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洛凌之的神情有点诧异，乐越打了个哈哈：“小孩子，大人说话喜欢乱插嘴。”
乐越从怀中捧出灰毛茸茸的一团，轻轻放在地上，灰色的毛团在地上蹦跳两下，跳到洛凌之身边，怯怯地抬头，抖抖竖起的耳朵，用晶亮晶亮的红色眼睛望着他。
乐越一脸真诚的痛苦，洛凌之理解地点头。
来人约四十岁左右年纪，一身暗紫色衫袍，仪容华美，剑眉微皱，漆黑的双瞳冷冷的盯着杜如渊：“小畜生，不派兵抓你不行是吧。”
趁着洛凌之还没回来，乐越沉痛地捂住额头。
昭沅一头雾水地跟着琳箐到了她房间，刚踏进去，琳箐就紧紧插上门，还抬手上了道法障。
出了大姐和泽覃表姐外，琳箐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那个兔精姑娘是很可爱，但是论好看，远远比不上琳箐。
应泽侧首：“本座不就坐在你面前么？”
第二日，乐越一行按计划出发，洛凌之的伤休养了一天一夜后已经没有大碍。
一条街道走了一半，乐越才发现了应泽的身影，不是在小吃摊前，而是在一条暗巷的巷口，应泽正站在巷口吃一包炸丸子。
这个，昭沅抬爪计算了一下：“嗯，她比较可爱，比较温柔，你比她好看，比他厉害，比他能打。”
杜如渊道：“很大的仇。”
琳箐晃晃手指：“一定一定要老实回答。那我来问你第一个问题……”
杜如渊斯文地喝着粥道：“我们明日加油赶路，大约两三天后就能赶到定南王府所在的承州城，然后再去云踪山，大约再需要一天就可以。”
洛凌之初次看见应泽进食，还不太习惯，低声向乐越道：“越兄，这位小公子这样吃，不会胀食么？”
兵卒押着他们进了府内，定南王府中屋宇重叠，花木珍奇，富贵风流。
应泽慢悠悠道：“什么斩神剑都是无知凡人乱喊，那剑叫云踪件，所以它化成的山，便叫做云踪山。有哪个凡人能扛得动一座山？”
昭沅恍然地点头，觉得凡人的爱好，有时候很难理解。
应泽从碗中拔出头，又跟着要了一碗面。
洛凌之微笑：“若你不嫌弃，我送你一个名字吧，古人常说月中有兔，天庭有瑶池，你叫月瑶如何？”
昭沅在困惑中道：“你知道被压在潭中的神将是谁？他到底被压在哪里？”
招远偷偷撞撞乐越：“为什么墙角那个瓶子身上都和-图-书是裂纹，还可以放在这里？”
兵卒如潮水般杀到桌前，将他们套上绳索，押出大门。
昭沅不假思索得道：“当然是你好看。”
昭沅被摔得七荤八素，幸亏先被扔进来的乐越用身体垫了他一下。
兔精姑娘再福了福身，方才离去，她一面走，还一面频频回头。
四周更沉默了，应泽寂寞地拿起一块云片糕，送入口中。
应泽道：“那时候，是本座忘了。”
琳箐立刻敲了他头顶一记：“乱说，少自作聪明！”
终于，兵卒将他们押进一间宽阔华美的大厅。
乐越心知应泽这种状态很难漫过洛凌之的眼，让他相信应泽是个寻常人，便小声道：“他叫应泽，是昭沅的弟弟。小黑蛇。”
洛凌之忽然道：“那位应泽小兄弟好像不见了。”
她双目中兴致勃勃的光芒闪动，一旁吃点心的应泽哼了一声：“你放心，区区凡人不可能拿得动。”
茶楼大门外呼啦啦涌进大群兵卒，为首的一个向他们一指：“拿下！”
琳箐的神色变了变，用手指绕着胸前的头发：“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一般的凡人……比如乐越这种的凡人……是喜欢可爱温柔一点的，还是喜欢比较好看能打的？”
琳箐诧异：“你知道？”
凡人常说明哲保身，真的很重要。
他竖起手指，一字一顿，“我，告，诉，你，我才没有喜欢乐越，我只是在想我要找的乱世大英雄人选，是不是在找到他的时候应该收敛一下脾气比较好，别把他也吓到了，又被谁抢了。”
兔精姑娘的双肩轻轻地颤抖，不敢相信一般抬起头：“你……真的这么想？”
洛凌之俯身，温柔地抚摸灰兔的头顶，然后再站起身，深深一揖：“多谢，救命之恩，永生难报。”
他们昼夜兼程，快速向南赶，终于在三天后的清晨，站到了定南王府所在地——承州城的城门前。
洛凌之低头望着她，目光清澈而温和：“仙又如何，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对我来说，天地万物，没有高下之分。”
昭沅道：“我又不是傻瓜，你问那么多，不就是怕乐越喜欢了兔精姑娘么？你放心，兔精姑娘喜欢的人是洛凌之。乐越只是帮她忙而已。”
等回到客栈，杜如渊，洛凌之和应则已经在楼下大堂内吃晚饭了，应泽埋首在一只硕大的面碗中，吱溜溜的和_图_书喝汤。
昭沅聚精会神望着她，琳箐在房间中来回走了两步，又凑近它身边：“你觉得，我和今天的那个兔子精月瑶，到底谁比较好看一点？要说实话哦。”
琳箐在一旁道：“那日可是有人夸下海口只需在定南王府耽误半日，就可以赶去云踪山。假如午时过后，我们没有在去往云踪山的路上，有人可要愿赌服输喔。”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一处宅第的大门口，朱红大门，鎏金铜钉，门上悬着一块硕大的匾额——定南王府。
