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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阳传

作者:蓝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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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生死离别 第八章 在天之灵

第四卷 生死离别

第八章 在天之灵

说着他便起身往外,想招呼人进来——他想留柴绍一道出发,原是有些私心的,只是柴绍千里而来,急着前去辽东,也在情理之中,有些事,不妨以后再说。
世民转头瞧见柴绍的脸色,心头也是凛然:自己怎么忘了,柴大哥这边才是最要紧的!也不知长安洛阳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居然能让柴大哥风尘仆仆地赶来涿郡?阿姊他们一路上就遇到了那么多艰险,也不知柴大哥又是怎么过来的?
这声叹息声音极轻,轻得几不可闻,却仿佛蕴含了无限感慨。柴绍一怔之下回头看去,却见何潘仁正静静地看着府门上的白纸灯笼,那张重伤初愈的素白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悲喜,幽黑的眸子也是暗沉沉的难辨情绪。柴绍只觉得心里一动,那种怪异的感觉顿时又浮上心头——
眼前的何潘仁,真是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位年轻胡商吗?虽然这次他能顺利抵达蓟县,还得多亏在路上遇到了此人;虽然一路同行,对方已说出了之前在路上的种种经历,解开了他的不少疑团,但他还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李渊见柴绍没答话,只道是自己的反应太过直接,忙解释道:“大郎不必多心,我这边自打接手粮草调度之事,杨玄感在黎阳就百般推脱阻扰,六月以来,运河上已无半担粮草,洛阳也突然没了消息,我派了不少信使出去,同样有去无回,如今听到大郎的消息,我心里倒是踏实了。大郎找到这里,想来也是担心地方长官、军中将领里有杨家的内应,你且放心,你若想立刻出发,我自会给你安排好和-图-书人马身份,绝不会让人发现端倪。”
适才就在国公府的门口,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毕竟这杨玄感乃是杨素之子,自来勇冠三军,战无不胜,加上性格豪爽,深得民望。他这一反,自是天下震动,多少人已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更有人根本不愿相信此事。没想到往日里只是个宽厚长者的唐国公李渊,听闻消息后却能如此镇定,而且当机立断,竟是半分犹疑都没有。
世民自是答谢还礼,又忍不住瞧了何潘仁两眼——他这半个多月都和玄霸住在一处,早已听他说过这位从身份到手段都堪称传奇的大萨宝,今日一见,别的且不论,这容貌气度的确是生平仅见,玄霸竟是半点都没夸张,只是脸色苍白,难不成受的伤还没痊愈?他怎么会和柴大哥一道过来?
何潘仁再次欠身行礼:“不刚当,何某冒昧打扰,还望国公勿怪。也请二公子节哀。”
经过半个多月的风吹日晒,国公府挂出的丧幡和素灯,颜色都微微有些发旧了,却愈发沉淀出了一股哀伤的意味。
李渊心里一喜,忍不住在柴绍肩头拍了两下:“好,好,好!”定然是阿窦在天有灵,才会让柴绍在此时此刻来到这里,才会让他如此决断吧?想到这里,他几乎是热泪盈眶:“大郎,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瞧着李渊镇定的模样,他只觉得心里一热,想说想问的话都涌在了喉头,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而肩头却是一轻,连日来沉甸甸压在身上的重任,此刻竟仿佛都卸了下来——
柴绍和*图*书直起身来,索性也开门见山道:“启禀国公,在下奉樊尚书之命前来报信——杨玄感举兵作乱,眼下已是兵临洛阳!”
柴绍瞧着李渊的神色,心头微觉异样,此时倒也不好多想,只能道:“本月初三,杨玄感谎称来将军失期作乱,借机占据黎阳,发兵作乱,十日之前,他已聚众十万,渡河破关,直逼上春门,樊尚书几次令人拒敌,却都是兵败而归,越王殿下如今已在调度各路人马,不过一时还没有更多的消息。”
若换了往日,这些问题他自是一早就问了出来,但此时他却是自然而然地沉住了气,半点情绪都没露将出来,只是礼数周到地将何潘仁与柴绍请进大门,随即便向柴绍抱手道:“柴大哥,父亲已在书房等你!”
他印象里的何潘仁,分明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虽然富贵逼人,容色绝世,但说话做事却总是莫名好笑;可他眼前的何潘仁,却仿佛已是历尽沧桑,就算淡淡地抛出一句“我是来向国公府收账的”,竟然也没有半分荒谬可笑之感,反而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不敢小视。
柴绍不由一愣,李渊竟然根本没有多问一句,就完全相信了他的话,让他早已准备的信物和说辞都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他就这么信任自己吗?自己的名声可一直都不大好,之前还因为那些破事而连累到了他们全家……
想到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知多少人已卷进了这场动乱,更不知此事会如何收场,他的心头不由又有些焦躁,在府门前来回走了几步,正想再催促一下守门的家和_图_书仆,却听到身后有人叹了口气。
柴绍心里自是愈发震动:世民见面就叫出了“何大萨宝”四个字,显然早就知道何潘仁了,是凌云和玄霸经常在他面前提到这个人吗?他们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位何大萨宝的真实身份的?何潘仁的话只怕还有好些地方都不尽不实,却不知到底还隐瞒了多少……这无数的疑问,都在柴绍胸中乱糟糟地往外翻涌,他却一句都不能问出来,脸色自然也是愈发沉峻。
