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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扬嗯了声，仍旧没说话。

这什么比方？！丁之童简直无语，说：“我早跟你讲过，我跟他就是同学和朋友的关系，你们俩不存在男人之间的竞争。”

吃完饭抢着付钱，在国内挺常见，但异国他乡总得收敛些。隔壁几桌有客人听到声音，已经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她扶着门把手站了一会儿，起初只觉得麻木，看见桌子上那张她仔细地从支票簿里撕下来的纸，心里还在想：也好，这下还能再多还几千给严爱华。但就是这么想着，眼泪却一下子涌了出来。

宋明媚一揽丁之童的肩膀，答：“谢谢照顾之类的就不用了，这也是我的童童。”

倒也是，他刚才在餐馆的表现很好，而且有人为自己吃醋，那感觉似乎也不错。

丁之童看他手，的确拿着两瓶水。她啼笑皆非，知道他讲究，嫌美国水硬，从来都只喝瓶装的，但又觉得丢人，仍旧埋头在那儿辩白：“没怎么，我没哭，你别胡说八道……”

“怪不得呢……”宋明媚即刻会意，“我看她简历上写的暑期实习是在C行纽约分行的投行部。”

丁之童这才满意，又躺下去，伸手抱住他，严丝合缝地嵌进他怀里。但为什么不喜欢，她却没有告诉他。

甘扬察觉她笑，反倒振振有词，说：“你知道吗？绝大多数男厕所小便池中间连挡板都没有，男人之间的竞争就是这么赤|裸裸的。”

“冯晟怎么了？”丁之童又问。

丁之童嗫嚅：“反正离春节也没几天了……”

甘扬一把握住，转身过来冲着她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有事都不跟我说。”

两人分开已经有将近二十天，欲望一瞬便燃烧起来，却也不光是因为小别之后的重逢。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生平第一次，他们知道到自己是这么强烈地被需要着。哪怕他和-图-书微不足道，她也微不足道，但就是这样两个微不足道的人，彼此需要着。

甘扬一怔，垂目看了看，没接，然后望着她又一次地问：“丁之童，你是不是有病啊？”

丁之童心想这叫什么事啊，刚才还是他赌气赌得像个小孩儿，才一会儿功夫，好像整个反了反。但吻着吻着，她不挣了，两只手环上他的脖子，腿也缠上去，整个人被他抵在墙上，连灯都按灭了。

“怎么就说起分手了？”甘扬打断她，却也能感觉到她这话说得十分认真，闭上嘴不再解释，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甘扬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呆呆地站在门口，眼睛里汪着两包水。原本的情绪一下子就没了，他揽着她进屋关上门，说：“你怎么哭了？”

丁之童却不理会，只管往下说：“随便发生什么，只要话能讲清楚，就算分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丁之童还是想说点别的，她撑起一点身体，看着他道：“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你可以不高兴，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让我有解释的机会，我最不喜欢那种不声不响走掉的人。”

“什么呀？”甘扬问。

“你什么意思啊？”丁之童停下脚步，想要抽回手来。

唐人街中餐馆里的侍者，尤其是有些年纪的，碰到同胞一般都挺拽，但照顾他们这一桌的那个却突然变得格外殷勤。丁之童猜想，某人准是给了格外丰厚的小费。

丁之童算是明白了，又问：“那你打算见她吗？”

等到一顿饭吃得差不多，冯晟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丁之童说，他有个朋友今年毕业，正在找工作，问是不是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那个人。

冯晟玩笑：“那我可赚了，你下周开始上班，下次一起吃饭估计是在公司楼下站着啃热狗吧……”

丁之和图书童想了想，还是她先开口吧：“反正你也来了，那我就这周搬过去吧。”

最后还是宋明媚开口圆了场：“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不过有句话要说清楚……”

甘扬辩驳：“我也没说什么啊，就是心里不怎么高兴，这也不可以吗？”

她不知道这算什么，只是换了别的话题，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突然来纽约啊？”

丁之童听得笑出来，只觉破了个悬案。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刚才在餐馆里，她跟冯晟聊得高兴，这人就一直拉着她的手，最后还要借买单的机会宣誓一下主权，等到散了席又跟她摆出那么张臭脸。

夜已渐深，室外湿冷。一月份尾巴上的纽约，气温还在冰点上下浮动。他们沿着勿街往前走，直到看见地铁站，这才道别。

甘扬转过脸来看看她，又转过脸去，还是不说话。

就是在那天夜里，服务公寓窄小的房间，铺着灰色床单的床垫，窗外回荡着城市不息的车流声，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警笛，她在黑暗里枕着他的胸口问：“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进了房间，甘扬脱了大衣和外套，放下包，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甘扬反正不管，心里自有他的解读，美滋滋地把她整个包在怀中，哄孩子似地说：“对，没怎么，没哭，是我胡说八道……”就连她想去卫生间洗个脸他也不放，低头捧着她的面颊吻下来。

除了这个，她其实还有许多事没跟甘扬说过，在可预见的将来恐怕也不会说出来。

丁之童可被她肉麻死了，几个人就这么愉快地下了楼，愉快地出了饭店。

他们几个聊得投机，甘扬还是没话讲，中间离席去了趟洗手间。等到叫埋单和*图*书，才知道他刚才已经把账结了。

甘扬又背身过去，扔下一句话：“那行吧，我也不告诉你。”

