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跟哑巴似的。”孔妈妈半天没听到回音有些怒了，“我跟你说找到那么合适的不容易，你不要再马马虎虎的搞砸了，今年过年你要是再孤身一人，新年上坟的时候我就在你外婆墓地前挖个洞把你丢进去埋了。”
她不能回头，不能安慰，剪断了的绳子不能再一次系起来。
电梯到达的提示声响起，喻润先孔安槐一步出了电梯，只给孔安槐留下了一个背影。
“企业高管？B大校友？”喻润看起来也没指望孔安槐回答，维持这这样的语速又问了新的问题。
孔安槐切小羊排的手停了一下，吃饭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如果你发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和你定好的目标完全相反的时候，你会怎么办？”
西餐上菜很慢，餐前酒前菜主菜甜点咖啡餐后酒，一道一道的上，总觉得吃一顿饭能吃到天荒地老，时间长了，聊天的话题就从一开始的寒暄开始变得有些深入。
密闭空间，只剩下两个人，谁都不看谁，孔安槐努力的眼观鼻鼻观心。
而且在确定这位刘先生和她不可能会有后续后，她也需要和人聊聊天吃吃饭来转移自己渴望去找喻润的注意力。
她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目标明确，并且绝对不会走偏，她以前一直认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但是最近却越来越犹疑。
孔安槐选择沉默。
心绪不宁，后脑勺一阵阵的抽痛。
她想等下一趟的。
她这一辈子追求的都是平https://www.hetushu.com.com顺安稳, 没道理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才决定要走另外一条路。
纵情纵欲纵烟纵酒，当下都是真心高兴的。
“……”孔安槐只觉得自己站在喻润后面缩得越来越小，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要买高层，电梯从第一层升到二十一层为什么需要那么久的时间。
“如果全身心都想做那件事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你之前定好的目标是错的。”刘先生打了个比喻，“就像我之前给自己定了一个四十岁退休的目标，结果做着做着发现工作的乐趣远比退休大的多，所以我要改的是我之前四十岁就退休的目标，而不是逼自己继续赚钱存钱到四十岁就一定退休。”
……
和喻润比脸皮厚这件事，她从来都只有输的份。
“关键是家庭，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双职工，他妈妈我见过，人有点小精明但是心地很好，而且他上面还有个哥哥，以后你们结婚了年纪大了就不用单独照顾公婆。”孔妈妈越说越高兴，“你今天看了要是合适，我明天就拿你们的八字去算算。”
他对孔安槐算是欣赏，看起来有距离感但是不觉得高傲，理智冷静但是不会让人觉得冷漠，只是这样的女人更适合做朋友，而不是娶回家。
可到底仍然扯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走到了那一桌一边低头看菜单一边等她的男人面前。
电梯门口有人。
毕竟他当时走的时候，决绝的像是再也不想看到hｅtusｈu.ｃom•coｍ她的样子。
只是他是因为单纯的不想，而她，看起来更像是为情所困。
这是孔妈妈的原话。
喻润就笔直的站在电梯门口，背对着她面对着电梯，一动不动。
孔安槐很配合,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配合带着自暴自弃的意味, 但她是该好好压一压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了，她今年已经二十九, 不再是那个大学还没毕业住招待所都不知道拿身份证的姑娘了。
“妈……”孔安槐头痛欲裂的打断了越说越离谱的孔妈妈，放软了声音商量，“我先去看了再说好么。”
她在门口停了一会，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主菜上来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开始探讨人生目标，刘先生说，他欣赏一切有明确目标的人，因为找目标这件事情本身就很难。
孔安槐是真的被安排了相亲。
……
孔安槐意外，她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大部分让人觉得真心高兴的事，都不见得是好事。”
刘先生非常擅长社交，健谈但不聒噪，在说明清楚自己的意图后，就放下客套，表情放松的开始为孔安槐介绍这里的特色菜。
“我其实并不想参加这次相亲，愿意过来只是因为人情难却。”刘先生开场白很不错，起码拉回了孔安槐一半的注意力。
