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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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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季 实习律师余白 第二十一章 去东北

第二季 实习律师余白

第二十一章 去东北

电话那边又静下来,余白觉得乔永辉是想拒绝的,他们这一行去沿江林场,势必得解释许多为什么,那里都是乔家的旧识,而乔成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唐宁的这几句话,又让乔永辉犹豫了。
“你笑什么?”余白替他拉好拉链,脸都被吹麻了,两只手捂着双颊,然后又觉得手麻了。
“去沿江林场啊,”唐宁回答,“您儿子,妻子,还有兄弟,提供了不少从前邻居和村干部的联系方式,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但总得试一试,不是吗?”
总算衣服带得足够,还没下飞机,她已经裹上一件号称双重反射自发热全天候羽绒服,给唐宁也包上一件同款,都是出发之前她临时跑去商场买的。但等到出了机舱,往停机坪上一站,极北之地的风裹挟着雪珠而来,她还是觉得他们穿得有点少。
“你要到那里去?”乔永辉只觉难以置信。
“唐律师,”电话挂断之前,乔永辉又突然问了一句,“我说,你这是为什么呀?”
“你……真打算这么做?”乔永辉又问了一遍,显然不光是关于改年龄,还有那个死刑判决。
不是说好零上五度的么?余白有点错乱,这跟她来之前查的天气预报不一样,跟她常识中一贯认为的十月份的天气更不一样。
隔着一条走廊,有个返乡的大叔点头自言自语:“哦,那还行,不算太冷。”
乔成的二审判决是不久之前才刚下来的,也就是说唐宁在遭遇车祸之前,就找过乔永辉了,表达过想要成为乔成辩护人的意愿。那时,余白和他之间还在冷战。后来,他也只是跟她说是乔成的家属找的他。现在看起来,他到底怎么跟乔永辉联系上的,又究竟是谁主动找的谁,他并没有跟她说m•hetushu•com.com实话。
当天晚上,两人回到唐宁那里,就跟乔成的儿子乔永辉通了一次电话。
“在啊,”乔永辉回答,“他原本也是林场的职工,一家人除了孩子考出去念书了,老人们还都在那个县城里住着呢。”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唐宁向他道谢。
但唐宁还是点了点头,答:“对,是他们给我的。”
“没什么意思,”唐宁还是答得很平淡,“不管到时候您有没有要说的,这件事我都会尽力去办。”
“总算也有人觉得我冷了。”唐宁感叹,揉一把她的脸,又伸手搂了她过来,吻了一下,口中呼出的白雾氤氲在她眼前。
这话里的意思,余白自然是懂的,如果此时乔成有意立功,供出身后那个神秘的同案犯,那他的复核程序势必会因为警方侦查而延长,到时候不管有没有被认定为重大立功表现,他的七十五岁之限肯定已经到了,他所面对的刑罚也将会从死刑减到无期。
忧的,是这件事恐怕很难找到确实的证明。
最终降落的机场小得像个长途车站,航站楼看起来已有点异域风情。而且,才刚十月份,当地竟然已经下雪了。从舷窗望出去,天空灰霾,地上白色斑驳的一片。
而乔成生在偏远的林区,又是在七十多年前,接生婆几乎不太可能还在人世,出生证也没有,户口本几经更换,1964年的人口普查登记本更是不知要到那里去寻回。
余白听出那言下之意,她猜唐宁是承诺了无偿代理的。而乔永辉原本认为死刑复核阶段只是往最高法递交一份律师意见而已,既然有人愿意无常代理,他也就答应了,但现在看起来,其间要付出的时间,精力,以及差旅费用,www.hetushu.com.com显然不仅止于此。
唐宁还非得敞着外套,她看着就觉得冷,给他拉起来。这人倒也听话,随便她发落,只是看着她,脸上还带点笑。
但除此之外,还需要人证。
但唐宁却只是对着电话笑道:“这话您跟我说过,我都记着呢。您说不管他在外面做过些什么,但作为父亲和丈夫,他对你,对你母亲还是尽过责任的,你不想以后做梦见到了,觉得愧对了他。”
“应该是的,”乔永辉想了想才回答,“九几年他下岗买断工龄,我那时候已经念高中了,记得还挺清楚,他的工龄是从1963年开始算起的,当时他就是在编职工。沿江林场是国营单位,要是算他1948年生人,63年只有15岁,还不可能被招工呢。”
“您二叔还在吗?”唐宁又问乔永辉。
他或许以为唐宁要跟他谈钱,但唐宁听见这话倒是笑了,答:“费用的问题您不用管,我们自己会解决。”
“是啊,”唐宁确认,“要改年龄,肯定得到原籍去。”
“是啊,”唐宁再次确认,但也没把话说死了,“除了这个之外,我们也会跟您父亲再谈谈,看有没有其他减刑的可能。”
“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唐宁回答,“既然我现在担任了您父亲的辩护人,现在有减刑的可能,总得尽力不是吗?就像您说的,不留遗憾。”
但唐宁却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即刻向乔永辉求证:“那也就是说在林场职工档案里,您父亲的出生年月是正确的,1945年12月,是这样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乔爷抬眼,一字一句说得挺慢,目光中却有些未曾见过的起伏。显然,他也听懂了。
“但是,这费用的问题……”乔和-图-书永辉总算犹豫着开口,像是有点抹不开面子。
