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往后靠了靠：“你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震得我耳朵疼。”
“你不知道？”陆语嫣也愣了几秒，明白过来，“是不是他觉得你太烦了，所以跟你说自己工作特别忙？”
听着那边忙音一声一声地响，孟婴宁莫名其妙地，还有点儿紧张。
孟婴宁脚步一停，回头。
孟婴宁不知道陈妄和陆语嫣之间是不是熟悉到了陈妄连这些都会跟她说，毕竟十年，这十年里他交了些什么朋友，认识了什么样的姑娘，又做了些什么，经历了什么事她全都不知道。
最后一次问起，陆之桓说陈妄聚会的时候还领着一姑娘，俩人看着挺熟的，相处起来特别自然，好像还一起养了只猫。
陆语嫣虽然团队给她草的是仙女人设，但其实是很烈的性子，硬碰硬可能未尝败绩，然而碰见孟婴宁这种泥鳅一样的选手她根本不是对手，被打击得且战且败。
结果打了一遍没打通，孟婴宁又打了一遍。
一连三个电话以后，第四个，那边终于接起来，通了。
走到电梯门口，她仰头，看着红色的数字一格一格往上蹦。
孟婴宁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这会儿下午五点了，临近下班，孟婴宁今天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就差个专题策划还没写，下周之前交就行，也不急。
孟婴宁觉得他这个业创的还真是挺艰辛。
“……”
她厌烦的表情藏都不藏，特别明显。
那边又没声音了。
“没啊，陈妄哥退伍了，他这次就是因为退了才回来的，”陆之桓有点诧异，“你不知道？”
过了好几秒，陈妄才又开口：“找我干什么。”
话少了很多，但有时候也会跟着他们有的没的瞎扯两句。
不仅没见过，俩人之间没短信没电话没微信……陈妄本来就没有微信。
她这边儿微信刚发出去，那边那位创业者在十秒钟后给她打了个电话。
虽然ｗｗw•hｅtusｈu•ｃｏm•ｃｏｍ这事儿陆语嫣是知道的。
陆之桓大着嗓门儿：“狐狸！下班了？来喝酒啊，我让人去接你！”
孟婴宁收回了脑海里之前觉得陆语嫣是个好人的念头。
陈妄不是和陆之州一起调回帝都来的吗？
陆语嫣可太得意了，面露喜色道：“你不知道？你真不知道？”
算了。
她忍住了没反驳这姑娘让人匪夷所思的神奇脑回路，却没忍住笑了，端着咖啡很真诚的跟她道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啊。”
背景音挺乱的，音乐声里混着骰子声伴随着“四个六！”“我开你！”“操，你他妈怎么那么多六？”之类的咆哮。
陈妄直截了当问：“有事儿？”
孟婴宁烦躁地皱着眉，转身推开安全通道的白色铁门，扶着扶手下楼梯。
“……”
陆之桓说陈妄高了很多，孟婴宁头一回知道男生都二十多岁了还能长个，她十六七岁就不长了。
孟婴宁将她性格上那些致命缺陷人工淡化了一下，勉强得出了是个好人的结论。
她犹豫了下，慢吞吞地找到陈妄的手机号码，拨过去。
孟婴宁想说我们这边儿不是这么算的，我们都流行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
孟婴宁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我想去找你。”
陆公主又犯病了。
这人说话向来满地跑火车，但是孟婴宁觉得也不能打消他的创业热情，当即挺真诚的支持他了。
陆之桓没声了，过了一会儿，那边安静下来，背景音被隔断，陆之桓问：“怎么了？”
孟婴宁没说话。
孟婴宁还在走神，肩膀被人拍了拍。
陈妄也沉默了一下：“孟婴宁。”
剪了头发，显得更酷了点儿。
她捧着杯子回办公室，进去的时候韩乔刚好抬起眼，俩人对视一眼，各自移开视线，相安无事得非常默契。
这个大白莲当ｈｅtusｈｕ.ｃｏｍ.ｃom时怼她的时候怼得昏天暗地，怎么轮到别人反倒就不出声了？
“站住。”陆语嫣喊住她。
陆语嫣气得心脏又开始疼，高跟鞋踩得咔咔响，扭头走了。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重新扣回到桌面上。
