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两人的身体一起热起来。
“不及格？”他转过头来，唇边浮现一丝笑意，手指弹了弹她额头，“好意思？”
她不再是只有一个人了，身后已经有一个温暖的胸膛可依靠。
他把手机放到一旁，低头去看坐在床上的人，目光专注而严肃，“眠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拜托拜托。”
阮眠摇摇头。
窗外阳光丰盛，树影随风婆娑起舞。
齐俨抱着她进浴室洗漱，又把她放在床边，帮她套上外套围巾，穿好鞋袜。
齐俨把她搭在腰间的薄毯拉了些下来把露在外面的腿盖住，“吃饭了没？”
从那决绝又冷然的背影中，她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那一跪，等于断掉了所有的联系，他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这里了，她甚至生出这样的念头——如果可以的话，他大概希望自己和这里的一切人和事从未有过相关。
阮眠听得一颗心直往下沉。
“好。”他说，“待会就出发。”
电脑屏幕闪了一下，提示有新邮件进来，收入的正是上次公开的教学邮箱，她好奇地点进去一看，长长的一串未读邮件，主题都大同小异——齐教授请手下留情！
齐俨搂紧她不停发抖的身子，柔声抚慰，“刚刚高远打电话说已经找到了。”
所以快点去改卷子吧，好让她的心安下来。
她不停掉落的泪水打湿了他的灰色睡衣。
不能哭。
钱程给她比了个坚定的“ok”手势。
身体一下腾空，被他连人带毯子一起抱了起来，阮眠吓得搂住他脖子，“做什么？”
漫长的四十分钟过去了，停下笔的那一刻，阮眠捂了捂额头，似乎已经预感到这张卷子自己可以拿多少分，可她想到待会儿还有很重要的事做，也顾不上这些了，迅速收拾起东西来。
“她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判刑两年。”
“……小舅。”她立刻又改了口，“陈教授。”
这不就是暗示——他曾经知道过哪些影响不太好的事么？她又想起在r市小镇上的那晚……
她压低音量，“齐太太，拜托帮我的那份也一起求了吧。”
没办法想象，也不敢想，这段时间小孩在外面颠沛流离到底吃了多少苦，他又ｗwｗ.heｔusｈu.cｏｍ•ｃｏｍ不会说话，受了委屈也没人知道。一个人孤零零在陌生地方，他该有多害怕？
她和两人说起当天的情景，“天都黑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真是一言难尽。
一个接一个的晴天霹雳，阮眠已经没有办法思考，眼里都是震惊和无助，她用力抓着他的手，声音沙得历害，“那我弟弟……他现在在哪？！”
他的下巴压在她肩上，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
“嗯。”
她心虚得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从包里翻出一面圆形的小镜子，打开来照着那处给他看。
她摸摸脸颊，回了姜楚一个“嗯”，然后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至少及格了。”他又拿过第二张试卷，看了没一会儿，笔锋凌厉地落下两个数字——49。
有两个女生还惊喜地“哇”了一声，推推攮攮地往他站的地方靠，阮眠就这样被默默挤到了墙角，看来“情敌”真的是无处不在啊，她忽然有一种把挂在脖子上的和他手上戴的同款戒指拿出来，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齐俨点头。
阮眠鼓着脸颊，走到他旁边去，伸手把毛衣的领子往上提了提，皱眉，怎么盖不住？
阮眠的脸却一下子烫着了。
那样的内衣……怎么能穿呢？
阮眠一下明白过来，红着脸从他怀里跳到地板上，“我、我先去洗澡了。”
“钱钱，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虽然齐俨只在a大开了一门选修课，一个星期也只是露那么一两次面，可拜a大论坛的那个帖子所赐，a大的学生基本上很少有不知道他的，纷纷跟他打招呼，“齐教授。”
没事没事。阮眠自我安慰，梦都是相反的。
阮眠背着小包出来，男人已经走出一大段距离，她慢慢跟上去，为了避嫌，在学校里，她尽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可眼下管不上那么多了，早上听他说考试结束还要回公司开会，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顶着那吻痕……
前几天确实收到了，可里面装着的是……一套深红色的内衣，布料只有那么一丁点儿，根本
htｔｐs://m•heｔushｕ.ｃｏｍ•coｍ什么都遮不住，她当时做贼似的把盒子胡乱塞进衣柜，就没有再理了。
洗完澡也不打算去书房了，直接躺到床上，困意一下袭来，阮眠偏头睡了过去，可奇怪的是，耳边依然能捕捉得到周围的声响，哪怕很轻微，她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的房间，也知道他什么时候洗澡，仿佛算好了般，等感觉到他的体温，主动搂了过去。
