殿下成功的希望，也会大大增加。”
萧汉俊拱手，面无表情道：和图书“不敢，都是萧某应该做的。”
李守錡脸色陡然：“你说什么？”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萧汉俊常常问一些和案件无关的蠢问题，没头没脑，徒自浪费时间，原本一个上午就应该结束的事情，生生拖成了一天，最后却把人都放走了！
萧汉俊一脸沉思的摇头：“没，现在还不能确定，还请公公先送在下出宫吧。”
李晃静静地看着鱼缸里的鱼。
“既如此，太子为什么还用通过开封分司向京师传递消息？这岂非是蠢？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是谁？”何成忙问。
“萧照磨怕是当时就已经看穿了阮文贵了吧？为何当时不说？却非要等到东华门前，才忽然告诉何成呢？难道是要给那幕后之人，留出杀人灭口的时间和机会吗？”李守錡声色俱厉，眼神里更是闪过杀机。
“知道。”
定王被说服了，点头：“好，就令萧汉俊彻查此事，告诉他，如果他能完成此事，本宫可再对闻香教法外施恩！”
“照磨可查出了什么？”但何成还是问。
终于，萧汉俊查验完毕，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走，去他住处看一看。”
倒不是因为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而是因为无功者不得禄。
这样的人，居然是太子亲命的军情司照磨。
查了半天，想不到泄密的居然是自己的徒弟，如果定王殿下因此怀疑自己，那该如何是好？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阮文贵抓起，确定真假才是当务之急！
李守錡默不吱声，这些不用萧汉俊说，他自然明白。
两人相对而坐。
起身一辑。
说到最后，他声音微微颤抖，眼神闪过惊恐和震惊。
“即便太子本人不疑，太子身边的护卫也一定会疑，他们一定会劝阻太子。不让太子轻骑突进，以免重蹈九宫山的覆辙。”
李守錡不说话，只是抬起头，冷冷看着萧汉俊——他老眼犀利如刀锋，像是要割开萧汉俊的皮肉，直看到他的心底深处。
萧汉俊用棉布捂着口鼻，仔细查验。
萧汉俊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疾步匆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