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心事
顾母也有些无所适从的客套，没话找话地说：“你们单位不难找，坐地铁直接到了，还挺快的。”
肖依伊说：“不知道，请咱们吃一顿好的吧。”
她点了这句话搜索，下面一条条写着两三个月，三四个月，六个月……点进去一条看上去比较权威的，上面写着：如果不接受治疗，平均生存期仅三个月左右。
“临时取消了。”梁宇琛答。
进小区时，肖依伊落了车窗，把那袋特产送给了保安，把车停到了地库的停车位，没立时下车上楼回家，而是拿出手机点开网页，在百度搜索框上输入“急性白血病”几个字，关联出的第一个选项就是“急性白血病能活多久”。
刘馨在电话里听见声音，疑惑地问说：“宇琛在你那儿呢？”
肖依伊没问她从哪儿来，想也能知道，只问说：“您来半天了吗？专门为了来找我？”
肖依伊笑说：“怎么着，我想好了，你给我买啊？”
梁千雅换了个问法：“那您有什么期待啊？”
“你坐这儿干什么呢？”梁宇琛问。
在顾母错愕又茫然的注视下，肖依伊平静地说：“您要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顾昭明，我送您去地铁站吧。”
肖依伊想了想说：“再说吧，等你们定下来，我看看时间的。”
咚咚，敲车窗的声音，吓了肖依伊一跳，转头见是梁宇琛，随手关了手机，推开车门。
“什么怎么办？”肖伊依坐在床边仰头看着他笑，其实还有后半句“不是有异地恋吗”，但莫名地说不出口。
肖依伊没答，反问说：“您来找我，顾昭明不知道吧？”
“您上来吧，上来说。”肖依伊让顾母上了副驾驶，不论她是谁，一个老人在这数九寒冬里等了她这么久，她总不能视而不见。
肖依伊说：“我跟她说阳阳跟顾昭明没关系，以后应该也不会来找了……不过
htｔps://www.hｅtushu.coｍ•cｏm看她下车走时的样子，我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太舒服……”其实顾母说完前半句，肖依伊便大抵猜到她找来的目的了，震惊过后，是愤怒和可笑，顾母一口一个孩子孩子，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口中那个“孩子”叫什么，她看着顾母把那个“能不能”说了好几遍，后面的话半天没说出口，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个请求有多过分。
第二次见面是在她爸家，顾昭明的父母千里迢迢赶来，逼着顾昭明当着双方父母的面给她下跪道歉。顾昭明跪了，他跪在她面前说他之所以在她孕期同意离婚，完全是工作压力太大，精神状况出了问题，他不想离婚，他还爱她，想要好好跟她过日子，让她再给他一次机会。她没应顾昭明的话，只是跟双方父母说，两人过不下去了，这婚是离定了。
“我自己有钱，用不着他给我买。”
“不用了，谢谢您。”肖依伊说，“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
梁宇琛佯做不满，按了她的肩膀把推倒在床上。肖依伊笑着抬脚踹他胸口，被他抓住脚腕，扯到自己腰侧，手掌顺着腿滑上去，顷身压到她身上，吻她的颈侧。她痒得歪头挤开他，他便在她肩上轻轻咬了一口。
“咳……也没什么事儿……”顾母低头撑开放在脚下的大帆布袋，“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带了点儿特产，给你爸，还有孩子，给你们拿回家尝尝。”
“倒也不是为了他。”她说。
见梁宇琛侧身看着自己，肖依伊翻身坐起来，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今天顾昭明他妈去我单位门口等我，说顾昭明好像得了急性白血病。”