乐越道：“放心，他把这个客栈吃下去都胀不到。”
此时芍药花期刚至，承州每年四月初一都有一场芍药花会，这几天正在张罗布置，街边的赏花台已经搭好，真正的名品尚未摆出，寻常的花株已摆了不少，姹紫嫣红，锦绣处处。
琳箐磨着牙狠狠地盯着应泽：“为什么你一直不说？”
京城中，安顺王府中最幽静的院落内，红衣小童弯腰向正在院中品茶的凤桐道：“主人，太子殿下没有直接回京城，一行车马折转向南，似乎要去云踪山。”
承洲城是南郡最大的城，繁华热闹，是凤泽镇之类的小城小镇远不能及的。
琳箐伸出颤抖的手指：“你……你……”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一直顺着应龙殿下的鳞片，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应龙殿下看起来相当满意。
杜如渊恭敬地开口：“是你让我滚出去就别回来的，爹。”
乐越咳了一声，向杜如渊道：“杜兄，你是不是和定南王有仇？”
琳箐道：“我总觉得，洛凌之还隐瞒了件很重大的是没有告诉我们。”
他敛衣起身，“我即刻去云踪山走一趟，来不及告知君上，你替我代为禀告吧。”
“月瑶月瑶……”兔精惊喜在口中喃喃念着，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虽然，人与妖殊途，但我会永远记得你。”
昭沅小声说：“那我们还用去云踪山么？”
洛凌之轻轻颔首：“姑娘，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到了傍晚，乐越又将灰兔揣进怀中，赶在天黑之前送她回郊野。
乐越在山道边放下灰兔：“月瑶姑娘，就此别过，你好好修炼，愿你有朝一日，真的能飞升天庭，成为瑶池中的仙女。”
晚饭后，昭沅跟着乐越上楼，琳箐突然在身后戳戳它，轻声道：“你和我到我房间去，我有话问你。”
吃完早点，杜如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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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渊敲着书道：“当然当然。”
应泽捏着一枚丸子神色肃然道：“凡人的品德真是一日差似一日。”
乐越闻言四周一看，果然，方才还在昭沅身边走的迎泽没了踪影，他摆手道：“无妨，朝着有卖吃食的地方看，肯定能找到他。”
凤桐颔首，放下茶盅：“慕祯此人什么都尚可，只是野心太大，太喜欢投机取巧，时常想要些根本不可能要到的东西。”
门外停着几辆大车，乐越等被兵卒们像麻袋一样抛进车内。
昭沅替他拿下脑门上的花饵，用袖子帮他擦擦额头，应泽满意地享受：“本座一向慈悲为怀。”
在茶楼里听了一段书，应泽吃掉几盘点心，洛凌之起身如厕。
穿过开满芍药的宽阔庭院，走过蜿蜒的曲折的回廊，一路上有许多衣衫精致的仆役和婢女来来去去，与他们相遇的都敛身退到一旁，婢女们都拿手帕掩住口，好像在偷笑。
乐越捂着额道：“如果不去，怎么和洛凌之说？”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哦。”
乐越道：“但愿一切顺利喽。”
乐越一直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方才转身回城。
乐越低声道：“那些裂纹是故意烧出来的，一般的窑轻易烧不出这种瓶子来。”
乐越瞄见洛凌之回来的身影，挣扎着恢复常态。
又坐了一刻钟左右，杜如渊看了看窗外，突然放下茶杯：“来了。”
乐越道：“能让洛凌之隐瞒的，跑不出两点，一是清玄派相关，二是他师父重华子相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具体的就难猜了。”
兔精姑娘又垂下头：“我没有名字，认识我的精怪都叫我灰灰。”
故意的……老龙绝对是故意的……
招远没有接话，琳箐明显口是心非。可是如果戳穿她的谎言，琳箐发起脾气，一定很恐怖，昭沅觉得还是顺着她比较好。
因为药效一时发作不到最大，拐子特意买了一包炸丸子，引着应泽走进暗巷，哪知这孩子刚刚接过丸子包，拐子忽然觉得浑身一麻，一道电光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琳箐的表情很郑重，昭沅遂也郑重地点头。
乐越走到近前，果然发现，在那条暗巷的中央，正躺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在痛苦地抽搐。方才应泽独自在小吃摊前晃悠，引来一和_图_书个拐子的觊觎，他看见这个孩童张得富贵漂亮，从衣袋里掏出一把一把的钱一点也不含糊，料想他肯定是个大户人家溜出来玩的孩子，还庆幸自己碰上了一个大买卖，遂摸出一块花饵，拍在了应泽脑门上。
