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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会记得

作者:独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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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下弦月 3

第四章 下弦月

3

想起上次袁祖域开的那个玩笑,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靠,真受不了我自己,又不是什么纯情少女,居然会脸红!
可是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就算她肯接电话,我也不一定能找到公用电话打给她。
“哐啷”一声,一只酒瓶子砸在地上,顾辞远红着眼睛冲着臆想里的宋初微吼:“你真是个脑残啊,早知道你连解释都不听就分手,老子那天晚上还不如把她上了!”
我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那一刻,忽然觉得心脏都不会跳了。
久久,他低声说:“初微,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初微,你原谅我……”
有些情绪在她心里真的压抑得太久了,纵然她再清醒,再理智,也有负荷不了的极限。
筠凉站在杜寻的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震怒的陈教授掌掴,除了捂着嘴痛哭之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杜寻长叹一口气,不知道是该先关怀一下女朋友,还是安慰兄弟。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倔强地仰着脸承接着他的目光,真好笑,被辜负的那个人是我,怎么眼睛里有泪水的那个人反而是他?
唐元元本想拉我,接着又想拉筠凉,可是最终却怯生生地退到一边去。
多年来我的叛逆、她的无能为力让我们之间始终横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我不知道在她有生之年,或者在我有生之年,有没有彻底握手言和的可能。
陈芷晴的父亲是教授,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有学生在他的办公室请教一些问题,他原本慈祥的脸在听闻噩耗的第一秒就变得惨白。
饺子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他用辣椒、醋和酱油替我调好了佐料推到我的面前,自己扬扬得意:“靠,完美的比例!”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手术之后,注射在身体里的麻醉剂功效全退去了,剧烈的疼痛到了这个时候才发作,原来可以痛成这样,原来我根本承受不住。
筠凉顺着我的手指,目光一路往上,最终与我四目相对。
我仰起头来,泪流满面地看到窗外那轮明月,它的边缘是毛茸茸的光芒。
那天晚上他站在走廊里,touch里一直循环播着小红莓在1992年发行的第一张专辑里的那首歌,名字很长:Everybody Else Is Doing It,So Why Can't We?
一直没出声的筠凉忽然端起桌上那杯血腥玛丽,一仰头,悉数灌下。
他拉住她一点一点下滑的手,轻声说,不可以。
他耸耸肩:“今天不去麦当劳了,今天去吃饺子吧!”
站在病室外,里面一片漆黑,我看不到她,也无从得知她的现状。
袁祖域拿着菜单翻来覆去地看,问我想吃什么馅儿的。我说我什么都不想吃,他拿起筷子敲了一下我的头:“装什么肝肠寸断啊,你不知道一句话啊,好玩不过嫂子,好吃不过饺子,吃!”
斑斓的灯光擦亮了夜,可终究还是会被空旷苍穹的黑所吞没。
奶奶会白她一眼:“洗干净了的!”
那边顾辞远已经明显有些醉了,没人看着还真不行,杜寻叹口气,只得任由筠凉伸手拦了一辆的士,扬长而去。
原本守在急救室外面的杜寻看到他走过来,一语不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我的笔记本配置并不太高,开PS需要那么一点点时间,在那短暂的时间之内,我内心一直仿佛祈祷: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歌播放到最后,顾辞远心里将那句话后面的问和*图*书号改为了句号:别人都那样做,我们不可以。
唐元元把整包抽纸都放到了我的面前,又手忙脚乱地给我倒了一杯开水,最后才在我对面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我,问我:“到底怎么了?你说啊,跟男朋友吵架了啊?”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顾辞远,我不像陈芷晴那么有勇气,也没那么笨,我不会用贱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她靠近他,拉下外套,却在最后关头被他的双手制止了。
再见面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然,好在他性格一向爽朗,调侃了我几句之后很快就缓和了气氛,可我还对自己莽撞的行为感到闷闷不乐,他拍拍我的头:“好啦,在我面前丢脸又不是第一次了,别装了。”
从下午看到林暮色的相册里那些在古镇拍的照片之后,我就一直处于一种封闭的状态。
编辑到这里,我真的难过得一个字都打不出来了,索性直接按了发送。
第一口饺子咬下去,我的眼睛忽然像两口清泉一样汩汩冒出泉水来,袁祖域一看我这个鬼样子,大概又以为我想起了顾辞远吧,所以做出一副要拿筷子敲我的头的样子——“慢着……”我挡住他的手,“我不是为了那个贱人,我是……想起……我爸爸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奶奶的身体还没有很差,她总会装腔作势地把几枚硬币包进饺子里,然后故作神秘地跟我说,如果吃到包有硬币的那些饺子,就会有好运气。
带着屈辱的心情,杜寻从那些指指点点的人中间走到陈妈妈的病床前,还没靠近,就被她顺手操起旁边病友的杯子砸中了头。
为什么我好像不会呼吸了?为什么好像有一双大手在撕裂着我的胸腔?为什么要遇到这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为什么他要背叛我……
她的脸在短短几分钟内变红又变白,最后却出乎意料地变得镇定自若。
不怒,不惊,也不痛。
前一天晚上我在医院的时候,筠凉跟杜寻正陪着顾辞远在一家清吧喝酒。
原本我是做好心理准备以为她明天才会打钱给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账了,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她这样做反而令我不好受。
筠凉也猛地一下站起来,表情里有掩盖不住的盛怒:“宋初微,现在说你的事,别扯到我头上来!”