“没呢，他们还没定去哪儿，到时看看时间再说。”
两人正说着话，肖沐阳从楼上咚咚咚跑下来，拿着汽车到肖依伊面前显摆：“wｗw.hｅtusｈｕ•coｍ•cｏｍ妈妈，你看，爸爸给我修好了，还有一个，爸爸正修呢，一会儿我俩比赛。”
顾母说：“没多久，知道你上班不方便，我这也是刚到，刚出了几辆车就看见你了。”
“回个信息。”肖依伊把手机放回包里，拎着包下了车，“你不是说要晚点儿回来吗？”
肖依伊挂了电话，拿了他的玩具做惊喜状说：“真的修好了啊，真好，再玩儿一会儿就得去洗澡了啊，你现在一天天的睡得越来越晚了。”
肖依伊叹说：“我现在过生日是过一岁老一岁，你以为跟你似的啊，我一点儿期待没有，宁愿永远也不过生日。”
梁千雅问说：“过两天您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想好了吗？”
“在家呢吧，刚吃完饭？”刘馨问。
梁宇琛意外过后，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肖依伊反握着梁宇琛的手，长叹了口气。
肖依伊把顾母送到了地铁站，老人在听她说完适才那句话后便再没开过口了，只是下车的时候还是坚持把那袋特产留在了她车上。
梁宇琛哄肖沐阳睡觉的时候，梁千雅就到肖依伊的房间里洗澡，用妈妈的瓶瓶罐罐给自己做一套香喷喷的身体护理之后，母女俩坐在床上聊天儿。
终于行至路口，肖依伊拐进一条窄街，找了一个没有摄像头的位置靠边停好，问说：“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晚饭过后，梁千雅回屋学习，梁宇琛被肖沐阳拉到楼上帮他修理坏了的汽车，肖依伊和丁姐一边聊天儿一边刷碗的时候，接到了刘馨的电话。
“是，刚吃完。”
肖沐阳没应，拿了汽车又咚咚地跑上楼去。
她划了半天也没发现有用的答案，都是病情症状，病理，如何治疗等信息。她又把信息滑到最上方，查看了一下急性白血病的种类，然后按种类具体搜索，直到发现所谓急性白血病也有很https://www.hetushu.com.com多种类，有的治愈率很高，治愈后和普通人没区别。
“我买不了，我爸有钱，让我爸给您买。”
知道她藏了心事，他没开口问，如果她愿意说，他就听着。
肖依伊降了车窗，顾母便凑上来对她笑笑：“依伊啊，我还怕错过你了呢，还行，我这眼神儿还行。”
“不一样，有的东西就得男朋友送才有意义啊。”
梁宇琛这个时候推门进来，梁千雅用力闭了嘴，偷偷冲肖依伊眨眼一笑，起身说：“我睡觉去啦，晚安。”
“那就好。”刘馨道，“我跟你爸商量着过年出去的事儿，想叫着你和阳阳一起，怕他病了去不了。”
梁千雅离开后，梁宇琛打量着肖伊依的神色，问说：“聊什么呢？”
今天是第三次见。
自从梁宇琛周末过来住，这两日里肖沐阳就不要妈妈或丁姨陪睡了，一定要爸爸，因为爸爸会给他讲自己编的故事，而不是绘本上那些已经听了多少遍的，而且爸爸不像妈妈那么严格，睡前只能讲三个，爸爸会一直讲到他睡着为止。
顾母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肖依伊问：“什么时候走？去多久？”
梁千雅用手比划着戒指盒的大小，肖依伊哦了一声，假装不明白她的暗示。
“哎呀，你好像很懂的样子啊。”
“你答应了？”梁宇琛问。
“没什么事儿了，天干，多喝点水就好了。”
“您找我？”肖依伊一头雾水。
刘馨哦了一下，没多问：“行，你忙去吧，我打电话就为了这个，等我们订好了时间和去哪儿告诉你，你再看你能不能去。”
“不用套我话，高中之前百分百不会有，放心。”