齐俨先走出去，阮眠则是等电梯里的人都走完了，这才挪出来，他的办公室还是第一回来，但大概的位置知道，没想到的是，刚走到拐角处，迎面就看见了陈若明。
印象中这个姐姐极其疼爱自己，各方面无微不至地照顾，几乎挑不出一处不好的地方，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是一片暖色。
阮眠靠在他肩上继续看电视，新闻结束了，接下来是长达十分钟的广告时间，可他还没有一丝要动的迹象，她都有些坐不住了，“这次的卷子出得好难，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及格。”
手被他握住，他还笑得一脸戏谑，“怎么，一进来就逞凶？”
三人停在一扇木门前。
齐俨也抬头看了一眼，挑眉不语。
走廊尽头的冷风吹过来，外套鼓风仿佛揣着一只白鸽，阮眠回过神，有些拘谨而羞怯地看着对面的人。
注、意、点、影、响。
她当时还愣了一下，那应该叫什么？
也对，才刚从外面回来。
不能说，他就低低地笑，温热的气息灼人。
阮眠一眼就看到靠窗床边坐着的那道瘦削身影，视线瞬间模糊了，她飞快地跑进去，用力把他的小身子抱住，“辉辉，对不起，姐姐来晚了。”
“嗯。嗯！”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你呢？”
“你要把卷子带回家批改吗？”她瞅了一眼桌上封好的档案袋。
阮眠还清晰地记得两人站在外婆墓前的那一天，夕阳在青山外只剩下一道残红，山风刮得人脸疼，她轻声叫他，“陈教授，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院长推开了门。
十分钟后，他在卷面的左上角写了个“65”。
阮眠嘟嘴，“这么低？”
阮眠正握着手机和姜楚发微信，不知有多入神，加上男人进来的动作m.hetushu.com.com又轻，所以她是在沙发微微下陷时才有了反应，抬头一看，笑得眉眼弯弯，“你回来了。”
咦？
阮眠眼疾手快在他开口说话前用手腕压住他的唇，“不准说。”
齐俨听完，一脸的凝重之色，他看向只透着一丝微光的室外，寻思着要不要把事情说出来，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在外面吃过了。”
所以她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今晚一共做了两次。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更准确地来说，他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了一样。
“这个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她用鼠标点了点邮箱地址。
“我不……”
“礼物应该收到了吧？”
他摸摸她头发，“不急。”
齐俨在她问这两个问题时就隐隐猜到什么，所以当晚上结束会议回到家，看到窝在沙发上的人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如果当时轻一点就好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他的肩上，应该还有她留下的牙印吧？
齐太太的脸皮已经开始厚了，“我只是假设最坏的情况啊，最终不都是要看你吗？”
电梯很快到了顶楼。
院长重重叹气，“不好说，等看到就知道了。”
阮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她关上，这动静惊醒了她自己，也惊动了书桌后低头看资料的男人。
齐俨无声叹息，“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我在，知不知道？”
她很快察觉到异样，慢慢松开了他。
身体开始暖起来，先前如一团乱麻的心也明朗了不少。
阮眠觉得自己圆满了，可又有些想笑，在他这样严格的高要求下，不知道最后全班的最高分是多少？
其他大部分人脸上也没有考完之后的轻松之色，交错的声音在问着，“之前教授说这次期中考试占总评的多少比率？”“哎，这门《投资理财》学分多少来着？”
齐俨早就发现她在后面，特意放慢步子，两人几乎一前一后进了电梯，里面还有几个抱着书过来上课的学生。
通话结束。
陈若明的眼窝很深，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样情绪，“学校不比外面，你们的关系又没公开，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影响。”
他果然换上了一件高hetushu.com.com领的毛衣，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阮眠却全身发冷。
她拿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原本发白的唇被咬出一抹异样的红色。
她的脚步猛地一顿，只想原地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怎么接二连三发生让她窘得不能再窘的事？