“你听我解释……”顾辞远急得满头大汗。
已经是第几天了?筠凉还没有回过宿舍,看到我提着两瓶酒鬼酒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原本在一边听歌一边做面膜的唐元元惊讶地摘下耳机、扯掉面膜,酝酿了半天才问我:“宋初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只是跟她,还有跟筠凉……想起筠凉,我又陷入了沉默。
袁祖域咳了两声之后,很尴尬地说:“我自己会刷机,已经弄好了。”
握着新手机,想了想,第一条短信发给袁祖域吧,也当我自欺欺人,知道他看不了短信才敢这样做:“听说你病了,现在应该好了吧,其实我知道你看不了短信,所以才对你说这些……上次是我不对,我就是讨厌你那么犀利地拆穿我……我现在很不开心,我跟他分手了,他真的背叛了我……”
我就是这只野兽,此刻面对筠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滴滴答答落下来。
她想了想,拨了过去,三声之后一个温和的男声接通了电话:“喂?”
可是事与愿违,最终我还是看到了那张照片的参数,照相机型号那https://www.hetushu.com.com一栏赫然标示着:尼康D700……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跟你不一样,你愿意给杜寻机会……我不愿意给顾辞远这个机会,一次不忠,百次不忠,筠凉,你听着,今天杜寻他可以为了你这样对陈芷晴,来日他也就可以为了另外一个人这样对你!”
发完这条短信,我深呼了一口气,准备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刚走出几步,手机响了。
就这样茫然地走着,上了的士,木然地报出一个地址,到了下车时才发现,我竟然来到了几天前陈芷晴入住的这家医院。
“你是……”筠凉突然想起,曾经听宋初微说过,沈言现在有男朋友了,下一秒,她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而对方正好也自报家门:“我是黎朗。”
喝下去的血腥玛丽像火焰一样炙烤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忽然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杜寻追上去,她却摆手笑笑:“我想回去休息一下,你陪陪辞远吧,我没事的。”
坐在公车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袁祖域,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那小子也很有骨气,也没联系过我。
他敲的力度很有分寸,说真的,那一下我真的有点感动。
在他上班的地方,我没有看见他,随便选了一款手机付款之后,我问那个上次帮我修手机的人:“袁祖域呢?”
你知道那个故事吗?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这个静谧的深夜,抢走她男朋友的人的最好的朋友来看过她。
筠凉拿出纸巾给杜寻,又返身去路边的便利店买来两瓶矿泉水给他洗伤口。
我的眼泪跌到油碟里,袁祖域神色凝重地问:“后来呢?”
世界这样漠然地汹涌着,却都跟我无关。
其实在关上宿舍门之后,她也哭了。
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企图欺骗我,说什么是忘了带手机充电器,古镇的旅馆里又没有网线……多好笑,多可笑,他竟然打算骗我?
我就是这么无耻,明明这句话是我先说出来的,可我就要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
在那个年代,很多人都是买了搅碎的猪肉和面粉,自己回家包,而对于小孩子来说,能够被长辈允许参与包饺子这个活动,就已经是无上的快乐。
陈妈妈在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杜寻拼命,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惹来了很多病友和医护人员的围观。
我猛然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连旁观的唐元元都吓了一跳!
只是在查看林暮色的相册那天,无意中看到袁祖域的签名档上说他的手机出了一点问题,信息全是乱码,大家有事的话直接打电话。
她只说了一句话,很短的一句话,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捅在我心口的一把刀:“宋初微,说得好……你这么能说会道,也没见你幸福到哪里去。”
唐元元小声地问我:“宋初微,你还好吧?”
杜寻和筠凉听完他的叙述之后都瞪大了双眼,忽然之间,他们两人也有点自惭形秽。
后来我爸爸在我的生命里失踪了。有一次我去超市买了速冻水饺,像他那样加了三次凉水煮,可是全都煮烂了,我看着那锅糊糊哭了很久很久……
唐元元被我这个样子完全吓傻了,认识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见我难过成这个样子。岂止是她,在我自己的记忆中,我也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哭得这么伤心欲绝过。
翻译成中文是:别人都那样做,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我没有回答她,和*图*书我一句话也不想说,我甚至希望我买的这两瓶白酒是假酒,让我喝了之后一了百了,然后我妈还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保险金。
是筠凉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挡在他的前面,昂首挺胸地对着陈芷晴的父母说:“有什么就冲我来,有什么事情你们冲我来啊!”
