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海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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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他，我也恨许至君，我更恨我自己。
他真是奇怪，谁死了？，每个人都好好的地活着，有谁死了？
我一个人走进这间阴冷的大房子，我什么都不怕，我跟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吵醒他。
我不能容许任何人对他用到那个阴森残忍的字眼。
可是你知道吗，没有了你，我一天都熬不下去。
再见，那些回不去的过去。
不要对我说生命很长，世界很大，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
曾经听人说，能够痛哭便是好事，代表着伤口在痊愈。
李珊珊每走一步，我就往后退一步，我很想大声地叫喊，或者是痛哭，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冲上来抱着我，早已经泣不成声。
还可以哭出来，多幸福。
在所有人缩回手的那一刻，在我拔足狂奔的时候，我没有回头看这个人一眼。
现在好了，你永远都不会苍老了，你将永远这么年轻下去。
他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他对于我来说何尝又不是？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互相伤害，伤害到体无完肤的地步？
在水中起伏之间，我恍惚地看到，记忆里所有人的面孔重叠起来。
赶到医院门口就看见林逸舟的几个朋友，他们刻意避开了我转向李珊珊，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什么都听不到。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就是我们的写htｔｐs://ｍ•ｈetusｈu.ｃｏm.ｃｏm照。
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那么多的长夜，那么多的不安，那么多的创伤，我永远都不可能痊愈了。
在所有人担忧的目光中，我推开她，轻声但是坚定地说：“再晚也要见一面吧。”
我全身沉浮于水里，脚下渐渐失去了依托，用那把美工刀划开手腕的时候，我不觉得疼。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江边，天色渐渐晚了。在血色的夕阳之中，我坐在石阶上抽了支烟。
黄昏的天空，夕阳瑰丽逶迤，光线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掌。
躺在太平间的这个人是谁？
我去文具店买了一把美工刀，很精致，一看就知道很锋利，我想这样很好，越快越好，这样我就不会太痛。
只要你说一次，再痛，我都可以忍住不哭。
身旁是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绿色高草，泥土的芳香此刻显得那么真实。
是夜，我迷迷糊糊爬上窗台，看着远处的湘江，楼下的行人，我想跳下去。
我打断他：“你有刀吗？”
在幽深暗蓝的水底，消失了的最后一线光芒。
我不敢再去他曾经居住的那个地方，我不敢再踏入那间承载着我们记忆的公寓，那里记录着我们自始至终的全过程。
接下来的事情我全然不知，林逸舟的父母什么时候赶回来，他们在医院里互相指责是和*图*书对方不关心儿子才会酿成这样的大错，他的母亲几度昏厥，父亲也在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林逸舟，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你能不能够看着我的眼睛，说一次？
可是我呢，我怎么办？
他们都拉着我，所有的人都来阻止我去见他，我不知道跑从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力气，挣脱他们，甩开他们，那些人又一哄而上，想要拦住我……我很委屈。林逸舟，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准我见你？
我的脑袋里有一个关于回忆的软件，它将画面渲染，去色，定格，特写，淡入淡出……每一帧我都不忍卒读。
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林逸舟了。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躺在许至君的小公寓里，脑袋里像是灌了又稠又烈的岩浆，我哭，我呕，我迷迷糊糊，我就是醒不过来。
从前的长沙，是一张彩色照片，以后的长沙，是一张黑白照片。
当医生问我是以何种身份进去的时候，我听见自己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是这样吗？林逸舟，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意义。
我恨得想要杀死我自己。
我已经完全疯了，我身边这些人也疯了，没有人纠正我这个荒唐的说法，包括许至君，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谁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不要告诉我未来和_图_书还有无限可能，不要告诉我世上同一个类型的男生还有几万个，不是这样的，有些人，永远无可替代。
在李珊珊颤颤巍巍地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急速下沉的感觉，我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
在他拼劲生命最后一口气想起我的时候，我居然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摁掉了他的电话。
他从客厅里冲出来，极其野蛮而粗鲁地把握拽下来，我懵懵懂懂地看着震怒的他，我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了，他好不容易压住心头的怒火，沉重地说：“你冷静一点！”
再见，那些不可预知的未来。
我蒙在带着清香的被子里，狠狠地哭了起来。
从前的长沙，是一张彩色照片。
我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许至君，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也好，他也不会知道我到哪里去了。
我想起我曾经那么恶毒地诅咒他，你迟早会死在这辆车上……
只要你说一次，多久的等候，我都可以承受。
我劝过你那么多次，叫你不要玩那些新型毒品，叫你开车不要开那么快，你总是对我说的话置若罔闻，你总是以为你还年轻，就应该张扬，应该跋扈，应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我不理他，又爬回床上去躺着，他跟过来在床头坐下，一直看着我，我不管不顾地拉起被子蒙住头。
我要自己记得他的一切，他的眉毛和*图*书，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手指，他的刺青，所有所有，都不能遗漏。
我茫然地在路上走着，我踉踉跄跄，也跌跌撞撞，我的视线很清晰，可是我的心里很糊涂。
鲜红的血液在水里一圈一圈地洇开，像盛开在水里的蔷薇。
他一直守着我，根本不敢闭眼，康婕和谭思瑶轮番来看我，陪着我，可是他就是一步都不肯离开。
过了很久很久，她说：“落薰，落薰，你要挺住……我们来晚了……”
当我再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许至君临窗而立的落寞背影。
没有人拉得住发疯的我，最后我听见一个声音说：“让她去吧。”
他看上去只是睡着了，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等到天亮了，他就会醒来，继续跟我吵吵闹闹，也跟别的女孩子眉来眼去。
他就像一片土地，从我们相识的那天开始，那片土地上的炎寒冷暖都会在第一时间传达到我的心里。
我一步一步在暗蓝幽深的水里艰难地、缓慢地前行。
我永远也不能明白他当时的心情，许至君，他站在万人中央，在这一刻，寂寞如雪。
我那么执拗地认为自己就是他的守望者，可是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的头终于也埋在水中，江水灌入我的眼耳口鼻。
我不知道我此刻像个什么样子。可是他严重那些心痛毫发毕现，他摁住我，轻声说：“落薰，你别闹了，人和-图-书死不能复生……”
我跪在地上，整个世界在我身后轰然倒塌。
以后的长沙，是一张黑白照片。
只要你说一次，好不好？
我把他左耳的那枚耳钉取了下来，插|进我的耳蜗里。
我的喉咙里好像落满灰尘，江水温柔地包裹我，像是迎接远归孩子的母亲。
我不敢想象，将来我在路上看到跟他同款的车的时候，我会不会当街崩溃。
我恨我自己的犀利狷介，我也恨他的漫不经心，我们补钙指望对方以我们自己所期许的方式来爱自己，我们不该妄想向对方索要同样的感情。
所有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轰鸣声在我的头顶炸开，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无声地说一声，再见。
我就是这样守望他的吗？
事实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过了很久很久，我听见他轻轻关门的声音。
林逸舟，我只是想见见你，为什么不可以？
我要去哪里杀死我自己呢？
我脱下脚上白色的匡威，拾阶梯而下，光着脚去天堂的话会比较轻松一点吧？
没有用的，其实都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能痛哭之后或许真的能够放下包袱继续前行，但是那绝对不是我。
在我晕倒之前，我做了最后一件事。
我不能容许任何人对我宣判他的生命消逝这个事实。
再见，那些匆忙路过我薄凉的生命，斑驳的青春，却留下那么多印记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