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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哲妈妈当然知道他在敷衍，却也没拆穿，只想着看他这神色，两人大概是吵架了，这年纪谈恋爱本来也长久不了，用不着她多说什么。

方哲待要说下去，门外忽然响了电梯开门声，紧接着是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

安然没坐，把垃圾袋放到门口，拿着包站在门厅等着，不多时方哲拿了两本书出来，见安然站在门口，一分钟都不想在客厅坐一坐的样子，难免失落。

安然一边弄菜一边说：“你去洗手等着吧，你是坐椅子吃还是轮椅？”

方哲跟到厨房门口，看安然在刷碗，便道：“你不用管了，放在水槽里就好。”

安然把菜装好，一盘盘端到餐厅桌上，空的餐盒放到袋子里，只把装了米饭的餐盒拿到桌上，又拿了两个空碗和两双筷子，一边盛饭，一边道：“我多点了点儿，把你晚上的份也买出来了，晚上你热热就能吃。”

方哲犹豫着要不要给安然发个信息，但又想如果不是他想的那样，她只不过是有别的事耽误了，从学校出来晚了，他信息发过去好像催她似的。

吃完饭，安然把剩菜都端到厨房里，找出几个大碗扣上，对方哲道：“糖醋里脊估计你也不吃，我就倒了，其他的给你扣碗里了。”

两人一惊，来不及收敛情绪，方哲母亲便开门进了屋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陆瑶早就是过去式了，在我遇到你之前的就已经过去了。”

安然看了方哲一眼，没言语，只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嘴里。

“你不是邀请我跟你一起吃吗，我看那儿没什么合胃口的，就去旁边的饭店点了几个菜。”安然进门，把两个袋子放到了餐桌上。

方哲没应，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出神。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啊……来看方哲的啊？”方哲妈妈一怔过后，hｔｔps://ｗww.ｈｅtｕsｈu•coｍ.ｃom带出些笑容。

“哦，进来坐吧。”

“你对她的感情可能早就是过去式了，但是她这个人在你心里不是过去式。”安然凝着方哲，“愧疚，自责，怜惜，想要弥补，想要拯救，在你告诉我那些往事后，所有的这些心情，我都能想象，都能理解，但你不能自私的要求我去接受，我接受不了，不是接受不了你的过去，我是接受不了现在还有将来。”

“别这样，安然。”方哲往前上了一步，“这些天，我没有一分一秒不在想你，想你在干嘛，有没有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看我的信息时会是怎样的反应，想你会不会有一天给我回个一言半语。做朋友的话，我承认我是说谎了，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安然伸手去拿书，方哲递过去，问说：“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下次？”

“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方哲痛楚地恳求，“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

“不用了，你先坐吧，我去拿。”方哲有些失望地拄着拐回了卧室。

算着安然下了课的时候，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再麻烦你一件事好吗，请的钟点工今天家里有事来不了了，能麻烦你来的路上顺便买点儿饭吗，我家楼下的快餐店就好，你到的时候也中午了，咱们可以一起吃一点儿。

“嗯。”方哲夹了菜到碗里，却没立时吃，只看着安然道，“我没想到你真的能同意陪我一起吃饭。”

方哲笑说：“下次我请你。”

“没有，不是说了吗，她不过是路过，顺便过来拿一下书。”方哲道，“我今天就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这房子是方哲母亲的，婚后她搬了出去，把房子留给方哲一个人住。她和方哲热恋时所有的甜蜜回忆都在这房子里。后来和*图*书他们结婚买了自己的房子，因为装修后要通风，两人婚后的第一年也是在这个房子里度过的。橱柜十几年没换过，抽油烟机还是老式的，餐具放的位置她很熟悉，方哲独住的时候换成了统一的北欧简约风，现在还都是中式磁盘瓷碗，而且显然不是一套，大抵是跟她家一样，碎了一个补一个，变成了混合风，家的味道更浓些。

方哲跟在后面，站在厨房门口看她。

方哲有些受宠若惊，一时竟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顿饭下来，两人并没有说太多的话，方哲聊了聊他的近况，其实大多安然在他之前发的信息里已经了解了，只是偶尔应上一句，让场面不至于太冷。

“寒假的时候我在德国见过陆瑶，偶然遇见的。我告诉她高中的时候因为她爸的请求而跟她在一起，是我大错特错了，我很对不起她，可是除了说声对不起，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弥补，感情上我真的无法给她任何的回应，因为我爱上一个人，爱了好久了，我没法再压抑自己的感情，我不想这辈子就这么错过。我不能保证她一定能谅解，不能保证她就此彻底放下，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但是我请你相信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方哲伸手握住安然的胳膊，“给我一次向你证明的机会好吗？”

“坐会儿吧，下午不是没课吗？”方哲小心翼翼地邀请。

安然觉得很不公平，只因为他曾经的羞于出口，一句“我爱你”，便轻易扰乱了她的心绪，让她自以为平静的心，忽然翻涌起来。

“我给小李打电话让他下午把排骨拿出来，晚上我过来炖，结果他说你让他今天不用来了，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就过来看看。”方哲妈妈试探道，“你不让小李来，是因为她今天来？”