如果一定要说自己情绪不高的原因，比起向他倾诉对两人感情的彷徨与焦虑，对他提顾昭明的事反而更自在坦荡。
肖依伊愕然地怔了怔，继续往下划，这是说如果不接受治疗m.hetushu.com.com，如果治疗及时呢。
“没定呢，咱们这儿太干了，我和你爸这些天鼻炎都犯得厉害，想着海南，或者再远点儿，澳大利亚新西兰那边儿。”
肖依伊应了一声嗯。
刘馨说：“还没定呢，刚琢磨这事儿，就算去也得等泽涛放假了，到时候问问你大爷他们去不去，他们要去的话过年我们就不回来了，一起在那边儿过年了。他们要不去，三十儿那两天我们回来过个年再回去，看泽涛什么时候开学，他开学前回来，想问问你的时间，你还有年假吗？连着春节假期多休些日子，带着阳阳咱们一起去。”
肖依伊没去面包店，直接开车回了家，路上不自觉地回想上次碰到顾昭明的情景，她那时没太注意，但他似乎并不像生病的样子，又或许只是还没病发。
“妈妈你看啊。”肖沐阳仍在给妈妈献宝。
肖依伊滞了半晌，又继续去搜各种白血病的病因，会不会遗传。
“去哪儿？”肖依伊从厨房走去客厅。
“没什么……”肖伊依转移了话题，“刚才阿姨打电话说和我爸、我大爷他们想出去过年，让我带着阳阳和他们一起去。”
肖依伊没吭声 ，顾母又道：“头些日子一直发烧，还流鼻血，一开始没在意，还以为就是感冒上火什么的，后来不见好，去医院查了，说是什么急性什么白血病……家里祖辈儿上也没人得这病……”
梁宇琛走近，站在肖伊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委屈：“那我怎么办？”
刘馨说：“行，那我们商量好了告诉你。”
感到她情绪不高，他未再加深旖旎，吻了她脸颊一下，从她身上下来，躺在旁边。
顾母有些局促地说：“头两年一直给昭明他哥他们看孩子了，昭明这边儿也没顾上，那个什么……孩子也四岁了吧，我这做奶奶的都没见过呢……上幼儿园了吧？”
肖依伊又道：“您ｍ•ｈｅｔｕsｈu•ｃｏm•ｃｏm还是听您儿子的，让他爱人知道您来找我不太合适，我不方便送您回去，您看我是给您送到地铁站合适，还是帮您打辆车？”
肖依伊只见过顾昭明母亲两次，一次是顾昭明带她回老家见父母，办婚宴，最终不欢而散。她被顾昭明从婚宴拉着离开后在酒店住了一晚，期间顾昭明自己回了一趟家取行李，两人次日便乘高铁返程了，她甚至没来得及跟这个婆婆正式道别。
不知是刚刚在寒风中站了太久，被冻了脸，还是觉得自己的请求太过唐突，顾母的脸有些泛红，殷切地望着肖依伊：“依伊啊，阿姨没想来，就是，就是我和他爸还有他哥都去测了，没配上……你跟昭明也是夫妻一场……他有什么不对的，阿姨给你赔不是，阿姨就想说……能不能……能不能……”
但肖依伊没有说什么怨怼的话，她觉得没必要，只是轻叹了一声说：“顾昭明没跟您说过我们到底为什么离婚吗？我们离婚，就是因为孩子不是他的。”
“啊。”顾母拎着个大帆布口袋上前，“过来看看你。”
顾母神色暗淡下去，滞了半晌，方开口道：“昭明不知道我来，他住院了，看病呢……”
肖依伊笑了笑，梁千雅凑上来说：“您觉得我爸会送您什么礼物啊？”
“哎呀，说的不是一回事儿……”梁千雅向房门口望了望，转回头一脸纠结地看了肖依伊片刻，终于憋不住说，“我爸前两天偷偷去了一趟H市，我猜是给您买礼物去了，昨天我在他屋里看见一个小首饰盒，这么大……”
梁宇琛垂眸抓了肖依伊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抚弄摩挲。
肖依伊开着车离了单位，赶上晚高峰，车行缓慢，一时间也找不到方便停车说话的地方。
“阳阳怎么样了？还上火吗？”
“我明白。”梁宇琛抬眸，“为了他也不要紧，不论是谁，没到杀父之仇的程度，总不会盼着对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