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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绮回头问道：“郡王回来了？”

听着外面闷闷的行杖声，兰陵王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河间王等人，马上便会入驻行馆……若是再让我知道，有人随意放他们进入这个院子，格杀勿论。”

她说她好丑。

这一次，张绮没有如以往那般，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在众女地注视下，她静静地抬起了头。

“恩，都去，阿绿也去。”

在张绮到来之前，她们也对宇文月骂过，嘲讽过，甚至威胁过，可她们地行为与张绮的表现一比，格外显得粗鄙又无力

可他们明明是兄妹。

此时，众女正在那里说着什么，叽叽喳喳地甚是闹人。

兰陵王交待过后，转向张绮吩咐道：“好生呆着。”说罢，他转身朝外走去。

语气有点古怪。

宇文月气得颤抖起来。要不是她实在衣不遮体，只怕这时已站起来与她厮打了。可偏偏她又是羞愧，又被张绮容光所慑，只能被气得不停地哆嗦着。

看到张绮进来，哭泣着的宇文月目光中闪过一抹狼狈和恨意后，又抹起泪来。

……张绮本是倾国之色，这般近距离地望来，可以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自形惭秽宇文月一对上她，便急急地侧过头去。

张绮唤道：“有请。”

就在张绮提步走向兰陵王时，陡然的，宇文月尖叫一声，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披头散发，再也没有半点搔首弄姿地嘶声说道：“不……我不嫁。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此时天空微阴，张绮睡在塌上，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天空，这时的她，什么也不想做人，什么也不想想。

这一抬头，她便是木住了。

没有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正一边整理衣服头发，一边急急赶到客房的张绮，连忙向后一退，躬身行礼后，才小心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他如此紧急地把自己叫来，原是为了这事……看来是焦头烂额了，只能指望自己给他解围了。

当下，众甲士凛然应道：“不敢。”

一袭黑裳，衣襟处明显被扯脱，露出小wwｗ.ｈetusｈｕ•ｃｏm•ｃｏｍ半结实胸膛，束发扯散，俊美无畴的脸上，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气恼着，染上了浅浅的红晕，他的唇破了皮，左脸颊则被抓出三道淡淡的指甲印的，正是兰陵王。

“好得很。”萧莫笑容如春风，他温文尔雅地说道：“我们会一道前去齐地，阿绮，如果你在兰陵王身边受了委屈，记得要告诉我……我带你离开。”

萧莫见到她的模样，垂下眸侧过头去。他背对着她，温柔的，低而有力地说道：“阿绮，你记着，如果有了什么委屈，一定要来找我……我等着你。”

他转身朝外走去，来到门口时，他脚步一顿，也不回头，只是温柔斯文地说道：“现在没人阻着我们了，如果你回来，我会娶你为妻。”

也不知怎么的，张绮感觉到，今天的马车驶得特别快速，驾车的驭夫连连低喝，熟练地驱着车在人群中穿来梭去，转眼间，便来到了一座院落前。

众女的表情复杂之极。

站在门口的，却是萧莫。

四人微微躬身，朝着马车中唤道：“张姬，郡王令你马上进去。”

声音低沉，慵懒，带着浅浅的笑和冷。

你是我嫡亲兄长。

张绮慢慢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宇文月，温柔地说道：“有所谓聘则为妻奔为妾，阿月此番向我家郡王献身，是想当他的妾室吧？”

青葱玉指如按琴弦，一边在她的肚兜周边漫不经心地游走，一边轻声说道：“这里也好小……”

萧莫带来的冲击太多，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张绮一直浑浑噩噩，木木呆呆。

在几女异样的沉寂中，她步上台阶，推开了房门。

而兰陵王的脚下，离他不到一米处，跪着一个春光外泄的半裸女子，这女子外裳脱尽，只着了薄薄的肚兜，下身包着一床薄被，大半个白肉裸裎着，却是宇文月。

稍稍梳妆一下，她走出房门，在一列黑甲卫地陪伴下坐上马车，驶向了使者府。

来到宇文月身前，张绮微微弯腰，她伸出青葱玉手heｔｕshｕ.ｃｏm.ｃｏm，优雅地抬起了宇文月的下巴，令得涕泪交加，脸给糊成一团的宇文月，正面对着自己。

她的亲兄长对她说，会娶她为妻

此刻，兰陵王正倚着塌几，懒懒地举酒慢饮，那半开半合的双眸，于沉肃底，另有一种冷漠和慵懒，那半倚于塌的身子，那披散在裸裎胸膛上的墨发，那被长发遮住了一半的眸光，又于慵懒中，有着让人心弦乱颤的绝美和邪魅。

