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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曦这人看着冷面冷心，对朋友也像是少有好颜色，可周娣知道这个人不是石头块。就方明曦家租住的那个环境，那么破旧糟糕，家里条件那么差，当初她缠着说要去，方明曦也没有藏着掖着，到底还是遂她的意，大大方方带她去看了的。

她稳住自己，点开联系人里方明曦的名字，拨通号码。

“欠你的，我都记着。”她说。

女生被问愣，顿了顿道：“好像是叫什么，聚……聚闲……哦对，聚闲鲜味煲，新闻里有说。怎么了？”

失火烧死人的事情上了瑞城晚报，学校里几个教过方明曦的老师得知情况，都打了电话联系她。

如果他们当晚在聚闲，逃过这场惊动全城的火灾，照他们的脾性，不可能没有人出来嘚瑟博眼球。

商家因线路老化未及时维修导致起火，毕竟是一条人命，要承担的责任逃不了。

一大早，运货回来的梁国给方明曦回电，披着晨露赶到灵堂。他急冲冲来，进门却又止步在厅中央，四十几岁的男人眼眶通红，好一会儿没说话。

咽了咽喉，她把经过言简意赅讲了一遍。

“没事。”周娣放下水和饼干，不确定，再次追问，“你刚刚说什么？”

那天，那天她刷校内，唐隔玉那群狐朋狗友里有一个人PO的照片，是在一家店的包厢里，背景中桌上的菜单推荐立牌上就有“聚闲”两个字！那是家以各种煲出名的店，他们说晚上还要去。

肖砚眉头沉了沉。

风吹到哪，消息就走到那。没多久，学校里一些晚离校或是少数不打算回家过年的留校生，就听说了消息。

从这个冬天开始，再也没有一盏灯，会是为她亮起的了。

周娣点头，忙不迭道：“我打她的电话，一直打都没人接，她家里也没有人和-图-书。”

肖砚坐在车内，透过空置的副驾驶座将视线投递到窗外，她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梁国先开口，从她读高中的时候说到现在，一番话里几年时间弹指即逝。

周娣也是其中一个。彼时她正吃着曲奇小饼干，和一帮女生说话，手一僵差点把热水杯子摔在自己身上。

她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从小路跑出去。

周娣有点急，捧着手机在宿舍来回踱步，不停给方明曦打电话，都是忙音。

周围邻居早早关门，窗里透出暖洋洋灯光，各家各户飘出饭菜香气。

是那个和方明曦在校外咖啡店见面被她碰见的男人。周娣一眼看去愣了愣，见他们往方明曦家小路入口走，犹豫几秒，跑过去。

好像是叫肖砚来着。

东西烧完梁国也该走，他有点担心方明曦，问她：“要不，你跟叔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刚刚随便煮的那点面，怕你晚上会饿。”

方明曦点头，心里却并未准备跟他伸手。

方明曦点头，说了声好。没了金落霞，她孑然一人，有很多事情她没有经验，确实不太容易。

走的时候，修墓人在后面帮他们点燃鞭炮，引线烧着，噼啪炸响。

回到市内，肖砚把方明曦和梁国送回她们母女租住的地方。下车分别前，方明曦又一次向肖砚道谢。

肖砚蹙了下眉，“说清楚。”

……

可这几天，那群人没有一个发动态。

方明曦摇头，“我没什么胃口，晚饭吃的已经够了。”

梁国听她计划好，过问一些细节，便道：“你一个人生计也是问题，钱的方面千万不要客气，缺了就跟我说。”

长抒一口气，她提步向前，推开门迈步走进去。

方明曦说：“还有半年专科就读完了，新学期我hetushu.com.com打算考升本考试，继续读。”

梁国问她以后的打算，“你妈妈去了，你以后……”

周娣握着手机，深呼吸几回。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提及只字片语，安静得仿佛“聚闲鲜味煲”这几个字，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事情可能不简单，她惴惴不安回到宿舍，吃不下饭，想问问方明曦此刻在哪，又给她打电话。

