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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莲

作者:陈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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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Alternative Memories交替的记忆

03、Alternative Memories
交替的记忆

“可能他和Han有过矛盾。”李孜胡乱猜想。
“当然,她叫G。”
跟她料想的不同,Ward一点也不惊讶,只笑了笑,回答:“两次,他受过两次司法精神鉴定,两次的结果都是正常的。”
二〇〇九年八月二十三日,Han Yuan随芭蕾舞团到达巴黎。根据他同事的说法,他从第二天下午开始就有些不正常,独自一个人外出,排练时迟到,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但他一直就是行事古怪的人,所以也没人去追究。
李孜换了一个话题,“你怎么认识他们的,York,还有那个G?”
“Ballerina。”
“为什么?”Ward脸上带着些笑意,看着她问。
“无论你想起了什么,都可以对我说。”她说道。
李孜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Ward点名要她来——她是事务所里唯一的华裔,Ward想当然地觉得她能问出点什么来。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气恼,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回答:“他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但多少还是说了一些。不过,那些记忆,尤其是关于那个G的事情很混乱,其中有一些细节又很真实,很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能接受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所以他篡改了自己的记忆,拼凑出一段新的。”
差不多十个版面的跨页照片,每张照片下面都标明了模特和舞蹈演员的名字。Han在第四页,穿着白色衬衣,灰花呢西装,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站在象征时装展示的白色台阶上,脚边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芭蕾舞衣的女人,金发,一个俄国名字,不是G。李孜又翻了一下那个专题其他的照片,没有亚洲面孔的女模特,也没有相似的名字。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失望,她曾经觉得G不是真的,现在却是完全不同的感想。
“你为什么会在那儿?”
她透过铁门上手掌大小的玻璃窗,又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Han,把Ward拉到一边,说:“他应该接受精神鉴定。”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八月三十日,Han仍旧没能准时参加彩排。他的同事Lance Osler去旅馆房间找他,但他并没有跟Osler去剧场,而是朝和平路走过去。他在路上遇到Eli York,并尾随其进了一家婚礼用品商店。在那家店里,Han和Eli发生了争执。Osler赶到的时候,看到Han把Eli打倒在地,并威胁说:“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会杀了你。”商店的店员报了警,警察到场之后,Eli表示不想追究,所以两人只是做了笔录,并赔偿了商店的损失,就离开了。
李孜不明白她的意思,等她解释。
李孜打断他们,努力把这场对话回复到客观平静的状态,她问Esther:“你自己也不相信他,不是吗?否则你不会这么肯定G不是真实存在的。”
镜头里刚好能看到案发的那个客厅,那个房间整面外墙都是玻璃的,白色的薄窗帘只拉了四分之一,室内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连靠窗那张条案上的摆件也能看得到一个大概——有水晶方尖碑,纯白镶银边的骨瓷人偶,也有青花器皿,还有只粉彩镏金的小盅,上面描着一朵无根漂浮的白莲花。房间像是刚刚装修过,空落落的,没有丝毫人气,又摆着那么些易碎的瓷器,根本不像曾经发生过命案的地方。
Esther静下来,垂手站在那里看着李孜。
李孜不明白他的意思。
“见过一次,我婚礼前夜的派对,她也来了。”
就在这时,Ward从外面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李孜站起来对Han说了声对不起,又跟Whetushu.com.comard说:“我跟你说句话。”伸手把胖子推去了门外走廊里,关上门。
“你可以告诉我,我不是警察。”
Esther低头做出一个苦笑,过了很久才回答:“如果他那样讲,那个人很可能是不存在的。”
“如果你觉得一条人命和四十年监禁都是无关紧要的,那我也无话可说了。”Ward打断她,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我不记得了,好像是因为她。”
从“坟墓”出来,Ward给Han的妻子打了个电话,约好下午三点钟在她工作的地方见面。
“他反复提到的一个女人,模特,或者Ballerina,还说Eli York死的时候,她可能也在场。”
这话把李孜气得够戗,她回了一句,“其实你根本不用费心夸我,我心里很清楚为什么突然要我接手这个案子。”
而Ward仍旧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看着Esther的眼睛,回答:“这是最坏的打算,但你必须承认它有可能发生。”
时间已过中午,他提议在附近一家咖啡馆吃午饭。李孜只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把刚才记下的东西拿给Ward看。胖子一边吃一边窝在卡座的角落里读她的笔记,看到最后,突然问:“关于那家商店里发生的事情,他没有详细讲?”