陆语嫣一脸嫌恶：“你别假惺惺的了，我不接受情敌道谢。”
陆少爷最近特别忙，前几天俩人打电话，陆之桓没说几句匆匆挂了，说他要干正事儿，正在忙着创业，初期特别艰辛。
就是很单纯地觉得有点儿坐不住，想动起来，想做点什么。
孟婴宁点点头，转身要走。
孟婴宁撒开楼梯扶手，人蹲下坐在楼梯台阶上，翻了好半天才翻出手机。
大概因为背景够硬，还真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白甜。
听韩乔刚刚的说法，陆语嫣之所以今天会出现，是因为副刊把封面补给她了的意思。
陆语嫣：“……”
孟婴宁有些坐不住。
“没有……”孟婴宁垂下眼，盯着楼梯间墙角一个很小的蜘蛛网，说：“我能不能去找你？”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孟婴宁也不知道陆之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知道人家陈妄腹肌很硬，知道就知道吧，还要特地告诉她一声。
孟婴宁开门见山。
“然后我又去问我哥，我哥就说让我别乱打听，也没说不是。”
“陈妄最近在干嘛？”陆语嫣说得有些艰难，似乎觉得连陈妄在干嘛这个问题都要来问情敌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孟婴宁还记得自己还开玩笑问陆之桓，那姑娘是不是温柔体贴大|波浪。
“陆小姐是不是理解错了，我说的是——人家，也要工作的。”
她回忆了一下之前几次见过的陈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连陆语嫣都是知道的。
孟婴宁若无其事，抽了根搅拌棒，唰唰搅咖啡。
陆和*图*书语嫣侧身看着她，嘲讽开口：“我还以为你多大本事，被人欺负了话都不敢说？”
孟婴宁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僵硬地紧了紧。
孟婴宁没急着走，她把剩下的半杯冷咖啡喝完，坐在椅子里给陆之桓发了条微信。
她想起了陆语嫣那句“他现在哪有工作”。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孟婴宁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桌上咖啡凉了个透，办公室已经空了一半儿。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就天降正义使者了么，”孟婴宁叹了口气，“没想到陆小姐还是个性情中人，我还以为你挺讨厌我的。”
孟婴宁愣住了：“什么？”
陆语嫣指着她：“你被人欺负，我之前又没打过你，那不就拐着弯的表示了我还不如刚刚那两个歪瓜裂枣？”
看着比以前瘦了，但腹肌很硬。
陆之桓是个二百五，情商极其低，跟他问起陈妄，孟婴宁不用像跟陆之州似的每个字都得斟酌着说，他根本不会往歪了想：“你这几天找过陈妄吗？”
“我到哪里知道，”孟婴宁说得有点艰难：“为什么啊？”
孟婴宁故意恶心她：“陈妄哥哥他什么都跟人家说呢，人家怎么会不知道。”
哪有工作是什么意思？
陆之桓说是，紫头发大|波浪，不过不怎么温柔，很酷一姑娘。
“他不是在部队呢？”孟婴宁问。
孟婴宁从来没觉得这数字跳得这么慢。
“不干什么，”孟婴宁一时间什么理由都想不出来，她抿了抿唇，下巴搁在膝盖上，脑子有点儿短路，含糊又恍惚地说，“我就是有点……想你？”
孟婴宁放下咖啡，从桌上拿过手机，犹豫半晌。
朋友之间这种隐私人家不想说还不会多问呢，更何况陈妄，她没有知道的立场。
“不过，”陆之桓又说，“我问我以前当过兵的朋友，他说基本上那种特别牛的，像陈妄哥这种，正和-图-书是最好的时候，要是退了十个里九个是因为受伤，而且可能是挺严重的，基本上好不了那种，不然谁想放。”
孟婴宁当时心说这人还挺专一，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喜欢这头型。
