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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砚见她脸色白了些，神情惶惶，安抚道：“没事，划破了一点点。”

以前总能看到这种情形，寸头到他的公寓去，就会帮着收拾卫生，而收衣服这件事一向是方明曦做的。有时候大半夜突然下雨，她睡得迷迷蒙蒙还记得爬起来，闹着要去把衣服收好免得被打进阳台的雨淋湿。

关于那天说的那些话，包括肖砚，谁都没有再提。

不过也没有两句话就放过她，他道：“下回有空等你请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半年多，不到一年。

方明曦目光灼灼，就差没把他手背的纱布盯穿，最后还是妥协。

他不说话。

她道：“一般般，朋友送的。”

“你干嘛？”

方明曦点头，道好。

吃到肖砚看不下去，抓住她的手腕。

插曲解决，方明曦回到日常工作中。

许久之后，他拿起书桌上的笔，在诗句里划了两下，划出两个字，凑成一个词：

“放手！放开手……打人是犯法的！”

不是这样，不对。

护士帮肖砚清洗伤处，肖砚坐在床沿边，一眼都没看手背，眼神停在方明曦脸上。

到家后，习惯性第一件事去热牛奶，方明曦出来给肖砚倒了杯热水，马上又回厨房。

他们一起生活了有多久？

“几位家属，请你们不要再闹了，这里是医院！放手——”

捏着两张卡，方明曦瞪他：“挺好吃的吧？会员卡都办上了！”

方明曦盯着他，半晌朝他伸手：“钱包。”

方明曦不解地盯着他。

方明曦不知道该说什么，重重往椅背一靠，心里似有若无生出一股闷气。

“我就喜欢这两盆。”

不经意往下一瞥，手上动作顿了顿。

……

医闹！

言罢不管他，拎着甜点上楼。

肖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沉如夜色，轻缓平和，却隐约有些沉重。

只一眼，肖砚从那堆制服护士里瞥见方明曦的身影，脚下没再犹豫。

往后翻了几页，肖砚随意看了看，翻第四页时视线蓦地一顿。她用笔在诗句里划出了几个字和词，凑在一起是一句话。

她想拒绝，洗衣机里还有衣服等着她和*图*书拿出来晒，干脆道：“随你。十一点得走，我要休息了。”

肖砚捏住男人手腕，只一用力，对方手里的刀子就“哐当”掉落在地。他擒住对方的手臂，动作利落，三两下就将对方摁倒在地，并将其手臂反剪锁在身后。

方明曦声音都哑了，闹事的人充耳不闻。

肖砚没接方明曦的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浏览一遍，她的阅读口味和他存在差异，书架上并没有他喜欢看的类型。

有人应声上来，叫做小郑的护士伸手要搀扶他，肖砚摆手谢绝好意。另一边胳膊还在方明曦手中，她着急要带他去处理伤口，他瞥了眼，任她握着。

肖砚对上她的视线，忽地笑起来。

这本书的封面积了点灰，她似乎很久没碰。不知道哪年哪月在书上划的这几笔，也许早就被她忘到了脑后。

方明曦把卡塞回去，钱包扔还给他，“什么时候开始盯着我的？”

这一回，他唇角勾起些微，弧度轻浅，眼角眉梢全都漫出一股轻松。

侧着能看见衣柜，以及衣柜旁那张桌子，上面放了两盆多肉盆栽。

“……你上学那年。”

一餐吃完，走的时候方明曦打包了一份布丁，回程路上，她一上车就闭着眼休憩，气氛比来时还更沉闷。

“还不承认？”她嗤笑，作势就要去开车门。

方明曦沉默许久，直至车停到店门前，她瞥一眼肖砚，“因为我脑子进水了。”

“当时我们说好——”

荀主任年纪不轻，以往在校，教导学生从来倾囊相授毫无私心，救治病人也尽心尽力，他身后跟的这几个医生里，有如应贤一般年轻的，都是苦读了多少年书毕业，治病救人奋斗在一线的从业人员，此时被人拽衣领揪头发，毫无道理地拉扯，脸红脖子粗形象尽毁。

护士小姐却不给面子拆台：“没事？这个伤口要是再深一点，不好好处理就很容易感染的。”

肖砚默了默，说：“我很喜欢养这些，只是一直没空去买。”

方明曦顾不上那些，眼直直盯着地上的点点血迹，握住肖砚的胳膊，“……和*图*书你流血了？”