她已经查过相关的流程,搞错年龄这种事在农村并不少见,甚至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规范操作。需要先找到可靠的依据,比如出生证,老户口本,或者人口普查登记本,再到户口所在辖区的派出所提交申请。派出所受理之后,民警牵头,召开由村干部、邻居、接生婆组成的听证会,对申请人的真实出生情况进行陈述和听证,最后确认签字,才可以对申请人的年龄进行更改。
乔永辉那边又静了半秒,这才道:“唐律师,我爸的二审判决下来之前,就是你主动找的我。我那时候也不想换律师,是因为前面那位律师跟我说,不会再代理死刑复核阶段,我才……我其实也只是想不留遗憾……”
“应该的。”唐宁毫不计较。
“是他们给你的……”乔成低头喃喃,像是在提问,却又不需要答案。
飞机还在跑道上滑行,空姐广播:“目的地室外温度零下十五摄氏度。”
唐宁和余白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件事的确是有希望弄清楚的。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国营单位的管理相对规范,乔成的职工档案在他下岗之后也应该被移交到村镇或者街道了。只要找到那份档案,便是他真实年龄的一个有力书证,也是申请更改出生年月的依据。
“是有这么回事,”一阵静默之后,乔永辉终于开口,“我爸是1945年12月生的,我二叔比他小三岁,1948年10月生的。64年人口普查的时候,派出所把他俩的出生年月登记反了。那个时候,我爸已经进了林场工作。我爷奶想着二叔可以早三年参加工作,觉得搞错了也挺好的,所以就这样错了几十年,一直都没改回来。直到到现在,我和*图*书爸的户口本和身份证上写的出生年月都是1948年10月。”
电话开了免提,唐宁先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说完之后,那边却静了许久。有那么一会儿,余白甚至以为是信号不好,线路断了。
“这话怎么说的呢……是麻烦你了。”乔永辉不好意思,但这一句话还是没有主语,毕竟事情是因为乔成而起,不是因为他自己。
唐宁于是继续问下去:“要改出生年月,需要近亲属之外的证言,这件事你们邻居都知道吗?”
乔永辉的话还没说完,余白却是心中一动,只因为其中的一句——是你主动找的我。
余白一听,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猜对了。乔成生于1945年12月,也就是说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就满七十五周岁了。而死刑复核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不仅刑事诉讼法中没有明确的规定,就连最高人民法院也没有出过相关的司法解释。这个期限可以长,也可以短,一切视案件情况,由负责死刑复核的法官决定,但一般都很谨慎,不会出现斩立决的情形。也就是说,乔成是有可能逃过一死的。
“那……行吧,”乔永辉总算轻松了一点,“我回去问问我妈,还有我二叔,把从前那些老邻居的地址跟联系方式给你发过去。”
又过了一天,唐宁和余白搭早晨七点的飞机从A市出发,三个多小时之后到达哈尔滨,再从那里转机继续往北,中途经停一次,又是三个多小时。
第二天,余白他们又去了一次南城看守所,带着一份更改出生年月日的申请书,上面需要乔成的签字和手印。
“这个没关系,”唐宁回答,“您跟您母亲只需要尽量回忆一下,有没有当时来往比较密切的邻居,还有村干部之类的,名字,住址,联系https://m•hetushu.com•com方式,随便什么都可以。”
“不一定,”唐宁没有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只是如实回答,“是核还是不核,还得看法官什么时候判,最后又是怎么认定。在那之前,您要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现在就可以说。等我们这一趟回来了再说,也还来得及。
“你干吗?这么多人呢……”余白埋怨,但还是被他裹着进了候机楼。
有那么一会儿,她在一旁静静看着唐宁。
“好吧,谢谢你了。”乔永辉也道谢,听得出来这一次是他在替自己说这一声谢谢。
其实,并没人看着他们,而且她也觉得很好。似乎就是因为这么远,这么冷,让她更加强烈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乔永辉答得却有些犹豫:“那时候一个职工小区才两百来户人家,互相都认识,兄弟排行也都知道。但是林场二十几年前就停了大规模的采伐,职工下岗的下岗,辞职的辞职,剩下的应该也都改制了。我们十好几年没回去过了,具体怎么样也不清楚,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留在那里。”
“这事儿……真的能成?”这一次,乔爷还是戴着手铐脚镣,驼着背缩在那把铁椅子里听完唐宁的解释,蔫头耷脑地看着他问。
“你打算到哪里去办啊?”乔成看着他又问,表情讥诮,似乎就是为了说服自己这件事根本不可能。
乔永辉和妻子同在东北一家大型国营石油公司工作,妻子本是南方人,退休之后分到了靠近原籍的职工安置小区,就在临近A市的一个小县级市里。几年前,他们的儿子也考到A市读大学,乔永辉便办了内退,带着老母亲,跟着老婆孩子搬到南方居住。虽然跟父亲乔成离得很近,但因为乔成的刻意疏远,两方面一直没有多少联系。直到三年前乔成落网,警方才辗转找到他们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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