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阳光
第五百八十八章 有人自远方来
“有棵遮罩道观的千年银杏树。”周离继续说。
尹乐：……
要早知道，他肯定不来买这棵银杏。
于是，他身上承载着千年来所有先祖的苦苦守望，所有先祖跨越时空而来的凝视，千百年凝聚的重量啊，又岂能轻易放弃？
“长平观。”周离说。
前两天他还在县里的医院住着，听说了天地异象后，无论怎么也要回来，玄清小师父拗不过他，只得把他接回，又麻烦张老板跑了一趟。
“不行……”
确实不用着急的。古人肯定想不到现在有飞机、有高铁和火车，而御六家散布天下，国土又如此广袤，即使快马加鞭，要聚集于西北边陲也不是一件三五天能完成的事。
周离摇摇头，轻轻笑了笑。
老观主艰难的望向她——
尹乐：？
放下手机，他长长舒了口气，捏着自己眉心陷入了思索。
“我们蒋家传下来的话已经有些模糊了，尹家传下来的更准确些。”蒋先生不免有些唏嘘，虽然自一年前接触了妖与天师，已经意识到先祖口口相传、代代相传的话都是真的，他还是忍不住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算是祖训吧。”
“响了！”
老观主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没错！你怎么知道？”尹乐又问，“谁给你说的？你去过？”
周离：夸你从容
“车上说。”
“这样啊。”
多少师祖们啊，他们要等待的是一个极为遥远的日子，一群自己不认识的人，一群也许自己穷尽一生也等不到的人，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来，会不会早就在岁月长河中断了传承，可他们还是这样等过来了。
此去腾冲路途不近，有六百公里左右，坐飞机明显更快，尹乐却选择了驾车。
道观是天地异象的中心，今天白天开始有不少人找到这里来，有看热闹的，有地方台记者，也有摄影爱好者，乃至找UFO的，还有一些原本来道观上过香的香客，但道观一直遵从老观主
和图书的意愿，闭门谢客，没放一个人进来。
“可能性不大。”
这古朴厚重的钟声传出极远，惊起山间无数飞鸟，在夜空中来回荡漾。
“哪有人会来啊？新闻上说，这是地球磁场造成的，就和北极光一样，我还听附近的人们说，可能是军队在搞什么实验，不管是哪个肯定都和您要等的那些人没有关系……”玄清小师父有些急了。
“委屈团子大人暂时跟楠哥几天了。”
钟又响了一声。
尹乐已经发动了车：“按照我们传下来的话，在钥匙产生感应后，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天地异象之处，找到聚集地点，最大期限不能超过一个月，超过一个月就……失败。”
“好久不见，小周师父。”
据说它会连续保持三天，三天后会转为断断续续出现。
张老板则扭头看向病榻上的老观主，只见老观主伸出了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外头，老目中绽放希冀的光，声音也是颤抖着——
尹乐自己开车，没有司机。
周离：不急的么？
周离：/ok
尹乐指着旁边的车——
千年。
周离抱着团子到楠哥寝室外面，在宿管阿姨的严密注视下，将之递给楠哥。
“可是……响了？”
“两声……”
有些冷了，张老板走回里屋。
钟才是最后一道保险啊。
至少他等到了这一天，至少半年前的钟声给了他信心，让他可以拖着这副残破之躯支撑到现在。
尹乐：紧张又有什么用
这真是个怪事……
玄清小师父连忙跑出去查看，差点被门槛绊得摔了一跤。
是在等一些人？
“你们的感应是什么情况？”周离问。
“好。”
尹乐：我和钥匙都已有所感应
之前张老板很想买走这棵银杏，不过老观主不肯卖，他亲自来劝，来回跑了好几趟，送了不少东西，这老骨头就是不松口。眼见得许多古树都被挂了牌，不能再买卖了，张老板是又急又气，有时和朋友聊起，真的和-图-书会骂娘的。
“钟响了吗？”老观主又问。
天命啊……
长平观能坚持下来，那些赴约的人也能保证一代代不遗忘吗？
“去过。”
他是先拿的D照再拿的C照，开车技术明显不熟，又轻微超速，所以上高速后他就很少再说话了，蒋先生接过了这个重担。
……
即使明天就放清明节了，但今天出校门依然要请假条，幸好楠哥还有存货。
顿了一下，他又说：“但现代交通发达了，我猜只要收到消息的，传承没断的，都会尽快赶往。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算上有些可能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钥匙反馈的，或者其他事情耽搁了，应该不超过五天就能聚集，如果超过五天，几率就很渺茫了……”
嗯，原先是坚决不信的，现在多少动摇了一些。
玄清小师父守在他身边，快五十岁的张老板坐在门口抽着烟，下弦月洒落满地血霜。
周离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去年秋天，路上堵车，我们本想抄个小路，没想到走错了，那条路被封死了，误入长平观，幸得长微老观主与玄清小师父招待，不然我们恐怕要在车里睡一晚。”
正在这时——
周离：你没有一种紧张感吗？还能做得下工作？
“你怎么知道？”尹乐皱眉。
往常坐惯了后排的蒋先生有些拘谨的坐到了副驾，周离只得坐后排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于是也坐得坦然。
钟声渐歇，房间内落针可闻。
古时约定犹在，有人自远方来。
“不确定。”
银杏没有拿到，倒是多了个麻烦。
周倩倩被重重噎了一下。
“哪可能……”
尹乐：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周离：去
晚风吹散了口中吐出的烟。
张老板是不太信的。
周离：抖音
可长平观存在多少年了，这么些年里有多少风霜，又过了多少代人？
尹乐：所以你去么？
“是的。”蒋先生点头，“听说还在。”
张老板、玄清小师父