柴绍原不是躲躲闪闪的性子,索性对他笑了笑:“何公子如此叹息,不知有何感慨?”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真的能让人如此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还是说……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商贾无义,唯利是图;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瞧着何潘仁,他的目光不由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的意思是,他就是何大萨宝本人?自己明明见过那位何大萨宝,根本不是这模样!柴绍差点脱口说出句“不可能!”但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这张气定神闲的笑脸,心底居然又有种“果然如此”的诡异感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搅合在一起,让他一时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他也没有时间仔细思量了。
何潘仁听着从府门内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微微一笑,向柴绍姿态优雅地欠了欠身:“在下的确姓何,蒙同行抬举,称我一声‘大萨宝’。”
也就是说,杨玄感已领兵围困洛阳,形势十分危急了?不,这一切其实都没什么可担忧的!李渊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洛阳城池坚固,粮https://m.hetushu•com.com草充足,断然不会轻易落入贼手,倒是辽东战事正在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差池,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决断。我还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处置好这边的粮草事宜,大郎若想立刻亲自去辽东报信,我会安排好马匹导引,大郎随时可以出发;若大郎愿意稍候片刻,也可以休整片刻,再随我一道前往辽东。”
外书房这边,李渊早已吩咐心腹守住各处院门,自己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待得柴绍进来,不等他行礼完毕便问道:“你怎么来了?洛阳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乱子?”
他这一问,原没想过会问出什么来。谁知何潘仁想了想,竟是又叹了口气,一脸诚恳道:“在下的确有件事情,不知该如何启齿——大郎想来还记得,在下之前曾自称是何大萨宝的幼弟,这话,其实是因当时情势不明,在下不得不略加掩饰,还请大郎恕罪。”
自打接了这报信的差事,他便一直心弦紧绷。毕竟这些日子里,东都那边早已接连不断地派出信使,却没有一人一马传回半点消息,他不想让兄弟们送死,也不敢轻信任何人,索性自己乔装打扮,孤身上路,先取道山西,再穿过太行到了北边,路上虽也遇到几拨盗匪,但他身无长物,又熟知江湖规矩,倒也有惊无险。谁知进了涿郡之后,却差点被郭留守的人当成了盗匪的细作,还是何潘仁一眼认出了他,陪着他一路过来,这才顺利到达蓟县。
对着李渊有些意外的面孔,他心里愈发感慨,终于深深地躬下身去:“若国公不弃,柴绍愿意跟随国公一道前往辽东!”
柴绍也无hetushu.com.com虚礼,向世民抱手还礼,转身便跟着领路的仆从大步走向了书房的方向,耳中却不可避免地听到世民在跟何潘仁寒暄客套:“何大萨宝,这边请,我家三弟一直惦记着大萨宝,只是他近来身子不好,不能亲自来迎,还望萨宝恕罪……”
瞧着眼前的这片素白,柴绍只觉得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不到一个月前,他在灞桥送别凌云姐弟时,两人脸上那阳光般的笑容还历历在目,谁能想到,他们一路上竟会经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最后迎来的却是母亲的遽然离世!也不知他们现在到底心情如何,偏偏自己带来的又不是什么好消息……只是这件事太过要紧,眼下除了唐国公,他实在没法再相信别人了!
他心头一跳,差点回头,却到底还是收拢了思绪,加快了脚步。
他不是那位何大萨宝的弟弟?柴绍不由倏然一惊,之前的种种猜疑一瞬间都涌了上来。他一时再也顾不得别的,只目不转睛地瞧着何潘仁问道:“那阁下究竟是?”
杨玄感反了,果然是杨玄感反了!李渊也不知到底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悲从中来,半晌才点了点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阳那边究竟如何了?”
仿佛感觉到了柴绍的打量,何潘仁眸子一转,看向了他,眉头微挑,仿佛有些疑惑。
柴绍忙道:“国公且慢!”
随着“吱呀”一声,国公府紧闭的大门轰然洞开。一身重孝的李世民大步走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柴绍,脱口叫了声“柴大哥”。柴绍跟何潘仁同时转过身来,世民的目光立时凝在了何潘仁的脸上,呆了一下才道:“何大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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