陡然听到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秋公主和阿瑜等人齐刷刷掉过头看来。对上衣裳不整，墨发披散，模样既狼狈又俊美得勾人的兰陵王，以及被兰陵王抱在怀中，同样衣裳不整的张绮。

陈使？

他说，他带她离开。

“是。”

萧莫正在盯着她，目光晶莹坦荡，他微微笑道：“这世间荒唐的人事多了去了，我想得到我的妹妹，有什么不可？”

说到这里，她转向兰陵王，含笑打量了他几眼后，她懒洋洋地伸出手，搂住兰陵王的颈勃。

声音如羽毛般轻轻落下，仿佛说话的人无比小心，无比慎重。

一边说着，张绮一边伸出冰凉的手，抚向宇文月光裸的胸口。

张绮咬着唇，十指相扣着，小心地说道：“我什么都知道了……萧郎，你是我嫡亲兄长。”

陡然看到张绮的马车冲进来，她们静了静，同时转头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侍卫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张姬，陈使求见。”

看到宇文月挣扎着动了起来，张绮又噗哧一笑，轻轻说道：“是了，你是宇文护的女儿，以你父亲的权势，倒是能逼着郡王在周地娶了你。”看向被自己的话提醒，明显镇定下来的宇文月，张绮温温软软地说道：“可是，我记得阿月的奶奶，还在齐国做阶下之囚哦……阿月还是可以嫁的，不过到了齐地，是为妻还是为妾呢？或者，阿月去跟你的奶奶做伴？每日里不短了衣食，一直活到头发白了也见不到一个外人？”

见张绮呆在那里，身子还不曾直起，萧莫缓步走来。他扶ｍ•hｅｔusｈu.ｃom•ｃｏm着她的肩膀，令得她站直后，嘴角一扬，风度翩翩地背转身，打量起房中的布置来。

看到她近乎癫狂的模样，张绮右手一扔，把装了衣物的包袱扔到宇文月的身上，软软的，纯稚可人地说道：“这是衣裳，好好收拾下自己……你放心，今天的事，没有人会吐出半个字，也不会影响到你嫁人。”

软玉温香一入怀，张绮却是突然间头一仰，咬上了他的脸颊这一口咬得重，兰陵王痛得闷哼一声，他蹙眉瞪向张绮，想要把她推开，手伸到一半又垂了下来。

两字一出，宇文月的脸陡然涨得通红。

她真是为了掩饰他脸上的抓印？不是寻机泄愤？兰陵王深深地凝视着她，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伸手把她拦腰换起。便这般横抱着她，他迈开大步走出了房门。

“有请——”

还没有回府么？张绮想了想，应道：“是。”

兰陵王冷冷说道：“拖下去，各打十棍。”

张绮转眸，她提步朝宇文月走去。

原来他是要防着河间王。

她一露脸，众女便刷刷刷地，同时向她看来。

张绮知道河间王新到，他肯定有很多事要办，便乖巧地福了福，转身朝回走去。

蓦地，一阵低笑声传来。

张绮狠狠一口，在他的脸上咬出几个清楚地牙齿印后，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低声呢喃道：“这下好了，左脸被我抓破，右脸又被我咬了，长恭，天下人都会骂我妒妇的。”说到这里，她眼眶泛湿，直是好不委屈她把自己咬了，令得自己这张脸都变得左右对称了，出门被人看到，都成了一桩奇谈。她还委屈？

可是，那渴望太遥远太飘渺，令得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只是痴心妄想。

扔下这句话，他拉开房门大步离去。

随着她面容一露，秋公主旁的那个齐地贵女倒抽了一口气，而阿瑜则是倒退一步，脸色更白了。

一入院落，兰陵王便对那些黑衣甲士沉喝道：“刚才是谁放了秋公主进门？”

