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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听到

作者:陈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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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番外一

他对自己说,换课表不过是很普通的事,许多人都这么做,跟自己的朋友一起上课,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有一次,那堂化学课的老师让他们分组准备一个抢答竞赛,全班二十八个人,分成四组,每组七个人。
“Sir,would you please give me一例煎饼果子,七分熟,少少辣,多些sauce,嗯,还有,extra egg,Thanks。”
不过,他总觉得,程致研是懂的。尽管那个时候,他们认识的时间还很短,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俩同病相怜,都是孤身一人,都有一副用于示人的面孔,至于那背后,是喜是怒,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的,与旁人无关。
程致研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也跟着笑,吓了秘书一跳,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瞪了他们一眼。
但他却还记得分明——音乐、欢笑、亲吻,以及誓言,子夜的烟花,还有他自己说的那番胡话,醉酒抑或是眼泪,似乎都是开玩笑的,他只是无声无息的走了,还是来时的那个样子,有时很吵,有时则静的像个死人,只是那些安静的时刻,没有多少人看到。
他也低着头,轻声回答:“You are not 外国人, please don't spea和-图-书k 外国话to me,ok?”
吴世杰本就是多嘴多舌的人,忍不住调笑了几句,Nerd脸上更挂不住了,反唇相讥道:“你们俩这么合拍,不如结婚啊。”
那是大约十五年前,吴世杰在AP Academy体育馆的更衣室里,第一次见到程致研。
吴世杰知他是开玩笑,也不好翻脸,只能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如此这般的调笑回去:“My English is very poor, please don't speak 外国话to me,ok?”
不久之后,他借口课表和冰球队训练时间有冲突,把几节课换了,其中之一是化学。自此,每周四下午,他和程致研可以在实验教室里遇到,两人坐在一起上一个小时课。
然后,他们就开始聊天。程致研本来还生怕说了什么被秘书听到露馅儿,直到此时才想起来他们完全可以用中文对话。吴世杰说中文带着明显的京腔,听起来很有意思,原原本本的向程致研介绍自己的生平事迹。
飞机师懂一点中文,只是不怎么会讲,听吴世杰这么说,自然又是一通大笑。从云域岛到公主港,三十分钟的飞行,两人一路说笑过去,似乎十分愉快。在码头下飞机时,吴世hetushu•com.com杰还给了他颇为丰厚的小费,而后自己叫了一辆吉普尼去机场。
“……”吴世杰一时语塞,转而又觉得根本没必要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什么。
Nerd让组员互相问问题,作为赛前的练习,其中有一题要求说出锡的元素符号。吴世杰和程致研都写了Sn,但Nerd不知哪根筋搭牢了,非说是Si,组里其他几个人刚好是那种成绩不好混混日子的,看着架势自然是附和Nerd,结果不言自明,搞得Nerd面上无光。
他上飞机时,整座小岛还是一片寂静,除了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不见踪影,主楼前的沙滩上什么痕迹都没剩下,还是白的耀眼的一片,间或长着一丛马鞍草,绿意盈盈,仿佛前一天的婚礼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
“我知道了,”飞机师眼镜看着前方,嘴上胡言乱语,“因为你是妒嫉的伴郎,哈哈哈……”
在AP Academy,他们不住一个宿舍,头一个学期的课一开学就都已经报好了,所以也很少有机会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但吴世杰还是喜欢去程致研的房间,找他一起去上课,或者去体育馆训练。有时候来来去去的次数多了,他自己都嫌自己烦,紧接着的一两天便会独来独往,但忍不了多久又故m.hetushu.com.com态重返。有时候,程致研也会主动来找他,他便会很心情大好,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到那个时候为止,他到美国也不过一年多,在AP Academy读了两个学期。来美国之前,他的英语多半是看电影听歌学来的,统共就记得几句Oh yeah,Come on baby之类的,其文化水平,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小学统共就上了七天,还赶上黄金周了。所以,一开始真的是很痛苦,坐在课堂上什么都听不懂,也没人理他。只有一个低一年级的女生对他似乎有那么点意思,有时来跟来说说话,那妞儿是从香港来的,也算是懂中文,但却几乎不讲,就算要讲也是这样,他学给程致研听:
程致研听得大笑,两人一直聊到校监办公室的门开了,邓肯从里面出来为止。
“为什么这么早就走?看今天这样子,雨季一时半会儿的还来不了。”
他在北京出生,很小的时候父母因公去了国外,所以一直是跟祖父母住在一起。祖父是行伍出身,直接导致他生长的文化也很暴躁,平常教训他的话都是类似于“要像个站着尿尿的!”那种的,着急起来骂人,脱口而出就是“操你奶奶的”,乍一听很糙,但仔细一想还是非常有哲理的。
终于又是一个人hetushu.com.com了,吴世杰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乎入定,不禁想起方才与飞机师的那番对话,他对飞机师说的那句话,许多年前也曾对另一个人说过。而那个人,就是程致研。
吴世杰帮程致研打了那场架,又留下来替他在老师面前作伪证。校监挨个儿问过话之后,两人坐在办公室外的长椅上等候发落。秘书就坐在几步之外,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受命看着他们俩,表情呆板,时不时地从当时那种巨大的电脑显示器后面探出头来,瞟他们一眼。
直到后来,他爹妈又因公回国,发现他居然长成现在这个德性,从里到外粗人一个,要想改已经迟了,干脆把他扔美国来了,交了学费就甩手不管,也不图他出人头地,只图个眼不见为净。
飞机师是个三十来岁的华人,戴着帅气的冒牌雷朋眼镜,扯着嗓子用口音浓重的英文问他:“昨天那场婚礼,你是伴郎?”
次日天明,吴世杰醒的很早,匆匆起身,就收拾东西离开云域岛,准备搭水上飞机去公主港,然后再在那里转机回上海。
程致研就坐在他旁边,看都没看他,只是轻不可闻的说了声Thanks。
飞机于瞬间腾空,数百米的低空和海平面上一样水汽丰沛,时而穿过淡薄的云,风吹在脸上有一丝微凉,倒真想是落泪一般。前一夜的和*图*书雷雨已经停歇,狭长的岛屿上空依旧艳阳高照,从高处看下去,翡色的雨林镶着银白色的沙滩,沉浮于一片了无边际的湛蓝之间,看起来那么小,而且与世隔绝,有种于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吴世杰的假口供和邓肯的妥协,那次的打架事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从那天之后,吴世杰就和程致研成了朋友。
“是。”吴世杰回答,引擎轰鸣,每个字都得喊出来。
话说得并不高明,程致研只是冷笑,听过也就算了。吴世杰却不知从哪里来的火气,冲上去就要揍Nerd,总算被旁边的人拉住了。他许久才冷静下来,自己一向都不跟这种书呆子计较的,也不知那时是怎么了。
他和程致研还是在一组,他们那组的组长是个全校出名的nerd,苍白、瘦、脾气怪,当然还有就是学习好,自诩是“人形计算机”那种的。
吴世杰其实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文化,一年磨砺下来,他的语言关早已经过了,而且阅读涉猎很广,写东西很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粗糙。有很多时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之所以插科打诨胡说八道,说些无意义但却很好笑的废话,只是因为不想流露出真实的情绪罢了,也想过要改,却改不掉。或许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而快乐的人,只可惜别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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