“我工作很忙，并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也和我一样一心扑在事业上，结了婚，家里面总需要有一个持家的人。”刘先生的笑容里带着点抱歉，“孔小姐事业有成，在业界已经小https://www.hetushu.com.com有名气，我想，你肯定不会愿意在结婚后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妈，我出门了。”孔安槐打算在自己心更虚之前挂电话。
选的话题都是平常寒暄的简单话题，孔安槐多少都能接两句，这顿饭，吃的比孔安槐想象中的惬意很多。
相比杜温茂在追求前还要摆足架势试探孔安槐，这位刘先生，在点完菜等餐前例汤的时候，就坦白了自己的立场。
相亲男姓刘。
认命的走进电梯，看着喻润继续面无表情的按了关门键。
过年前务必要找到一个, 最好能直接订婚。
电梯门终于叮的一声响起，喻润先进了门，进门之后手指按住开门键，没看她，却让那电梯敞着门等她。
“你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跟你说对方的情况呢。”孔妈妈嗓门更大了, 电话不用放在耳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居然有些好奇，像孔安槐这样的女人，能困住她的男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起因还是那位存在感很强的杜温茂先生, 孔安槐妈妈知道他们两个没有可能之后就开始给她张罗各种门路，想让她找个合心意的。
她完全没打扮, 平时工作穿什么出门的时候就随手抓了一套，妆倒是真的化了, 不过也是日常妆，都是冷色系。
孔安槐傻在当场，那天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她以为喻润已经搬走了。
电梯又恢复了安静，喻润问完这两个问题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你有良好的教育，根深蒂固的道德观，还拥hetushu.com.com有成年人对是非对错的判断能力，如果那件事情不是好事，为什么会让你觉得真心高兴？”
琴身悠扬环境优雅，桌位与桌位之间隔的很远，光线恰到好处的昏暗，制服笔挺笑容专业的服务员，轻声细语妆容精致的客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孔安槐很熟悉的，代表了都市中产阶级阶层的从容。
“不要化平时的工作妆, 女孩子化的粉|嫩一点, 口红擦粉色的，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个果冻的。”孔妈妈声音很响, 孔安槐一边心不在焉的锁门一边随口答应。
深入交谈的话题都很空泛，没有涉及到个人隐私，孔安槐并不排斥。
“不要穿裤子，高跟鞋不要穿黑色的，老气死了。”孔妈妈继续唠叨，孔安槐把下滑的单肩包往身上拉了拉，有些心虚的看了眼自己的西装裤和黑色高跟鞋。
“我有照片。”孔安槐咕哝，她好不容易一手接电话一手锁好门，抬起身准备去按电梯。
“目标的对错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有时候会缩在自己觉得安全的范围内，如果你真的有犹疑，那么就让自己两边都接触一下，时间会给你答案。”刘先生抿了口酒，对面坐着的这个女人，一整晚都愁眉不展心神不宁，他知道今天不愿意过来相亲的人不单单只有他一个。
孔安槐不安的动了动，继续沉默。
相亲的地点是一家西餐厅，对方非常套路的选择了H市风景区的一家名气很高的西餐厅，据说还走了后门插了队才订到的位子。
她其实现在头脑一片空白，喻润从电梯里hｔtｐs://ｍ•ｈｅtusｈｕ.cｏｍ.ｃoｍ走出去的背影和她常年做梦做到他冬夜离去的背影一直在重叠。
“让自己觉得真心高兴的事，就是对的吧。”刘先生笑笑，抬手为孔安槐倒了半杯红酒。
外表和杜温茂是一个类型的，斯文白净，彬彬有礼，不过人品比杜温茂诚实坦白很多。
餐前例汤适时的在这个时候被送了上来，孔安槐低头抿了一口浓汤，掩饰掉自己松了口气的表情。
有多想？差不多就是现在就想丢下刀叉飞奔而去的程度。孔安槐心底苦笑。
刘先生一愣，突然笑出声：“我终于知道你身上的压抑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有多想做？”刘先生笑看了孔安槐一眼，吃饭到现在，刚才这个目标的话题似乎是她唯一感兴趣的话题。
可是喻润不声不响的站着，摁着开门键，直到电梯发出超时的警报声。
相亲的时间定在周日晚上六点半，孔安槐五点半出门，出门的时候耳朵边还贴着手机——孔妈妈正耳提面命的安排她今天的衣着。
孔妈妈还在电话那头声音洪亮的絮絮叨叨：“对方比你大四岁，是你B大校友，私企高管，魔都人，年收入估计比你多一点。”
“那你怎么知道赚钱这个目标就一定是对的呢？”孔安槐放下刀叉，终于真的有了些聊天的兴致。
孔安槐终于挂掉了那个让她倍感煎熬的电话，瞪着那扇一直开着的电梯门。
孔安槐咬着唇站在电梯里，手指甲抠到单肩包的拉链缝隙里，钻心的疼。
“相亲？”最终还是喻润先开口，两个字被他说的每个字的尾音都带着冰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