这会儿下班的时间，电梯每到一层，就停一停，有时候要停好半天。
她回过神来，抬头，白简手里抱着一堆杂志过来，“嘭”地一声放在桌上：“下班了妹妹，想什么呢怎么出神。”
后来关于陈妄的事儿，孟婴宁再没问过。
她站起身来，动作幅度有点大，椅子滑出去老远，孟婴宁拽着椅背拉回来，推进去，然后抓着手机塞进包里，绕过两张办公桌出了办公室。
乍一听见这名字，孟婴宁顿了下，很实在地说：“不知道。”
她慢吞吞喝着咖啡靠在椅子里，有些出神。
总之没通过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方式有过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联系。
孟婴宁这会儿反倒没那么讨厌她了，这姑娘虽然最开始接触下来张扬跋扈傲慢又没礼貌自我感觉良好还有公主病，但竟然意外的就事论事爱憎分明，好像也挺讲道理的，不会因为讨厌谁就黑白不分。
“我也不知道啊，我之前问我哥了，他不跟我说，让我别问了，还让我没事儿找陈妄哥出来玩玩，”陆之桓说，“他当时的表情特别严肃，我都不敢问。”
孟婴宁加重了“人家”这两个字的语气，特别愁的叹了口气，问她：“你平时都不撒娇的吗？”
孟婴宁不知道她在逃避些什么，也许是因为最后一次见面她的那点儿小聪明被陈妄掀了个彻彻底底，让她觉得有种无所遁形的尴尬。
孟婴宁“啊”了一声，还是没说话。
中间听说陈妄回来过几次，那会儿孟婴宁在临市读大学，也没见着，但每次他回来，孟婴宁事后都会偷偷找陆之桓问问。
下了两三层，她才停下脚步，把着扶手站在两阶台阶上，httｐs://wｗw•ｈetusｈｕ.ｃｏm•com走得有点急，她小口喘着气，慢慢平复了下呼吸。
身后等电梯的人一点点变多，她旁边过来几个人，说笑着的时候挤着她的肩膀，耳边乱哄哄的，合着脑子里的声音一起吵。
孟婴宁并不想惹她，耐着性子说：“人家也要工作的。”
孟婴宁：“……”
她是真不知道，那天周末以后，这段时间孟婴宁都没见过陈妄。
他声音有点哑。
始终没说话的歪瓜一号看起来有点儿不安，埋着头拽着裂枣二号往外走。
“我是讨厌你啊。”陆语嫣点点头，说，“这冲突吗？”
白简把杂志放下也准备走了，跟孟婴宁打了个招呼。
搞得少女人裹着被子趴在寝室上铺拿着手机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看着那行字老半天，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儿抱着枕头翻滚了好几圈儿，回都不知道回什么好。
陈妄那边安静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不知道？”陆语嫣一脸匪夷所思，似乎并不信她的话，“你这么块讨厌的膏药，会不天天黏着他？”
孟婴宁伺候完公主抬头看了一眼表，她在这茶水间呆了十多分钟了。
又看了一眼找茬那两位，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的。
陆之桓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怎么太听，挂了电话以后直勾勾地盯着黑了的屏幕，嘴唇抿着，不安地动了动。
陆语嫣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陆语嫣原本是没打算出声，但孟婴宁那话问出来，她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一时间又没想起来是谁，只觉是个自己认识的人，忍不住好奇进来看了一眼。
一看见是孟婴宁，陆语嫣还觉得挺生气。
她抬眼看着她，忽而笑得眉眼弯弯，梨涡很深，看起来特别甜。
陈妄人在队里或者出任务时，那猫都是姑娘照顾。
“他现在哪有工作。”陆语嫣脱口而出。
“没有，”陆之桓说，“我这几天天给他打过电话找他出来玩呢，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