“你要是真有兴趣,我可以帮你去打听……”管理员说。
Esther站起来,不让他说下去,“我和Han,我们十四岁就认识了,我了解这个男人,他不可能杀人!他不应该为这件事失去自由,哪怕不是在监狱里!”
“我以为根本不相干,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他已经完全好了……”Esther慌乱地解释。
九月七日,芭蕾舞团按原定的计划搭乘美联航的航班返回纽约,但Han没去机场,也不在酒店,错过了那班飞机。根据法国航空公司的记录,他在当天下午另外购买了一张九月九日晚上飞纽约的机票,而Eli York早在八月三十日就预订了这个航班。
“事实上,我一直试着回想那天的事情,但每次想起来的事情都不一样。”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在身陷囹圄时,那是个不同寻常的表情,让李孜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战。
Ward简单叙述了一下上午在拘留所里的事情,说Han提到一个新的证人。
“为了把我从那个制药公司的大案子里踢出来。”李孜耸耸肩回答,在Ward面前她总是懒得去掩饰,“我辞职了,他们不想让我继续接触那些保密文件,所以就把我塞到你这儿来,做这件无关紧要的Pro Bono3。”
但Ward却只是露出一个嘲弄的笑,纠正道:“这案子不是Pro Bono,被告的妻子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我的。”然后就不由分说地站起来,付了饭钱,走出去了。
“对,有段时间我们在一起,大概四个月。”
“后来呢?”
“她有名字吗?”
他沉吟了片刻才回答:“大约六年前,我住在康涅狄格一所医院里,她去那里看一个朋友,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她是个模特,Eli是她的经纪人。”
Ward看着李孜,突然说:“你总在她名字前面加个定冠词,好像不肯定她是否真实存在似的。”
约五十分钟之后,Eli York回到曼哈顿中城的住和图书所。物业的监控录像显示,Eli进入大堂的时间是十点零五分,Han就跟在他身后。
“他还提到你们结婚前夜的派对G也来了。”李孜继续说。
“可能,只可惜没证据。”Ward点点头,摊开手傻笑了一下,合上笔记本还给李孜,对她说,“做得不错,我早说过我看人很准。”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Han的妻子坚持要换掉那个律师,她找到Ward接手这件案子。按照Ward自己的说法,原因是他既不谨慎,也不识时务。
“即使一样是实话,也有好多种方式去讲。”Ward强调,“如果没有他,这案子会简单许多,那几个法国店员未必能出庭作证,就算来了,随便放一段奥普拉的脱口秀,他们至多只能听懂一半,而Han和Eli吵架一定是说英文的,这样的证言很可能不被采信,没有了死亡威胁,也就不存在谋杀。但现在,就是有这个Osler……”
第三点,可能是最致命的。导致Eli身亡的文拉法辛,Han从几年前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服用这种抗抑郁药。一般情况下,他只能从医生那里拿到不超过一周剂量的处方,但这一次,因为他要在巴黎待两周,而文拉法辛在连续服用六周以上的情况下,一下子停药可能会带来一些副反应,所以,他的心理医生破例给了他两周的药量。按每天一片一百五十毫克来算,十四天刚好是两千一百毫克。
“就是那儿,我最喜欢的案发现场之一。”他说,低头看了一下表,问李孜,“想去看看吗?我们还有些时间。”
If only life was this good…