福利院位于a市的某个偏远小县城，从这里过去大概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再动的话，”他又别有深意地说，“我今晚可能连十份卷子都改不完。”
“那天晚上，”陈若明抬头看着天边孤零零的一颗星星，“我记得你妈妈答应说要带我去山上摘柿子吃，可惜我没有等来那一天，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卧室就近在眼前了，他之前的话加上这个地方，实在太令人想入非非了。
她一有动静齐俨也睁开眼睛，担忧地问，“没事吧。”
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幸好开了暖气，不然穿这么少又该感冒了。
“……嗯，我试试。”她又强调，“不过不知道行不行啊。”
半个小时后的一个电话帮他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阮眠坐在副驾上，闭着眼睛，眼圈红红的，齐俨握了握她的手，不禁皱眉，车里还开着暖气，她的手心却是一片冰凉。
院长是个微胖的女人，看着只有四五十岁，可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她又重复了一遍，“小舅。”
接近中午时，车子才开进福利院，高远已经事先通知好院长，所以中间省了不少时间。
“暑假落水不是意外事故，附近的监控拍到是你继母……把你推下去的。”
她知道他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怎么这么久？”
齐俨一眼就看着了，也明白过来那是什么，轻捏住她下巴，笑得极为兴味。
“嗯。”她点头，“我知道。”
“不久，你爸的公司运营不善破产倒闭，欠下高额外债，有些还是来路不明的高利贷，他带着你弟弟四处躲债，穷途末路，把你弟弟丢在了福利院……”
阮眠放下手机，勾住他手臂靠过来，装作不经意地问，“齐教授，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改试卷啊？”
她吸吸鼻子，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我要去找和_图_书他，把他接回来。”
齐俨点头，“辛苦了。”
结束的时候阮眠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软软地窝在他怀里，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自己后背游走，朦胧的意识里，他好像在写“darlingrm”，果然和猜想的一样，她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还能更热。
她匆匆回到卧室，正准备打开衣柜找睡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姜楚新发过来的微信——
第三张卷子是57分。
阮眠有点为难地看着她，“我不是……”不是要去求情啊。
齐俨揉乱她的头发，开始阅卷。
她又问，“今晚吗？”
可……她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啊。
小孩也看着她，可他的眸色太平静了，就如一汪死水般，他的眼底映着她的轮廓，可他好像看不见她……
“听话。”
“我只是做了个梦。”她哽咽着把梦的内容告诉他。
这才出门。
“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号码，我查到确实是应浩东的，”高远略显疲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继续跟踪查下去，终于找到小孩的下落，我先去睡会，待会让人把详细地址发给你。”
她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院长又说，“他的情况不太好，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想到他径直地走了过去，然后推开书房的门，阮眠被放在他腿上，面前放着的是档案袋，她主动把里面的卷子拿出来，找到自己的那张，然后摘掉笔盖，笑得十分讨好地看着他。
风把他凉薄的声音吹过来，“以后私底下就不要叫我陈教授了。”
快天亮的时候，阮眠做了个噩梦，梦见小孩满脸泪水地站在一棵树下喊她“姐姐”，哭得撕心裂肺，她也哭着醒了过来。
“我妈妈……”阮眠的声音涩涩的，“临走前也在记挂着你，她说让我不用担心，那个世界有小舅会保护她……”
“他怎么了？”阮眠心急如焚，手心已经深深浅浅掐出了多道红痕。
他从保温箱里拿了一瓶牛奶，“喝点牛奶暖暖身子。”
“做你一直想让我做的事。”男人一边说一边抱着她上楼。
阮眠的脸更红了。
钱程本来已经被虐得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一听这话，小脑筋一转，已经猜到她要去做什么，立刻双手合十，“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