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顾辞远看到筠凉一个人出现在门口时,气得仰起头干掉了整整一瓶虎牌啤酒。筠凉落座之后,借着光,杜寻看到她脸上一片潮湿。
我机械地将其中一张另存在桌面上,然后打开PS……这个软件还是顾辞远帮我下载的,虽然他教我的那些我并没有完全学会,但是一些菜鸟级的功能我还是基本掌握了。
“她手机忘在我这了,你有事可以跟我说,我一定转告。”
那似乎是我一生之中所经历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服务员的嗓门太大了,而饺子馆里的空间又比较小,总之我的耳畔好像有无数只苍蝇在发出嗡嗡的声响。
我盯着盘子里雪白的饺子,眼泪不能自抑:“袁祖域,你不知道吧,我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吃过饺子这种食物了。”
我说过,我很容易口不择言,但这番伤人的话却像是已经在心里修缮了千百遍似的,连我自己都有些诧异:莫非我早就想谴责筠凉了?
那么倔强而骄傲的筠凉,终于也被这残酷的人生一点一点吞噬掉了骄傲和从容。
顾辞远没注意到他们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妙的表情变化,他捶胸顿足地号叫:“宋初微那个白痴,蠢货啊……”
居然要像刺猬一样竖起一身的刺扎向曾经最亲密的朋友,这种痛彻心扉的感受,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很小的时候就会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我吸了一下鼻子,声音里的鼻音很重,听起来闷闷的:“我没事,你睡吧。”
“啊……”筠凉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啊……我找沈言。”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情与我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可是我就是很想很想代替筠凉对她说声对不起。
“这两件事在本质上没有一点区别,本来是有的——在你不知道杜寻有女朋友的情况下,你原本是无辜的,但是你最后做出的决定真令人心寒齿冷,我真没想到这是我认识的苏筠凉做出来的事,在知道真相之后你不仅没有悬崖勒马,居然还坚持跟那个背信弃义的人在一起,全然不顾陈芷晴的感受,直到酿成悲剧还不知悔改……你真令人失望。”
我忽然很想给我妈打个电话,说不清楚,就是特别想听听她的声音,哪怕是挨骂都没关系。
我的语速很慢,但这段话说得非常流利。
他一脸的坏笑:“你问我啊?我们还想问你呢!”
伤口并不深,但筠凉的动作却很用力,杜寻龇牙咧嘴地想要躲避她重而粗糙的手,却发现她一直在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个世界上最能够令你悲痛的、最能够伤害你至深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亲人。
没见过这么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白痴,我腿也站麻了,索性二话不说把手机塞到他的手里:“不好意思,我本来想直接还钱给你,但你知道的,我没钱,我什么都没有。”
我“嗯”了一声之后就挂掉了电话,唐元元有些奇怪:“我又没催你,多说两句啊。”
没有了手机,不知道可以去找谁,只好在月光下茫然地走着,然后忍不https://m.hetushu.com.com住嘲笑自己:就算手机还在,这个时候你还能够找谁?
时间在此刻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意义,公寓顶上的灯亮了,他逆着光,我渐渐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哭得开始打嗝了,喝了她倒的那杯白开水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又被推开了。
尽管眼泪已经铮铮地砸了下来,筠凉还是紧绷着神经,字字铿锵:“杜寻,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结婚,我们明天就结婚,去他的……”
她也看明白了,今天这场架,谁也拉不住了。
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我看着对面的灯不停地换着颜色,身边的路人过去又过来换了好几拨,可我就是挪不动脚步。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初微,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但你总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也许事情根本没有发展到你以为的那么恶劣的程度呢?”
陈妈妈被她口中“没有教养、没有道德的小婊子”气得再度晕了过去,已经恢复了神智的陈教授把杜寻和筠凉赶出了医院,杜寻看着他仿佛在一瞬间变得佝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血一点一点顺着他的脸往下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萎缩了,甚至,不见了。
从古至今,明月高挂在苍旻之上目睹了这个尘世多少丑恶的真相,又见证了多少人从至亲走向了至疏。
眼泪怎么会有这么多,怎么会流了那么久之后还没有流光呢?
“在一起这么久,除了这个手机,我不欠你任何东西,现在手机也还给你,我们一刀两断。”
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过了很久,才用颤抖的声音问我:“初微,你来真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这一刻,我真的很想把他伪善的面具撕下来,我真的很想一刀捅进他的胸膛!