这个案子的预审是在去年的十二月,当时为Han辩护的是他丈人的家庭律师。此人是个有些名气的律师,谨慎且识时务,他认为检方的证据链完整充分,很难反驳,所以一开始就极力主张Han精神不正常,无须负上刑责,而应该被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他试图说服Han及其家人接受这样的安排,以后每年接受一次精神病患委员会的审查,如果委员会认为Han已康复,便可以重获自由,不留刑事案底。虽然Han的妻子一直坚信丈夫是无辜的,但是最终还是被说服了,而Han也带着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默认了这样的安排。鉴定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控方传召的精神病专家并不认为Han有精神分裂症,反而认定他在案发时有完全的行为能力。那次法庭聆讯持续了两天有余,大陪审团确定检方有足够的证据要求Han接受审判。因为是重罪指控,法官驳回了保释申请,把初次庭审定在一月底,也就是说控辩双方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收集并开示证据。于是,那个律师便又试图说服Han与检方达成协议,接受二级谋杀的指控,以免更长的刑期,将来还可以申请假释。
李孜不得不承认,潜意识里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里,他们乘坐的出租车刚好行至中城,Ward凑到窗边,透过冬日午后的阴雨薄雾,指给李孜看着远处两座紧挨在一起的银色大厦。
“药是谁的?”
Esther轻轻咳嗽了一声,回答:“对,那是家精神科康复医院。他在那里大约住了八个月。”
尸检之后,法医认定死亡时间是九月十日凌晨,死因是超量服用抗抑郁药文拉法辛,饮酒加剧了药效。根据验尸报告,死者一次摄入了超过两千毫克的药物,由于文拉法辛本身是缓释胶囊,很有可能是吞食的时候弄碎了,或者是存心去掉外壳化在酒里服用的,药效在极短的时和_图_书间内达到最大,导致昏迷、癫痫、呼吸抑制和心脏骤停。
九月十四日,Han在他的住所被拘捕。警方调查结束之后,地区检察官根据几项关键证据同时对他提出了一级谋杀和二级谋杀的指控:
“她是谁?”
九月十一日,星期五,上午十一点,女佣从工作通道进入四十九楼E室做例行打扫,发现Eli York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死了,身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瓶打开的威士忌和两只玻璃杯。
Esther摇摇头,这一次,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他低下头,似乎被逼到记忆的绝境。
第一,Han曾公开威胁过Eli。
“价钱便宜些总会有人考虑的。”Ward道,“这样的位置,这样的风景。换作是我也愿意住在那里。”
Han看着她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好像根本没听懂她的问题,两秒钟之后才回答:“对不起,恐怕不行,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Esther想了想,说稍等,起身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很厚的铜版纸杂志。她坐下来,翻开其中的一页,交到李孜手上,说:“法国版,去年的九月号。”
Ward连忙笑着说不用了,免得老婆当他金屋藏娇。两个男人说笑着,只有李孜还端着望远镜在看——的确,从那间客厅的落地窗看出去,便是哈德森河的码头,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得到艾利斯岛,甚至更远的地方。到了夜里一定是一片灯海,像是飘浮在星空里。换作是她也愿意住在那里。
“他说他们在巴黎又遇到了,有家杂志给他们拍了一些照片。你知道这事情吗?”李孜又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有时候,我记得是我把胶囊拆开融进酒里,有时候又看到是他自己吃了那些药。”
第二,Han对Osler说,他会跟着Eli,后来也的确为此更改了回纽约的航班。
一开始,经手这件案子的警察倾向于自杀或是误食致死,因为这些年吃抗抑郁药致死的事情不胜枚举。他们只是按照程序找死者的亲友来认尸,但Eli York离开美国很久了,似乎没有什么走得很近的亲友,最后只找到他在纽约的律师Guary Criton(格尔·克赖顿)。Criton听到Eli的死讯非常意外,他告诉警方,几天前刚刚收到Eli从巴黎发出的一份快件,是一份遗嘱,另外还附有一封短信,解释说自己受到死亡威胁,为以防万一,想交代一下身后的财产归属。在此之后,警方才开始朝谋杀方向展开侦查。
“当时她也在场?”
