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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身后

作者:陈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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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Out of office

第十五章 Out of office

随清回嘴:“我的问题恰恰就是没法跟别人不一样。”
但所有这些,都还是其次。从她追随曾晨一起工作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他是天才。
“没事了。”她回答,而后继续说下去,“方案怎么改,我已经有想法了。”
“那就保持这个样子,挺好。这世界已经有太多的……”他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词,最后却还是作罢了,“attention bitch,中文怎么讲?”
“我是问你身体怎么样?”他纠正。
他仍在睡梦中,但她一动,他好像有所感应,又将她往自己那边捞了捞。
而她自己的坚持或者放弃,与他的价值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登顶之前,天已经黑下来。山上雾气弥漫,他们走在云中,甚至没能看到日落。杰尔提醒打开头灯,于是,每个人前方一小块的道路便被照亮,似乎与周遭隔绝,只听到呼吸,脚步,以及风拨动草叶发出的声音。这叫随清有一种在荒野中独自行进的错觉。她默默走着,想着所有的事,每一件都不相干,每一件又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杰尔检查了各人的装备,测试了卫星电话和对讲机,又对他们重申了注意事项,方才出发。
早晨清冷,旁人都有外套,他却还是穿着短袖短裤,两手插着口袋,站在清晨的阳光下,身上T恤是白的,胸前照旧有字,out of office。
已经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尖叫着推开什么的,似乎是太过矫情了,与她的年纪也不相符。于是,她只试图搬和-图-书开他的手臂,好起身从睡袋里钻出来。
但她,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人。
他这才睁开眼睛。
他却只是笑,朝她伸过手来。随清不明就里,一只手已经被他握住。两人掌心相贴,她感觉到他的体温,是真的不冷。
火生起来,烧了水。魏大雷给她一碗热燕麦粥,她双手捧着,对他笑了笑,是感谢他这一路的沉默,只是跟着她走,协助她写、画、拍照、测量,却又惭愧于他对她的一腔期待。那个十二分无可取代的方案,她还是毫无头绪。
空气越来越冷洌,一呼一吸尽是山间湿冷的雾气,她莫名又想起曾晨——要是他在这里,会怎么做呢?
“为什么?”他仍旧在她身后问。
她一向被人说软弱,什么都不是,没有自己的声音。而她,恰恰就是最适合这里的。
随清还是没睁眼,也没动地方,却是静静地笑了,心想这人对她倒是比她自己还要有信心。至于这信心哪儿来的,她还真不知道。
“怎么样?”大雷就躺在她身旁,也知道她没睡着。
太阳穴突突跳着,随清在睡袋中闭着眼睛,毫无睡意,却又不敢再吃安眠药。她隐隐猜想,就是因为这一年生活状态,体质差了许多,才出了今天的状况。
随清相信,如果易地而处,他一定可以拿出一个充满个人风格的方案,摧枯拉朽,叫所有人五体投地。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差点改行。”她背身躺在那里倚老卖老。
最后,却是被一把抹去了。睡意来的时候,她突然和*图*书又想到那土台上的积沙坛城。
随清简直无语,只好动手推了他一下。
他只是看着怀中的她,问:“有没有好一点?”
等回到前一天出发的牧民家中,已经是下午了。所有人都精疲力尽,饥肠辘辘。尤其是随清,进了帐内在桌边坐下,半天都爬不起来,可精神却又是极好的。回想过去的一夜又一日,所见与所想全都历历在目,明晰得好似高清电影。尤其是那个想法在她脑中浮现的时刻,身上所起的战栗,竟然就如同幼年的她在练习簿末页完成名士公寓平面图的时候一模一样。
说完这些,杰尔便问他们的打算。当然,这一问大部分是冲着随清来的,这山说高不算太高,说容易也不是太容易。仅凭目测,她绝对是这一行人中的最短板。
十年前的那场演讲之后,他们几次通信,是他给了她一个实习机会,在才刚创立的BLU工作。也正是那段实习经历让她决定坚持下去,放弃那个鸡肋般的留学计划,从钱瑛的房子里搬出来,独自生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随清点头,已经起身收拾好东西,执起了双杖。杰尔看她如此坚决,也就不劝了。于是,他们继续向上。
