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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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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季 特殊当事人 第七章 吃糖吗

第三季 特殊当事人

第七章 吃糖吗

但方才亮着的屏幕她其实是看见了的,那上是一个企业信息网站,页面上显示的是几家外贸公司的列表和企业图谱。
这个念头让余白深觉讽刺,不禁记起那天在天通观派出所里的情景,尤其是李铎脸上那种特有的淡漠的笑意。
等到两个人离开医院,坐上车回家,时间已经是凌晨,环线上一片空空荡荡,有些匝道都已经关闭了。
莫名地,她又想起唐宁那句荤话来。
果然,此时听医生这么说,几个警察都有些意外。
她笑,没答应,倒不是欺负他,而是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魄力问出这个问题。不过,胃里倒是觉得舒服点了。
“你呢?”余白伸手抱住他,“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根据《律师法》的规定,律师在接受委托之后,若无正当理由,不得拒绝辩护或者代理。而可能存在的风险并不能作为这里所说的“正当理由”。至少,事情在真正发生之前尚且不是。
唐宁开着车,忽然对余白说:“这个案子接下去你就不要参与了。”
还没等吐完,她就不得不接受了另一个现实——孕吐是真的开始了。她胃里早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却还是觉得恶心。
医生回答:“虽然只是胸腔镜手术,但是术后需要禁食,放胃管,静脉输液,肯定还是要住院的。从现在的状态恢复到能够正常吃东西至少一个月,如果期间出现胸腔感染,这个过程可能更长。”
下一次的检查早已经约好了,要是提前去了,还是不到日子,还是看不到胎心,她真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了再听一遍同样的话——关于胚胎停育的可能。
唐宁抱她回到床上,盖上被子拍两下,又在她耳边道:“闭眼,再睡会儿。”
和_图_书外科医生补全了后面一半情节,入院抢救时发现异常,拍了 X 光才知道食道破裂,总算手术进行得还挺顺利,只有一个妖异的状况。
还有,谭教授。
警察考虑了一下,回答:“你们先走程序吧。”
余白怔怔看着他,像是还没完全醒来。
但唐宁方才说的那番话,却让这件事有了第二种合理的解释,谭畅很可能并不想死,她只是想要出去而已。
余白将信将疑吃了两片,胃里总算有了些东西,暂时好像也没打算再吐出来。
但也有时,她又希望这只是一句荤话而已。他也该像其他人一样,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余白缓了半天,答:“这是正常现象,等一周到了再去吧。”
余白不禁又想起方才听到的那通电话,以及那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呢”。
Clinical,临床的,无装饰的,无同情心的。
像是等了许久,又可能只是一瞬,她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陷下去。睁开眼,看到床头的时钟发出暗淡的荧光色,指针已经走到两点和三点之间,她翻了个身,钻进那个熟悉怀抱里,那怀抱便也包裹了她,动作如此自然而然。她这才又闭上眼,沉沉睡过去。
最后,还是唐宁直接开口问专案组的那几位:“那是不是可以再次申请取保候审?”
他已不是第一次表达这样的意思,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让她在怀孕期间跟着自己逛看守所,但那个时候还是半带着玩笑说的,但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
唐宁已经起床,正在书房里不知道干什么呢,听见动静跑过来,就看见她抱着马桶正在那儿吐呢。
他轻轻地笑,答非所问:“睡觉还要我哄啊?”
和-图-书唐宁却是笑了,答 :“陈主任不是说要陪我么,我找他一起去啊。”
再醒来,室外已经天光大亮,阳光勾出两幅窗帘的轮廓。
再次提出取保申请,是很有可能通过的。
看这意思,情况已经核实,跟唐宁猜测的差不多。
几个看守所的警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接下来跟家属和律师谈话,也总算把事发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手术室门上亮起的红灯,染血的物证照片,X 光摄片……
由此,余白忽又想到了谭畅这样做的另一个理由,虽然并不肯定。
医生想了想,点头:“如果只是糖果,直接吞咽一般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但要是弄碎之后形成锐角,是有可能出现在现在这样的情况的。而且,又是抢救,又是手术的,这都几个小时过去了,糖也该化了。”
余白胃里一阵翻腾,掀被子跳下床,又跑去吐了。
事情别无选择地发生在浴室里。
回到家中,余白已经累得要死,随便冲了个澡,就倒头睡下去。
“行不行啊?”他贴着她耳语。
笔尖?余白这才想起之前的谈话,怪不得警察问她上午会见的时候有没有遗漏下什么。他们怀疑是一支笔,律师会见时留下的,至于有意还是无意,就不一定了。
“比如硬糖之类的。”他补充。
几个警察不语,其中一个即刻打电话去看守所询问,少顷接到回电,又跟专案组的那几位在门外说了几句,之后再回来,只是问:“那恢复呢,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谭畅被刑拘之后,唐宁作为代理律师介入,照例提交过一次取保候审的申请,三天之后照例被驳回了。
她裹在被子里闭着眼睛,隐约听到唐宁在隔壁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hetushu.com.com,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半梦半醒之间,脑中尽是方才医院的画面。