“为什么这么说?”李孜问。
“那是Eli York的产权公寓,他五年前离开纽约之后一直委托物业公司出租,去年夏天才收回来的。”Ward在一旁解释,转而又问管理员,“那房子现在还空着?”
“案发之前,有证人看见Han在巴黎一家商店里打了Eli,并威胁要杀了他,两个人打碎了大约价值一万五千欧元的瓷器。”Ward停顿了一下,似乎肯定李孜会发出惊叹,但却什么都没等到。他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纽约这里有Han在案发当天尾随Eli进入公寓的监控录像,公寓里有他的指纹,但没有口供——Eli死了,而他什么都不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孜试图辩解。
“Ward之前的那个律师告诉我,如果我不能肯定,就什么都不要说。”
离开那里之后,Han告诉Osler,那几天他一直在找一个人,他从前的hetushu•com.com女友,Eli York知道她在哪里,所以他会一直跟着Eli,直到找到她。
“那个G?”Ward特别挑出这三个字来问她。
九月十日凌晨一点三十五分,也就是差不多三个半小时之后,Han一个人离开了那里。
Eli York,李孜记得自己看到过这个名字,公诉书上被害人的名字。去年九月十日凌晨,Eli在西四十二街一栋高层公寓的第四十九层中毒身亡,根据大楼监控显示,Han Yuan那天晚上也去过那里,而且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个跟Eli接触的人。李孜不明白那个寻找Ballerina的过程与这场谋杀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听Han的叙述,却不觉得冗长。
“他说他婚礼前夜的派对,那个G也来了。”
李孜摇摇头,回答:“Han只说他看到Eli走进那家商店,他追进去问Eli,G在哪儿?之后两人发生了口角,他打了Eli,几个店员和他芭蕾舞团的同事Lance Osler把他们拉开了。”
“两次司法精神鉴定你都是知道的,精神病史很可能左右鉴定结果。”Ward继续说,“我需要他所有的就医记录,然后再申请一次精神鉴定,不管怎么说……”
“我不知道。”
假如生活如此好……
Esther回答:“那天晚上有差不多一百五十个人,你说的那个人可能是他那方面的朋友,我完全没印象。”合情合理的解释。
“证人是宣了誓要说实话的。”李孜提醒他。
九月九日晚七点十分,Han和Eli乘坐的班机从巴黎戴高乐机场起飞,整个飞行时间约八小时,因为时差的关系,在纽约落地的时间是美国东海岸时间晚上九点十分。
Ward指示司机朝西四十二街驶去,直到那两座银厦近在咫尺。两人付了钱从车上下来,李孜记得案卷上写着,案发的那套公寓在A座,但Ward却径直带她走进B座的大堂。她知道此人总有些超出常理的门道,便只管跟在他后面。
而眼前的Esther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但还不至于彻底乱了方向。她穿着简单,却不随便,英语说得无可指摘,只有极少一些词还是可以听出来她并非是出生在美国的。
李孜也迎着她的目光,说道:“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如果你真的想帮他。”
“后来她去了别的地方,欧洲。工作上的原因,我们就分开了。”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十分简略。
“这不可能。”李孜肯定,任何一个哪怕受过一点点心理专业教育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叙述当中出现的问题。
Esther欲言又止,倒是Ward先开口了,“那不是普通的医院,对吗?”他挪了一下身体,屁股下面那张转椅的关节发出难听的声响。
“去年八月份之前,你没再见过她?”
“Lance Osler。”Ward摸了摸下巴,感叹道,“这个Lance Osler也是个奇怪的角色。”
“那他怎么接受的精神鉴定?”她又问。
“这不是没有可能,在你之前,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段经历。”
管理员点点头,回答:“据我知道的,根本就没挂牌租售,好像是因为遗产继承的事情还没落实。再说,现在空房子多得很,谁会要住死过人的地方。”
Ward低头想了一下,说:“警方的调查记录里并没有第三个人。他说过更多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吗?”