……

护士所在科室可以轮转，过段时间方明曦要从现在所在科室出来，可能去儿科也可能去妇产科，但荀主任找她跟她聊，问她想不想去手术室，若是愿意，下个礼拜他主刀的一台手术，她马上就可以跟着一起。

几个医生衣领凌乱，在这一片混乱中，荀主任忙道：“赶紧去处理一下，小郑，带这位先生去包扎……”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有想要上来阻拦的，无从下手。医院工作人员见情况不对，立刻有人跑去叫保安。

方明曦正在考虑——其实算不上考虑，荀主任一开口她就已经决定同意，一众医护人员边走边说，谁知突然冲出一群人，扯着主任几人就开始闹。

晚饭吃完，肖砚送方明曦到楼下，这次没用喝咖啡做借口，理由新鲜热乎。

“伤胃。”他把自己未动的那杯热水放到她面前，“喝一点缓一下。”

“我知道。”

她拉开车门下去，大步朝店里走。

他们推搡动起手来，方明曦刚推开一个，错眼见男人手里多了匕首，举着就冲荀主任而来，她眼一瞠，下意识护住主任。

这是本诗集，方明曦已经看过，书上有她划过的笔迹。

方明曦气急，恨不能将这些不讲道理的人扔到外面去，碍于力量悬殊，被妇女拽着东拉西扯，制服上扣子掉了两颗。

下午三点多，同事来护士站叫她：“荀主任在门诊部一楼，喊你去一趟。”

“没事，贴个创口贴就完事了。”他知道她被吓到了，轻声宽慰。

方明曦自然也知道，瞪了他一眼。

从业两年多，平时医患纠纷不是没碰过，然而方明曦却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情况。

得了盆栽，肖砚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喝咖啡的，没有耍无赖多留，喝完人就走了。

她被突发|情况吓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忙冲上去护着荀主任。

从病房到手术室有优有弊，同样都是护士，但后者的要求比前者更高更严。

“想养盆栽，花鸟市场多得是……”

肖砚不是木头人，当然会笑。但仔细想想，她见过他笑的次数少得可m.ｈeｔｕshｕ•ｃom•cｏm怜。从前在一起也甚少见他有开怀的时候，眉头不皱、面色平和，对他而言就算是明朗的表情。

这间茶餐厅的东西味道很好，用餐期间，方明曦和肖砚没有交谈。她仿佛饿极了，只一个劲闷头吃东西。

几个妇女愣住，扯开嗓子要继续哭闹厮打，另几个一同来的男人还没发作，赶到的保安带着电棍冲人群，将他们一个个制住。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到棕林路，再过一个路口就能看到餐厅位置，肖砚忽然问：“你晚上不是和那位医生吃饭，怎么突然回来。”

手背伤口上药水咬噬的痛感仿佛不存在，肖砚眼里只有她：“晚上想吃什么？”

刚冲好的咖啡冒着腾腾热气，方明曦放到他面前，转身朝阳台走，“喝完就回吧。”

肖砚没有吵她，自己打转。这里有两间房，一间是她的卧室，另一间被她当做书房用。他进去转了转，停在书架前。

她愣愣回头，瞥见肖砚的侧脸。

有男人也有女人，几个妇女头上系着白条，一副出丧打扮，拽着荀主任为主的几个白大褂医生又厮打又哭喊。

“有什么事你们冷静一点说，医院不允许吵闹，还有别的病人……”

一通吵闹喧嚷，楼上几层站了许多探头围观的病人及家属，好好的医院活脱脱像个菜市场。

走廊拐弯过去直通侧厅，不知为何围了一堆人，有哭喊声从人群中传出来，几个穿白卦和制服的医生、护士处在人群中间，场面有点失控。

她愣了一刹，很快掩饰好。

肖砚说了声谢谢，朝电梯走。

分摊到五年里，每个细节都被记忆缓慢细致地咀嚼了很多遍。

她去收前一天晒的衣服，在阳台白色炽灯下叠衣服。和屋里的暖黄光线不同，阳台上更暗些，沉静身影照得袅娜。

方明曦叠好衣服，进客厅见他咖啡一口没动，皱眉：“你说要喝咖啡，怎么不喝？”

她停了筷子，端起杯子喝热水，喝完还是不搭理他。

她问：“来干什么？”

肖砚坐在客厅朝外看，咖啡的热气散去不知多少，久久没有端起。

肖砚凝着挡风玻璃hｔtps://ｗww•ｈetｕshu•ｃom.ｃｏｍ前，视线未移，“还行。”