第二天清早我就借唐元元的手机给我妈打了个电话,也许是昨天晚上目睹了我的惨状而心生同情吧,平日里很节约的唐元元非常慷慨地把手机给我:“随便打。”
古镇之夜,林暮色挂着眼泪的脸,像火红的玫瑰盛开在湿热的原野。
几天没见,筠凉的面容憔悴得仿佛换了一个人,她往我身边一坐,终于似灵魂归位一样恢复了一点精神,看着垃圾桶里堆着我擦过眼泪、鼻涕的纸巾,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初微,顾辞远找我说了……”
负责煮饺子的是爸爸,每次我眼巴巴地站在一旁垂涎欲滴的样子都会惹他发笑:“初微啊,急不得,加三次凉水之后煮出来的饺子才最好吃啊。”
中午下课之后我把卡插|进ATM机,上面的数字让我心里难受了一下。
我妈一大早接到我电话明显有些惊慌,她还以为我那个破性格又捅出什么天大的窟窿来了,结果一听是手机丢了明显松了口气:“行了,破财免灾,回头我去给你打钱再买一个就是了。”
说得也是,命运为什么总是要安排他目睹我不那么美好的一面呢,我偶尔也是光彩照人的呀!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却没有人能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
什么叫万念俱灰?
“她是喜欢我,上次你叫我送她回去,她就跟我说了……但是我很明白地告诉她,我不可能跟她有什么,我只喜欢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这次她看到我QQ签名说要出去采风,跟着来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双手掩面,眼泪从指缝里源源不绝地流出来。
可是一想起我妈,眼泪忽然汹涌而出。
空气凝结,我和hetushu•com.com筠凉互相盯着对方,这么多年来,我们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彼此。因为立场不同而令这目光中散发着寒气,全无谅解和包容。
我刚要走,那个人又对我说:“他这几天好像病了。”
从六楼跳下去毫发无伤那只是武侠小说里的情景,事实上,陈芷晴伤得非常严重。
在他结结巴巴、断断续续想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的时候,我已经动作麻利地把手机关机,取出手机卡,然后把空壳子伸到他面前:“还给你。”
这是多少年来第一次对一个人提起这个称谓,别人说得那么顺畅的两个字,为何我说起来却需要这么大的勇气。
我指着筠凉,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哽咽:“你,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个人,一辈子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曾经最贴心的朋友用那么尖锐的、刻薄的话语来说她,曾经以为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的人居然声讨她。
当野兽受伤了,它会找个洞穴躲起来自己舔着伤口疗伤,绝对不会掉一滴泪,但一旦有人来嘘寒问暖,它绝对就会受不了。
我真是生得贱,看着出钞口吐出那一叠钞票,原本已经很沉重的心情,似乎又更加剧了几分。
陈芷晴,这个世界上只有王八蛋,没有王子。
这个手机还真是多灾多难……这次,不用麻烦袁祖域的同事了……我悲伤地想。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我会想起我妈?
在筠凉夺门而出,并丢下一句“我们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看看最后究竟谁能接近理想中的幸福”之后,我跌坐在床边,仰起头凝视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也对,人家也说了,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干吗要联系我?
爱情?这个世界还有所谓的爱情吗?
那是速食食品还没有风行的年代,在Z城那个小地方,连“超市”这个概念都还没有被引进,那时候,我们去买东西都说“去商店”。
我和爸爸谁都不搭腔,婆媳关系难处理嘛,我是个聪明的小孩,我只关心饺子什么时候熟,什么时候可以吃。
我一声冷笑,要多恶劣的程度才称得上恶劣呢?看着筠凉眼睛底下一圈深黑,到底不是十六岁了,熬夜的痕迹已经掩盖不住了。
等他慌慌张张赶到医院的时候,陈芷晴的母亲已经因为极度的悲痛而晕厥过去。
从那之后,我很少、很少再吃饺子了。
苏筠凉,不准哭,不准哭……
杜寻鼻腔一酸,伤口也不洗了,紧紧地把筠凉搂在怀里,怕被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睛。
我妈对她这个做法非常无奈,她总是跟老人说:“钱很脏的,有细菌。”
坐在出租车上,筠凉掏出手机来想打给那个被她深深刺伤的好朋友说声对不起,却又忽然想起来她的手机已经砸碎了,手指无意识地一路顺着电话簿拨下来,最终停在了沈言那一栏。
关掉宿舍的大灯没多久,唐元元就发出了轻微的鼻息。我知道我不可能睡得着,索性起身轻轻关上门,出去走走。
在我转身飞奔向公寓之后,听见身后一声很响的,什么东西被大力摔碎的声音。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他这些废话听起来那么苍白,看着我的表情,他难道还不明白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
虽然不是头着地,但是脊椎摔断导致下半身终身瘫痪这个后果,简直是生不如死。一夜之间,她的父母仿佛老了数十岁。
“不用了,没什么别的好说的。”我微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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