ｍ.ｈｅｔｕshｕ•com.ｃoｍ都扭过头，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院中那口钟，老观主也瞬间睁开浑浊双眼，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
他又何尝没这样想过？
“我会尽快回来接你的。”
什么事情要等这么久？
老观主总爱发病，他还帮着送了几趟医院，跟个晚辈似的跑上跑下。
静谧的夜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由大门口一直传进了里屋——
“道观啊。”周离很平静。
老观主紧紧闭着眼睛，在心里叹气，眼眶有几分湿热感，又不知自己还能撑几天。
“不委屈的喔！”
这两天老观主既激动紧张、又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也看在眼里。
尹乐：唉……
周离：所以……和封印有关吗？
“开门。”
“这么巧？”
尹乐：在哪看见的？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月光血红，洒在古朴的道观瓦顶，银杏树枝繁叶茂，影影绰绰，一片阴森凄凉。
“呼……”
“东北，尹家后人来访。”
“咚！”
尹乐：是的
这是一辆黑色的奥迪。
远方的天地异象依然在持续着，连夜晚的月光都染成了红色，周边民众经历了一个由兴奋到不安的过程，直到专家给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解释后才稍微安定了些。
张老板将烟屁股扔下，火星和地面一样红。
“没有人来，师父。”
玄清小师父在回应老观主的问话，这样的问话这两天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周离假装自己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点点头往校外走。
相比起来他仍是幸运的。
张老板回答道，他的内心也仿佛和古钟一样，受到了无形之力的撞击，久久不能平息：“响了两声。”
走到校门口，刚巧遇到周倩倩，班主任见他背着包，不由斥责了他两句：“又逃课出去玩？有你这样当学生的吗？”
校门外。
蒋先生说完话便紧抿着嘴，虽然这件事情让他感到陌生，有种不知如何应付的局促感，同时这份传承上千年的担子落到了他肩上也让他不可避
和_图_书免的激素快速分泌，可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他还是强自保持着镇定。周离抛开这些念头，继续问：“如果道观没了，钟也没了呢？”
“没有响，上次，上次应该是某种巧合。”玄清小师父说。
“腾冲……”
尹乐一边加速一边说：“以古人的技术，是不可能毁掉长平钟的，现代倒有可能。而天地异象的中心是那口钟，我们最好找到长平观的传承人，找不到的话才退而求其次，找这口钟。”
尹乐：先不说了，网上不好说，我这还忙着呢，我忙完就来找你
千年守候，到此为止。
周离将包搁在旁边：“需要多久呢？”
什么人能等这么久？
周离把假条展示给她看，上面有她的签名。
那些专家说什么地球磁场，他是不懂，老观主一直断断续续念叨着的那些话，他也听不懂，只觉得怪。
一身运动装的尹乐和一个穿着衬衣打着领带、浅色西裤配皮鞋的中年男人并排站着等他。
这些，他们是不会明白的。
“是啊。”
何况他现在已经开始信道了……
“原来如此。”
周离：有那味儿了
“这种事情，太玄了。”张老板也摇头，声音低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确实……不太可能。”
也总算等到了这一天，无论有没有人来，都算是有个交代了。
“如果道观还在，就意味着接待人还在，我们可以从他那里获得详细的妖王墓的信息。”尹乐补充道，“如果道观不在了，我们仍能通过长平钟得到简单的信息，但前提是人要到齐。”
尹乐：不急，急也没用
奈何已经知道了，要让他装不知道，让这老道士病死、晚上疼死，他做不到。
尹乐：已经撤热搜了
相比起半年前，老观主的身体状况更差了，本就一身的病，上个月又查出了胃癌，医生告诉他们，做不做手术其实都差不多。
玄清小师父连忙又往外跑。
“咚！”
院内古钟凭空作响。
他以前也听老观主和-图-书偶尔提及过，这座道观传承千年，有盛有衰，但每一代人其实都是充当守候者的角色，已等了上千年了。
“不管怎么样，师父，你还是回医院吧。不管要等什么都回医院再等，有人来我再带他们来见你。”
很快玄清小师父跑了回来，她睁大眼睛，心跳砰砰作响：“没有人，是它自己响的！”
那样的话，也不知他是否会在最后关头将这个秘密托付给年轻的弟子，也不知玄清小师父是否会接过这份延续千年的传承……也或许这个担子连老观主也觉得实在太苦了些，他会含泪将之带入地下吧？
“妖王封印地……”
周离：我也看见了
退一万步说，哪怕老观主说的是真的，哪怕天地异象也是真的，真的是某种昭示，可这是千年的承诺啊……
“在祖训中有个地名，是个道观，如果道观还在，我们就去那里，如果不在，我们直接去天地异象的最中心就可以了。”
“哦哦……”
4月2号，周五。
如果那晚他们没有走错，长平观最后的守候者，老观主极可能撑不过那个夜。
白日里的访客尽皆散去，此刻山间徒留夜风肆虐，玄清小师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也搞不清自己心里的复杂想法，只在片刻后听见了蜿蜒着的石板台阶上传来脚步声。
老观主躺卧在床，嘴唇苍白，打着点滴。
周离背着包走过去，先向中年男人打招呼：“好久不见，蒋先生。”
“我请了假的。”
张老板与他们的缘是因院子里这棵银杏结下的。
可这守着孤山旧观的一老一小可怜啊，张老板送的那些东西，一半是想讨好他们，让他们松口，另一半也是真想送。
确实好巧的。
还是这样等过来了，一代又一代，不曾中断，最终将之交到了他的手中。
“钥匙，钥匙会收到感应，然后它会与这一代觉醒的天师产生交互，所以我也会有所感应。”尹乐说着瞄了眼旁边，“像是蒋家产生感应的就是蒋大哥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