甘扬揉着她的头发，想了想又笑起来，说：“你不会以为我走了吧？我就去售货机上买两瓶水……”

所幸，甘扬好像没注意，还是笑着说：“我今天就是来买单的，接下去几月不在纽约，先谢谢你们帮我照顾童童。”

甘扬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憋了半天才又道：“你就想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丁之童没想到自己瞒着甘扬的事就这么给说了出来，脸上一尬。

丁之童说不出话，转身埋头在他胸前，把他衣服都弄湿了。

甘扬推让，丁之童也附和：“下次聚再说吧。”

“你没告诉我的事，结果他都知道，毕业典礼那天还跟你吃了饭，而且他居然就住在Queen's，你本来不也想住那儿么……”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连环暴击。

丁之童觉得这人好幼稚啊，看着就想笑，但自知理亏，还得抿嘴忍住，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解释：“我想好下周再跟你说的……”

“那你就别说！”主动示好就这结果，丁之童气结。

丁之童又从写字台上的一本书里抽出一张支票，是她这几天仔细算了数字，事先准备好的。

宋明媚听见了却问：“是不是前几天你推荐给我的那个？叫什么管文苑的？”

冯晟和宋明媚下了地铁，路上就剩下丁之童和甘扬，两人之间好像突然静了下来，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各种各样的“觉得”太多了，最后反倒一句都说不出来。刚好外面有人敲门，是住隔壁的同事来找她。丁之童收拾心情，出去聊了会儿天，跟大家打过招呼，说自己下周就要走了。心想屋里那位大概晾一晾就会好，结果回来一看，房间门开着，灯也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她不想和-图-书弄得不愉快，更觉得自己并没有立场去要求他。人家本来过得好好的，有他的生活方式和毕业之后的计划，这才交往了三个月而已，她算老几啊？

在座几个人当中数甘扬年纪最小，而且还是学生，冯晟非要把钱给他，说：“不带这样的，我们今天讲好了AA聚餐，怎么能让你请呢？”

可这人偏不撒手，还是拉着她往前走，就这样走到服务公寓，又一路低气压搭电梯上楼。

丁之童自然答应，只是觉得有些稀奇，一转眼自己竟然也成了过来人，变成学弟学妹们搞networking的目标了。

“哎，”丁之童觉得有点不对劲，手插|进甘扬的大衣口袋里，主动跟他搭讪，“现在可以说了吧，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宋明媚即刻回答：“那当然得见啦，这可是资源啊！”

后来，丁之童总是觉得，自己对和好炮的特殊爱好就是从那次开始的。不是angry sex，而是make-up sex，并不需要多么霸气激烈的动作，反倒是极致的亲密、温柔与润滑，而且做完之后那种浑身无力却又心平气和的状态，实在太适合开诚布公地谈话了。

“我没有，我就是去买水……”甘扬可冤死了。

那是因为年轻时的丁言明和严爱华，两个人要好的时候特别要好，吵起架来也特别热闹，在整栋职工楼里都是出了名的。别人笑他们欢喜冤家，严爱华却不以为然，说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那种不声不响的，早晚离婚。结果，一语成谶，严爱华跟老丁后来就是因为隔着个太平洋吵不起来，不声不响地离了。

宋明媚一笑，眉目间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顿了顿才道：“她给我发了简历，但cover letter里连我公司和部门的名字都写错了，还是写的L行销售交易部，应www.hetushu.com.com该是把发给你的那封信直接复制了一下，关键词都没改就发到我这儿来了吧？”

支票递过去，她玩笑：“喏，第一季度的分期。”

“C行怎么了？”丁之童见这两人相视一笑，没懂。在她的印象中，C行是国有大行，世界五百强，在境外开的分行应该也挺不错的。

同样一句话，他上次也这么说过她，但这一次的语气却不一样，让她听得心往下重重一坠。

冯晟点头，说：“是啊，她已经找过你了？”

丁之童想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跟你分那么清楚。但她同时又觉得这是两码事，他现在用的钱其实并不是他的钱，她必须分分清楚。再转念，觉得这话也说不得，就好像在嫌弃他不工作，花着家里的钱，还特别挥霍。

甘扬一时没出声，身上僵了僵，好一会儿才道：“……因为冯晟。”

宋明媚解释：“听说那里的实习工资就跟纽约州的最低时薪差不多，说起来也是混的华尔街，但稍微有点志向都不会去的，就是个给关系户混身份办H1B的地方。”

“就为了不让我这周来？”甘扬晃着她的手质问。

冯晟无奈摇头，也跟着笑了，随后看着丁之童问：“还记得毕业典礼那天我们一起吃饭吗？我妈妈不是说过她是C行的嘛，那是她大领导的女儿。反正你们看着办吧，我也就传个话。”

丁之童这下确定了，是真的不对劲。

一阵空白之后，甘扬才答：“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黑暗中，甘扬安安静静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答：“我今天，是来的面试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她又一次地问，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是真的吵不来架，尤其是跟她在意的人。

丁之童又一次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实在是太过迟钝了。

重音似乎在那个“我”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