那时的她读书一向用功,但做出来的东西却从来没被看重过,成绩也不过就是中等上下,而且还是在那所二流院校里。她无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专业,但她的刻苦细致,又好像很适合去做一个画图匠。
“你会想到的。”大雷静了片刻才又开口,不像是和-图-书安慰,倒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食物送入口中,她才发现一点胃口都没有,迫着自己尽量吃了些,想等着身上暖过来,有了力气再说。又是魏大雷,先发现她不对劲。刚开始随清还不承认,直到实在忍不住,才将适才吃进去的那点东西统统吐了个干净。杰尔一看便知是高反,所幸症状不算太重。要是当地人大多 会给她喝红景天,碰上外国人,便是万能神药布洛芬与一杯葡萄糖水,看着她吃下去,再打发她去睡觉,脸上分明是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
杰尔又问了一次:“还往上走吗?”
抵达实勘地点,已经过了中午,一行人在附近牧民家中吃了午餐。杰尔向随清介绍,他们要爬的并非是此地的主峰,自这里上行,三小时便可以到达观景台,再四小时左右登顶,那时便已过了日落时间,不建议立刻返回。上面有木屋,与观景台一样,都是百多年前一个英国探险队留下来的木结构建筑。罗理已经雇当地人修缮过,在其中准备了最简单的生活资料。夏季雪盖融化,登山者可以在那里住一晚,次日早晨日出之后,再出发下山。
到达观景台时,他们停下来测量。这是随清计划中最重要的部分,魏大雷做挑夫,背了全副设备上来,测量之后直接在笔记本上成像,她反复看过,直到完全满意才算结束。待一切完成,已将近下午四点,天气也不算太好。
他不像其他建筑师,只是画图,盖房子。在她眼中,他所做的完全不同。hetushu.com.com他把自己的诚恳与戏谑,幽默与悲悯,以及对光线和环境的感知,全都放在了那些建筑与静物的设计之中。冷漠又满含情绪,大胆又敏感,古怪又沉静,所有的作品都嵌藏着他自己,每一件都是拼图中缺失的一块,一部分的他的灵魂。
随清以为,他看到眼前的情景,便会立刻放手,但现实却是没有。
随清又摇摇头,不知是在说“没事”,还是“不用你过问”。
整个上午,仍旧颠簸在路上。罗理有事走了,开车的是个名叫普步的藏人向导。那个登山顾问,加拿大人杰尔,也与他们同行。
随清却是简单回答:“我们登顶。”
这一路,随清始终无话,一半是因为行走的疲惫,另一半也是对眼前所见的惊叹。虽然早就在视频和照片里看过许多次,但身在其中的感觉又大不一样。在此处,一切个人风格都是多余的,她愈加确定。不过,既然业主想要看到风格,那她就必须给出一个风格。
到达山顶的木屋,天已经完全黑了。也许是因为在高处,夜空看起来反倒比黄昏时晴朗了许多,抬头便是满目的繁星。
此处已在海拔3000米以上,随清自觉有必要关心一下,走过去对他道:“怎么穿这么少?在这里感冒了,可不是小事情。”
虽然,从最初走近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观察,学习,模仿,如饥似渴。此后的一年,让他们走到一起,接下去又是整整八年的相处。但这个知道他一切的愿望,却始终都没能被满足。更糟糕的https://m.hetushu.com.com是,这是直至他离去之后,她才有的参悟——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对,”他挺满意这个译文,继续道,“这世界上已经有太多的戏精,每一个都想与众不同,每一个都想留下些什么……”
随清并不争论,点头同意了。她既是有备而来,也是自信。从前与曾晨去过西藏与阿尔卑斯山,曾晨倒是有过高反,她自己从没遇到过问题。但那些往事,她并不愿意对别人提起。
次日黎明,随清渐渐醒来,头倒是不痛了,却觉得身上很重。她睁眼,便见一只男人的手横在她胸前,回头看才知是魏大雷伸过一条胳膊来抱着他。
从山上下来,一行人又在观景台那里停了一停。
她听得笑出来,也是好好想了想才回答:“戏精?”
她闭着眼睛摇头,反问道:“我说没进展,你会不会失望?”
这是随清提出来的,因为她的新想法需要重新取一组数据。此时再看那台下的崖壁,果然就是她印象中的样子,像是一卷石浪抛向山下绵延的谷地。她甚至觉得,这念头其实早已在她脑子里蛰伏,只等着一个破土而出的契机。她在速写本上描画,笔几乎跟不上思维的速度。脑中不知何处,像是有一扇无形的门,打开的同时也在合上,一瞬的天机,拼了命才得以窥个究竟。
从寺里出来,随清一眼就看到了魏大雷,大约也是早起来此闲逛。
“因为没天分。”她回答。
杰尔不免有些意外,只说:“先到观景台,看情况再做决定吧。”
“你未必要像别人一样。”魏大雷又开始煲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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