结果，她今天听到了什么？萧莫居然对她说，他会娶她为妻。

这m.hetushu.com.com句话一出，宇文月尖叫一声，胡乱扯着衣裳包住了自己的身子和头。

刚才，她们就站在门外。而房间里面，张绮吐出的每一个字，她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们清楚地听到张绮是怎么嘲讽宇文月的长相身材的，又是怎么以一种刻薄又残酷的语气，让宇文月认清现实的。

……

萧莫蓦地转头看向她。

张绮眨了眨眼，眨了眨眼，终是侧过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张绮嘴张了张，又张了张，是了，发生在建康的隐密事，知道的人不多，他不会以为兰陵王知晓，更不知以为自己知晓。

这院落极为普通，青砖碧瓦掩映在重重树木里，在白灼灼的，逼人阳光照耀下，倒是显得极为清凉。

竟然会是萧莫。

“还没有。”

听到张绮的脚步声，举酒慢饮着的兰陵王眸光一掠，似笑非笑地朝着宇文月的方向一瞟后，慢慢说道：“阿绮，这位女郎非要缠着我负这个责，你说如何是好？”

张绮张着嘴，一时之间，她头脑浑浑噩噩，眼神痴痴呆呆，竟是听傻了。

下午时，一个侍卫在门外说道：“张姬，郡王令你带一身女人的衣裳去见他。”

一直到萧莫走得很远很远，很久很久了，张绮才向后倒退一步，一屁股软在塌上。

这时，张绮温软微靡的声音从她耳边低低传来，“好丑。”

“是。”没有人反驳他的话，更没有人质问，为什么在邺城时，她们可以想来就来，在周国怎么就不行了？

在秋公主瞪大的双眼中，张绮娴静地朝前走去。此时的她，步履雍容，姿态曼妙温柔中透着平和，给人的感觉，浑然是世家名门所出的贵介女子，而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姬妾。

你是我嫡亲兄长。

街道上，正是繁华热闹时。

……

他微微侧头，目光晶莹地看着她，浅浅笑道：“你高兴么？”

这笑声，低沉中，隐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多少年了，她那么渴望有个不错的男人对她说，我会娶你为妻。

一进房门，张绮的脚步便是一僵。

张绮猛然抬头看和-图-书向他。

他既信任她，她就放手施为吧。

踱了几步后，他低哑的声音响起，“阿绮，我会与你一道前去齐地。”

……这样的张绮，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想都没有想过的她们从来不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

张绮的目光转向宇文月的腰腹处，看着看着，她哧地一笑，道：“腰身好粗……脐眼居然还是黑的？”

房间里，有四个人。

随着马车驶来，大门吱呀一声迅速打了开来。马车刚进去，那大门又给紧紧关上，站在大门旁的四个齐地侍卫，同时上前一步，一副死守大门，不容人进出的模样。

张绮收回目光，浅浅笑道：“以阿月的这身皮肉，这个姿色，又是自动送上门，哭着求着倒贴来的，怕也只能这么着了……郡王，她想嫁，你就娶了她呗。”

兰陵王？

宇文月猛然哆嗦起来。

好一会，萧莫收住笑，道：“你竟是知道了？高长恭告诉你的？不过，那又如何？”

四个守在一处房门外的汉子，这时认出了马车中的人是张绮，他们同时松了一口气，大步朝她走来。

清亮地叫唤声中，一个脚步声传来，不一会，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院落里十分热闹，天井处，围着秋公主，阿瑜三女连同她们的婢女，另外还有几个面生的婢子。

微微抿唇，张绮低声说道：“你们都去么？”

这么看起来温软糯绵，实则冰冷，残酷又理智，这么幼嫩，却是通晓世事，这么华美绝伦，明明卑贱却似高高在上……她，怎么可能只做一个小小姬妾？

“退下吧。”

众甲士一凛间，两人低头走出。

张绮恩了一声，她看着萧莫俊俏的侧面，忍不住低低说道：“你，你还好么？”

张绮恩了一声，走下马车。

宇文月跪在地上，满脸都是眼泪鼻涕，正哭得哀哀的。在宇文月的身后角落处，还有两个瑟瑟缩缩的婢女。

这般优雅冰冷，评头品足如看货物，这般毫无感情，分析出的情景残酷又现实。她说出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如针尖一样，一下一下地扎着宇文月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