她其实和*图*书没打算跟他一起吃饭，准备去那个快餐店买点儿吃的给他送上去，自己拿了书回学校吃。只是进到快餐店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方哲喜欢吃的东西，想着那天和他在食堂吃饭，点自己喜欢的菜都没吃多少，不对胃口的大概吃得更少了，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伤患。

方哲前一天晚上给钟点工打电话，告诉他今天家里有点儿事，让他不用来了。

“你现在要我给你机会，如果有一天陆瑶又回来了呢？她又出现在你面前，希望得到你的怜惜的时候，你会不会再来恳求我理解你？又或者像之前没有一句解释的离开我？。”

“以前的事我改变不了，以后再不会了，你相信我。”

“我没点什么太辣的菜。”安然道，“你还是少吃辛辣的，扣肉下的梅菜是微辣的，借借辣味儿就得了，油腻的也少吃，扣肉捡瘦的吃吧。”

安然拎着两个大塑料袋，站在门口道：“抱歉，晚了会儿，我在楼下餐馆儿点的炒菜，人多，等的时间有点儿长了。”

方哲语滞。

“谢谢。”方哲接过筷子，看着桌上的菜，除了一盘安然逢吃必点的糖醋里脊，其他都是按照他的口味买的。

“他借了两本书快到期了，我今天刚好路过，顺便过来拿一下，帮他还了。”

方哲笑了笑，撑着拐回了餐厅。

安然没了刚刚的咄咄逼人，半晌，抬眸望着方哲：“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答案……或许陆瑶真的放下了，或许她永远不会再出现，或许即便她再出现，你也不会再离开……或许真的是这样，但是，我不想把自己今后的人生压在一个‘或许’上……所以，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无解的。”

方哲走后，安然手上的动作滞了滞，环视了一下厨房，和她记忆中的差不多。

安ｈｔｔｐs://ｗwｗ.ｈｅtｕshu•ｃｏm•cｏm然回说：“你要还有没还的书，现在就拿出来，我一并还回去。”

安然把最后一个盘子擦干净，放到柜子里，擦了擦手，转身道：“不了，又不是来串门儿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从方哲家离开的安然，坐上公交车，一路上都在后悔。

安然想把餐盒拿出来放到餐桌上，发现有菜汤洒出来的，索性直接把袋子拎去厨房，拿出盘子，把餐盒里的菜一个一个倒出来。

“从没变过。”安然不屑地道，“那看来你的爱是有冬眠期的，是不是进入冬眠，取决于陆瑶在还是不在。”

得益于这些日子锻炼，拄拐已经相当熟练的方哲，几步便蹦过去开了门。

方哲凝着安然，低声道：“安然，我爱你，给我一次机会回到你身边好不好？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搞砸了，给我一次机会。”

安然回头：“你站那儿干嘛，又帮不上什么忙，等着我扶你坐过去？”

“不了，也该走了。”安然说着退了出去，也不去看方哲，只跟他妈妈客套了几句，便进电梯离开了。

后悔跟方哲说了那么多，明明拒绝他最简单直接的话，就是“我不在乎你了，对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只不过因为他的一句“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便让她沉积在心底，永远不想再触碰的郁结，不受控制地宣泄了出来，这无疑是在告诉他，她终归还在意他。

“从我们在一起，一直到现在，我对你的爱从来没变过。”

方哲殷切地望着安然，想要从她的目光中寻得一丝希望，许久，她却只幽幽地开口：“对不起，我做不到。”

安然忙唤了一声：“阿姨。”

“我也没想跟你一起吃，不过又一想，左右是我掏钱，不吃亏了。”

方哲没再说话，安然转身去开门，犹豫了一下，又转和图书回身，望着方哲道：“或许……这段时间我有什么让你误会的，那我现在澄清一下。的确，对你，我可能做不到像别的朋友那样，但这也仅仅是因为我们曾经是夫妻这一无法改变的事实，如果这让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一丝可能，那我以后就躲你远一些，做朋友的话我也收回，我们做不了朋友。”

她睨着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见方哲站在厨房门口没动，又道，“你要行动不方便的话，告诉我放在哪儿了，我自己去拿。”

“可你还是选择了她不是吗？”安然反问。

方哲紧忙闪身上安然进来，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饭点儿，人是有些多，其实旁边的快餐店买点儿就好，也免得你等这么久。”

“没事儿，也没几个，捎带手的事儿。”安然道，“你把书拿过来吧，我刷完就走了。”

方哲妈妈进屋关了门，看见方哲神色黯然地转身，一边拄着拐往屋走一边道：“您怎么来了。”

安然没有回复，方哲想自己是不是太急了，这个请求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十一点的时候安然并没有如约而至，方哲开始后悔给安然发了那条信息，或者她生气了？应该不会吧，以安然的性格，就算因此而生气不来了，肯定也会给他发个信息告诉他：得寸进尺，书你找别人帮忙还吧。

忐忑了几十分钟，信息写了删，删了写，要不直接打个电话过去道歉？快十二点的时候，门铃终于响了。

她觉得自己很荒唐，明明可以更决绝，可偏偏自欺欺人的以为可以泰然处之，她不知道自己是太自信，太傻，还是内心深处终是留着对他的一丝丝期待，她拿出手机，点开短信界面，把方哲这些日子给她发的信息一键删除。

“相信什么？相信陆瑶不会再出现？还是要我相信，即便她再次出现，你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