“那下次检查的时候,你记得问问医生。”他跟她商量。
虽然谭畅涉嫌的不是暴力犯罪,但涉案金额特别巨大,驳回之后再次申请,基本毫无希望。可出了现在这样的事,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唐宁和余白在旁边听着,医生说,术前拍的 X 光片上看到的东西材质像是塑料的,根据形状怀疑是笔尖。
一屋子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而且,虽然现在侦查还在继续,但谭畅身上的事情似乎已经查明白了,钱也都已经退回。牵涉在其中的四个人全部到案,交代的事实互相印证,说的都是那七次交易,唯一的异议只是案值以累计还是最高额认定而已。
我这个人,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样认真的。
“如果谭畅提出要会见律师呢?”余白又问。
看守所的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只有女浴室有半道浴帘遮挡。
两个小时之后,手术终于结束了。
术前检查的片子拍出来,分明可以看到谭畅体内有尖锐异物,医生怀疑是她强行吞咽,所以才造成食道破裂。手术中发现破裂长达七厘米,但修补清理之后,却没有找到那个异物。
这人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不知道怎么才好,赶紧到她身边席地坐下,一手替她拢着头发,一手抚着背,等她吐得差不多了才问:“今天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谭畅的父亲在旁边听着,一直没说话。
有时,她觉得他这个人真的就是这样。而她最喜欢的,也正是他这一部分的特质。
“嗯,要哄。”余白反正不撒手,都快难受死了,也不讲究什么面子了。
说句老实话,最初看到谭父对这件事和图书的表现,她是真有些意外的,也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父女关系。谭畅没有成家,偌大一个世界,四顾只有独自一个人。
“我这方面不合适提出解除委托,”唐宁回答,“不过目前这样的情况,暂时也不能会见,只是一些程序上的事,申请取保之类还是可以继续做的,边走边看吧。”
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的程序规定中有这样一条,对以自伤自残的办法逃避侦查的犯罪嫌疑人不得办理取保候审。但这条规定本身也自带矛盾。看守所里有医务室,也有医生,可只要在押人员的伤病严重到一定程度,羁押场所医疗条件欠缺,还是得提出取保申请,去社会医院治疗的。
如果谭畅今天真的死了,那张染血的照片,以及亲手选购并且递送自缢工具这件事,足够让她终身难忘。之后要是追究起责任来,更不知还有多少麻烦要应对。谭畅或许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些,记得把父亲撇除在外,跟律师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于是,唐宁也就这么陪她躺着。隔着薄薄一层睡衣,两人挨在一起,气氛已经很那个了,余白偏还要逗他,手伸到他衣服里。
“不知道。”她回答,反正管杀不管埋。
她明知不应该代入,却还是忍不住代入了,只能提醒自己接受一个赤|裸裸的事实,她和唐宁在谭畅眼中不过就是十足的工具人罢了。
看守所的小卖部里的确有零食售卖,其中某些品种因为包装和广告词比较喜气,不少在押人员碰上提讯、取保或者上法庭之类的大事,都会买上一点,发香烟似地给同屋的人派一圈,讨个口彩。
一个屋里十几人一起进去洗,出来的时候,谭畅落在最后,用那件背心把自己挂在水龙头上。那个龙头离地不过和_图_书六十厘米,她需要半坐半躺才能完成这个动作,两条腿从浴帘下方伸出来。监控上看到异常,管教冲进去查看,也不过就是两三分钟的空档。当时,人只是昏迷,先被送到医务室,AED 之后,又被 120 急救车送到医院救治。
这件事细想起来实在有点好笑,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吐不正常,冥冥中大概有谁听见了她的心愿,说了声 as you wish,这才叫她领教了个中的滋味,得绝症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等她好不容易挨过这一阵,唐宁倒了杯水给她漱口,又去厨房找梳打饼干给她吃,说是书上说吃了就没那么想吐了。
这个安排倒是让余白安心了一点。陈律师经验丰富,谨慎更是有目共睹,买房子签居间合同都能来回审上十来遍,要说谁能在这件事上帮上忙,与她相比,陈锐确实更合适。
也许人都是这样,身在某些特定的职位上,各种各样极端的事情看得多了,渐渐发现只有足够的冷静和疏离才能够保护自己。
在谭教授口中,这次自缢是一个一生孤独却又顺遂的精英女性在身败名裂之后的自我了断。
唐宁却开口道:“查一下谭畅在小卖部买过什么吃的吧。”
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说谭畅已经脱离了危险,彻底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愈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清晨,天微亮。
“这下睡够了吧?”看到她醒了,唐宁合上电脑放到一边,伸手摸摸她脑袋。
身边的人也没走,背靠床头坐着,笔记本放在腿上。
余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那你呢?”
以及最后离开之前,她隔着病房门上的那一道窄窗,远远看到里面尚未苏醒的谭畅,各种监护仪器之间苍黄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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