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漩涡
几个人围在安然旁边一脸的关切，唯独没有方哲。
方哲原趁着安然不看他时偷偷瞄她，见她看着陆瑶那封信发怔，下一瞬便猛地抬头望向自己，一脸不加掩饰的震惊。
陆瑶扭着身子不看他：“放手……我都说放过你了……你解脱了……”
安然没给马皓川回电话，只是回了个短信：“我没事儿，就是心情不太好，不太想说话。”
数学老师和陆瑶、刘欣以为安然不舒服，忙跟着追了出去，而方哲则直直地站在原地，双腿如灌了铅一般，仿似全世界的重量都在那一瞬间向他倾泻而来，把他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陆瑶对他露了一抹惨淡的笑容，转身欲走，神情光景和他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方哲下意识地抓了她的胳膊。
有一瞬间方哲以为陆瑶察觉了什么，才要开口，便听陆瑶那边哭说：“我爸妈离婚了……”
“是我……是我的假装不知道，逼着他们演了这出戏，我有什么资格怪他们骗我？是我在骗我自己，是我在伤害他们……”
方哲犹豫了片刻，拿起了电话：“喂？”
“哦……”安然去卫生间给马皓川回了个短信，说自己已经到家了，让他不用担心。坐在马桶上发了半天呆，起身洗了个脸让自己冷静和_图_书下来。她对自己说，方哲肯定也跟她一样震惊，一时不知怎么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他不可能不来找她。
方哲怔了怔，这才想起陆瑶的父母在她高考结束后就离婚的事。
“你现在不用再演戏了，都结束了，我爸妈都不演了，你又何苦呢……我放过你了……”
马皓川的短信很快回过来：“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回头，身后不见方哲，什么人也没有。
“是不是早上吃坏东西了？”
“我没事儿……你别找我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儿事儿，先走了，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方哲心口又被狠狠刺了一下，握着陆瑶胳膊的手紧了紧，十几年的人生呼啸着在他眼前闪过，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他和安然的婚礼，安然穿着婚纱款款地向他走来，如梦似幻。
她不知方哲是何时重生的，往前想，极有可能跟她一样。脑中翻着之前的一幕幕，暑假一起去游乐场时，高二时她被人劫他救下时，放学路上偶遇时，王磊生日聚会时……
“你在哪儿呢？”电话里传来陆瑶的抽噎。
安然独自在小巷中坐了很久，总觉得下一刻方哲就会急匆匆地寻来跟她解释，但除了巷口偶尔路过的陌生人，什么也没有。只有马皓川的电和-图-书话响了好几次，她没接，他就给她发短信：“你在哪儿？到底怎么了？我刚给你家打电话说你没回去呢，你去哪儿了！到底怎么回事！马上给我回电话！！！”
“在外面……有点儿事儿……”方哲答得含糊。
“呜呜……”陆瑶突然剧烈地痛哭起来。
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安然没急着回家，而是在楼外转了一圈儿，没见方哲的人影。一进家门又问她妈刚刚有没有人找她，她妈回说：“你们初中的马皓打电话找过你两次，问你回没回来，不知有什么事儿，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陆瑶的话说得软弱无力，却似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下刺到方哲得软肋，他起身去抚她的胳膊，却被她抬手挡开了。
方哲心下沉了沉，没甚底气地宽慰：“他们这么做……大概，也是有苦衷……是怕影响你高考，也是为了你好……”
他再回过来，她看了看，没再回复。
“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儿，我就是胃不太好，可能是早晨没吃东西，不用……没事儿……您回吧，不用管我，我也该走了……还有点儿事儿……”安然有些语无伦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想马上从这几个人的包围中逃开。
安然回：“我想自己一和*图*书个人待一会儿，我真的没事儿。”
“哎！你……”没等马皓川说完，安然就挂断了。
安然撇下了一脸莫名的刘欣，甚至也忘了与她同来的马皓川，只是大脑一片空白地往外走，待到了校门外四周不见了学生，才扶着一棵大树站定。
楼梯口，安然扶着墙又剧烈地干呕了几声，再站起来时觉得头皮都是麻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安然接到她妈的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她这才出了巷子，坐车回去。
这信封？！
陆瑶起身俯视着方哲：“还有你……你也和他们一样在哄我开心，在我面前演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吗？我不是傻子，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我只是装作不知道……你对我演戏，我也对我自己演戏……演到我自己都快相信了。”
陆瑶没答，只是哭得更伤心地问：“你在哪儿呢？”
陆瑶在那头呜呜哭得伤心，方哲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拿着电话默不作声地听着。
“你没事吧？怎么了？”
陆瑶抬头，满面泪痕地靠到他身上，嘤嘤哭了半晌，泣道：“他们一直骗我……一直在我面前演戏……”
烟一根接一根，方哲却始终没有踏入小区的勇气。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然，和*图*书怎么跟她解释现在的状况，怎么跟她说过去那许多年。
校门口陆续有学生进出，安然漫无目的地跑开，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靠在墙上蹲了下来。她也不知自己想干什么，只是想从那儿逃开。
陆瑶弯着嘴角，脸颊流下一脉泪水：“我是不是演得很好？好到让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摆脱我了吧？”
安然站起来，急着想去找方哲，走到巷口又站住折了回来。找他该说什么？他身边还有一个陆瑶。那叠信无疑说明她就是他的白月光……所以，现在的状况，是方哲在她和陆瑶之间徘徊不定，最终选择了陆瑶？安然心中犹如百抓挠心，想要马上跟方哲问清楚，可是如果他真的能给她想要的回答，早就应该追她出来了。
一阵铃声，安然半晌才回神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打开来看，是马皓川打来的。她拿着手机怔了一会儿，按了接通键。
两人目光相触，瞬间的一个眼神，让二人均犹遭雷击一般，只觉全身的血液瞬时凝固了。数学老师和陆瑶、刘欣在说笑，安然和方哲却觉这屋中只剩他二人。
她早就该想到的，明明上一次高中时她和方哲并不认识；她早就该想到的，明明接触不多，方哲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对她有意思的。
“你在哪儿呢……”陆瑶hetushu.com.com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语气中满是凄楚和哀求。
心脏剧烈的敲击，胃里翻江倒海，安然一声干呕，跑出了办公室。
“怎么了？”
手机铃声忽然想起，是陆瑶打来的。
方哲在陆瑶家附近一个街心公园找到她时，她正蜷腿抱头靠坐在花坛下。他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瑶轻轻推开方哲，苦笑道：“是啊，为了我好，为了我，他们忍辱负重，强颜欢笑地和对方生活在一起。我不该怪他们，错的人是我，明明知道他们感情早就出现裂痕了，还期待着他们能给彼此时间，期待着他们能重修旧好……”
“陆瑶……”方哲望着陆瑶，如鲠在喉。
“你在哪儿呢？”马皓川的声音显得很着急，“刚刘欣说你难受来着？你在哪儿？我找你去。”
另一边，心神不宁地送走了陆瑶，方哲顶着烈日骑车到了安然家，把车停在小区外时，T恤已经被汗浸透了，他去旁边小店买了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点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根本不管用。
安然摆了摆手：“没事儿。”
“怎么脸这么白啊，快回我屋休息会儿。”数学老师道。
出离震惊之下，安然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方哲。
方哲捧着那叠信兀自出神，回头见她撞见的神情，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