好像为了诠释他这句话一样，大厅另一头的屏风后传来冷冷的哼声。
洛凌之还是看出不妥，皱眉道：“乐兄，你们怎么了，是否哪里不适？”
乐越僵硬地笑道：“没什么，可能茶水喝多了，胀着了。”
灰兔红红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迅速幻化成那个灰衣少女，垂着头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修道门派的弟子，我只是一只兔精，你一定很看不起我。我只想能和你说说话就可以……”
乐越知道他装神弄鬼的毛病又发作了，遂听从他的意见，不再问路。
琳箐立刻拍案而起，杜如渊抬手：“麒麟姑娘，拜托你听在下这一次，不用动。”
洛凌之一脸了然，乐越的声音再小点，“脾气古怪，能吃。”
应泽嗯了一声：“是我一直忘了说，本座当日在神霄仙帝座下，被封为天泽将军。”
厅中也站着几名秀美的婢女，听见他们的对话，又开始偷偷用手帕掩住口。
乐越笑道：“不用那么夸张，姑娘你救人才是最积福报之事，我不过顺手帮帮忙而已。”
琳箐抱着双臂看他：“你这条傻龙，倒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
在客栈时，乐越它们分明没和洛凌之住在一个房间。
他们在街道上左右观望，做闲逛模样。
拍花饵是拐带儿童的拐子常用的手段，花饵是一种饼状的迷|药，拐子挑个适当的时机拍在孩童的额头上，小孩子在迷迷糊糊中就会任由他们领着带走。
不过乐越对其还是一直不敢放松警惕，老龙好像是炉灶边的一堆稻草垛，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个火星，就能烧起来。
马车颠颠簸簸，似乎奔过了几条街道，而后停下，他们又被兵卒们一个个从车上拎下。
昭沅跟在乐越身后，看他径直上楼，敲开洛凌之的房门：“洛兄，我觉得有个人，你应当见见，实际上是她救了你的命，她很想见你，可是不敢进城，我就特意把她带来了。”
琳箐又来回走了两步，在目光灼灼的问它：“那么你觉得，她哪个地方比我强，我又哪些地方比她强？”
他还有些隐隐担忧，不知道应泽看到了成州城的花花世界，会不会感觉囊中羞ｈｔｔps://m.hetusｈu•coｍ.ｃｏｍ涩，难以施展，再找个钱庄抢点钱花花。
四周一片沉默。
乐越欲抓个行人问清定南王府所在处，直接杀将过去，被杜如渊抬手拦下：“不用忙，我们先在城中四处逛逛。”
应泽脸埋在面碗中含糊道：“云踪山，无需去，白费力气。”
昭沅直直地看着她：“原来你喜欢乐越。”
应泽吃完炸丸子，开了胃口，抬脚进了一家饭馆吃早点。
原来是那位兔精姑娘。
应泽抬起头，皱眉：“本座……”乐越立刻抓起桌上的一只肉包，递到应泽面前，应泽接过，塞住了嘴。
昭沅道：“为什么他的额头好像沾了个什么东西。”
厅差不多有青山派一个祖师殿那么大，花砖铺地，陈设奢华，让穷困的青山派弟子乐越和河沟里长大的土龙昭沅眼花缭乱。
这次昭沅和他一起去，琳箐也跟来了。
乐越低声拍他马屁道：“是，您老人家宽宏大量，饶他一命已经是恩德了。”
应泽道：“唔，本座看你们好像很怕被那个洛少年知道一些事情，所以一路特意帮你们掩藏。”
琳箐嘀咕：“那个斩神剑真的有那么厉害？我倒想看看，太子把它弄到手之后，上次的小凤凰举着它，能不能真正挡住我三招。”
兔精姑娘化做身形，向乐越福身道：“多谢少下相助，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
老龙最近几日相当不错，在洛凌之面前一直没有露出马脚，很配合地扮演着天真可爱的蛇弟弟。
应泽悠悠道：“如果不是我告诉他，他也不会知道这就是云踪山，后世你们这些凡人更不会叫那里云踪山……”
乐越等人从善如流的跟上，叫完饭，琳箐用筷子敲着面前的小碟道：“离中午越来越近了，有的人可要记得自己打过的赌啊。”
杜如渊微微笑道：“放心，就快了。”
有一个人缓步从屏风后踱出，乐越凭借犀利的眼光，断定他一定是定南王本人。
乐越的视线细细扫过街边每个卖小吃的摊位。
乐越昭沅和琳箐也凑上前坐下，各自点了饭。
乐越仔细一看那个东西，心中咯噔一下，玉帝啊，不会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拐子敢打应龙殿下的主意，给他拍了个花饵吧。
说，洛兄啊，对不住，和你开了个玩笑，其实你身边这位天真可爱的蛇弟弟他就是那个神将啊……？杜如渊道：“去，还是要去的，我们要去救迎春花么。噬骨妖兽，那也是一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