“能说说去年九月九日夜里到九月十日凌晨发生的事吗?”她问,想要把谈话拉回主题。
“如果可以,当然好了。”李孜回答,好奇Ward究竟要怎和图书么把她带进去。
Han的妻子跟李孜差不多年纪,也是纤小的华裔女人,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她的名字,Esther Poon,头衔是画廊经理。她请Ward和李孜去二楼她的办公室里坐,那是一间半开放式的房间,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河岸的风景。这样的天气鲜有船只出航,泊在码头的小型轻钢游艇清一色盖着靛蓝油布,上面再覆着一层糖霜似的薄雪。窗边的白色玻璃柜里陈列着许多老式照相机,既有看起来就很值钱的古董,也有波普时代流行的宝丽来和乐摸。一旁的办公桌上摆着几只镜框,李孜注意到其中一张Esther和Han的合影,照片里的两个人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岁,像一对初绽的花儿一样,年轻、漂亮、犀利。
“他很配合,各种各样的测试都很配合,只是拒绝谈发生的事,他说全忘了。”
八月二十九日晚,Han登台演出,当天的剧目是乔治·巴兰钦的作品《珠宝》。据那场演出的导演回忆,Han在第二幕红宝石主题中错了三个拍子的舞步。台下的观众未必能看出其中的不同,但剧团里的人都知道出了纰漏。演出结束之后,导演曾找Han谈话,他只说了抱歉,没做任何解释。
李孜不解地看着Ward。
“你跟G交往过?”
离开银厦,李孜和Ward如约去找Han的妻子。他们来到切尔西,按照地址找到哈德森河公园旁一栋战前建筑的顶层阁楼,这里已改成一家画廊,不很大,却布置得精致高雅。
Ward做了一个“噢,我的天啊”的手势,“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
李孜很容易想象出Han面对警方的样子,因为,在她面前,他仍旧保持着那样的态度——不急于辩白也没有反抗,带着一种旁观者般释然的态度,仿佛灵魂出壳,飘在房间一角的半空,对着自己的耳朵幸灾乐祸地低语轻笑:这下你要怎么收场?
当班的物业管理员是个中年男人,黑色西服,别着铭牌,看到Ward进来,朝他点点头,显得十分熟稔,很有默契地把他们带到大理石影壁后面,乘一部货运电梯上到四十九楼。电梯门打开,外面便是消防通道。Ward也不多解释,走到通道尽头,推开一扇气窗,从包里拿出一支小巧的数字式望远镜,调好焦距,让李孜看西面A座的房子。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试着找到她。”Ward说道,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转而又笑起来,问李孜,“想见见他妻子吗?”
“不如直说吧,你根本就不相信他是无辜的,或者说你根本就无所谓,只想要他认罪,然后进精神病院了事……”Esther看着Ward大声喊叫,几乎要哭了。
李孜抬起头,刚好碰到Esther的目光,她不甘心线索就这样断掉,试探着说:“Han说他和G是六年前在康涅狄格一所医院里认识的。”
从餐馆出来,他们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切尔西见Han Yuan的妻子。一路上,Ward尽量简略地为李孜叙述了一下案情。
李孜在Esther脸上看到一种复杂的表情,介乎于两种毫不相干的情绪之间,是宽慰,也是紧张。她很想知道那表情背后的东西,便接过话头问Esther:“他提到一个人,一个名叫G的女人。事情发生的那天,她可能也在场。你认识她吗?”
“Han的妻子告诉我,Osler和Han曾是同学,后来又做了同事,Han结婚的时候,他是伴郎。”Ward说,“但在这桩案子里,他是检方最有力的人证,几乎可以说是他亲手把自己的朋友送进了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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