“你喜欢养这个？”他指那两盆盆栽。

“……”她没话讲。盆栽适合放在阳台，她拿回来之后随手往房里一安之后就没怎么管过，确实不负责任，看植物的涨势也的确不算好，留在她这迟早要枯，遂道：“拿去吧。”

肖砚果然还在那。

他捡起书页里掉出来的书签，书拿在手里，一翻开就是先前夹着书签的那页，空隙比其它书页之间略大。

车里沉默下来，方明曦无声抒了口气，似乎觉得这个问题聊下去没有意义。

回家后，方明曦给自己煮牛奶，在厨房客厅卧室间忙活走动。喝完牛奶，简单洗漱一番，她搽上免洗晚霜，拍着脸走到窗边。

“谁请你上去坐了。”她皱眉。

肖砚在不大的这间居室转了转，到她的卧室前，停下脚步。

医院面积不小，转了半圈没有方向，肖砚正欲拿出手机给方明曦打电话，忽听另一侧走廊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

肖砚没让她说完：“我只答应，你走出公寓的门我当做没看到。”

他的手背被拉了一道口子，正往下淌血。

肖砚抬头，道：“能不能参观一下？”

“没有。”

肖砚无言，默然从口袋掏出钱包交到她手中。

肖砚正准备出去，转身时肩膀一撞，一本立的不太规整的书掉下来。

她自顾自忙活，不管肖砚。

这里是需要保持安静的地方，不该有这种动静。直觉不对劲，肖砚一顿，提步过去。

肖砚看看桌上多肉，满脸认真对她道：“跟它们投缘。”

［506A。］

方明曦原本是来楼下找荀主任的，荀主任即是她在瑞城读书时那位班导的旧同窗，在申医读书的几年，虽然她学的是护理并没在荀主任班上，算不得他正儿八经的学生，但一直以来颇受他照顾，师生情谊也不浅。

肖砚静静站着，把这页的一整首诗读完，视线在她划出的那几个字和词之间来回。

他没动，她挑眉，“给不给，不给我回家了。”

“我过得很好。”

“……”哪门子的刚好，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喝咖啡？我这没有咖啡和_图_书，你找地儿喝去吧。”

“干嘛？”

二十分钟后，放在两座之间的手机嗡嗡震动，肖砚回神，拿起一看，短信内容简短：

知道她买的店铺位置，对她的动向如此清楚，偏偏在医院碰面的时候，他还装模作样问她什么时候毕业的，士别三日真是刮目相看。

“上去坐坐。”

他眼里稍沉，方明曦晒完衣服，拿着塑料盆走进浴室，空手出来，瞥他，“看什么？”

“纱布好像渗血了，你帮我擦点药吧。”

和应贤吃的那餐饭是少见得并不愉快的一回，隔天应贤下来找别的医生，方明曦再次向他表达歉意。

她挑眉，“so？”

“送我吧。”他说，“你这两盆长得不太好，养的方法不对，我帮你照看。”

方明曦打开他钱包，把卡槽里每张卡都抽出来看了一遍，除了他的证件、银行卡之外，多余的只有两张，一张是棕林路上的千港味茶餐厅会员卡，另一张是富林路上那家店的会员卡。

方明曦想拽开他们扯着荀主任衣领的手，奈何力气不够，只得不停劝：

她前脚刚走，没几分钟肖砚就来了。护士站里当值的一位视线和他对上，脸微红一刹，知道他来找谁，道：“明曦去门诊一楼了，主任喊她有事。”

——你的喜欢比我少，对吗。

“走吧。”她阖眼，“我饿了。”

方明曦一听，没多问，忙道：“好。”将手里的病历档案整理好放到一边，搭电梯去一楼。

他转头看她，一本认真，“刚好到这，喝杯咖啡。”

方明曦稍顿，撩了撩耳边的头发，也不想转头看他，“你这样有意思么。”

引擎发动，停了好久的车朝小区外开去。

他没生气，反倒笑话：“都跟你说了不要和师兄这么见外。”语气亲和，拍拍她的肩，态度一如往常。

肖砚送她到她的住所楼下，方明曦正要下车，余光一瞥就见他也把安全带解了。

“不许打人！不许打人——”

“偶尔来转转。”他说。

“不对。”

周围“啊——”地一声响起围观众人的惊呼，方明曦突地被人握住肩膀，背后有什么挡上来，意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