梁国陪方明曦回了简陋的“家”，光线昏暗，腐朽气味和光一起从梁上隙缝透进来。

从今往后，她将永远在此长眠。

“这趟我得年后开春三月才会出去，后面的事情我怕你一个人处理不来，你只管打电话给我。”他缓了情绪道。

聚闲鲜味煲！

周娣在他们看来是生面孔，并没怎么打过交道，突然跑出来叫住他们，举动着实冒昧，但看出她眼中的急切和关心不作假，寸头开口：“你也找她？”

上学期交过一学年的学费，考上本科后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剩下的主要是生活费以及还给肖砚的钱。这些多打几份工，一点一点总能挣得来。

方明曦和肖砚在灵堂守了一夜，断断续续阖眼小憩，囫囵休息，整觉却没睡上。

周娣满脑子思绪纷杂，一时有些后悔先前和方明曦说的那番话。将事情和唐隔玉等人扯上关系，不知会不会害了方明曦。

到方明曦家一看，门紧闭着，敲门半天没有人应，里面静悄悄毫无动静。

周娣担心方明曦出事，裹上大衣又出了学校。

几人坐肖砚的车将骨灰送到墓园，烧的冥制品前一天寸头早就备好，满满三大袋子。暖笼之后，骨灰盒放进墓碑下的石格中，修墓工盖上石板，用水泥将墓封上。

她来来回回确认，发现不仅是那一条动态在他们的社交圈子里消失，去聚和-图-书闲鲜味煲聚餐像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PO照片的那个人，更是连那一天前后好几条动态都删掉了，主页只剩一些无意义的内容。

说不出缘由，她就是有种怪异的感觉。

略说几句，两人起身去屋里收拾金落霞的遗物。按照习俗都是要找地方烧掉的，等到天黑，方明曦和梁国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在铁盆里一样样烧干烧净。

以往，不论家里多破多旧，外头是风是雨，回来总有口热饭可吃，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天黑下来，外头冷空气肆虐，冬天的萧瑟比还未到来的年味更浓重。

周娣愣愣出神。

她走到家门口，停住脚，定定看了许久。

“你没事吧？”最先听到消息的女生见她失态，问道。

心砰砰跳，周娣想不明白。是因为他们也经历了那场火灾，心里有阴影，所以把相关内容删除了？

不对，明明那天她偷偷关注的那群人里，有好些个都在照片下回复，还有人转载动态，都说“这家店确实好吃”、“晚上再聚”什么的。

方明曦给他时间，让他在灵前独自待着，他上了三炷香，香灰燃尽，便到出发时候。

“请等一下——”

周娣偷偷关注他们很久，知道他们向来喜欢被注意，屁点大的事情也要发出来。PO照片的那个男生就是，他曾经有一回开车出车祸，撞断了腿，躺在医院也没忘拍照发在个人主页上，一副“大难不死老子最屌”的语气，全然不觉得后怕。

他只嗯了声，似应非应，而后驱车离开。

聚闲鲜味煲……

寸头扭头看肖砚，想问他的意见，就听周娣颤着声，难过溢出喉咙：“我好怕她冲动，出事怎么办……”

“好像是着火的时候她妈妈在地下室里没逃出来……哎，https://www.hetushu.com.com换做我肯定受不了……”女生意识到说了晦气话，连忙打嘴巴，“呸呸呸！我乱说的！乱说乱说！”

围在一块的女生感叹：“是啊，听说店里那么多人全部逃出来了，就死了她妈妈一个，太倒霉了。”

两个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她顶着压力道：“你们有没有打她的电话，能不能打通？”

——结果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呢？

几个人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周娣怔怔的，脑子缓不过来。一群人等她说话，她没半点反应。

屋里漆黑，两个窗子黑糊糊没有半点光。

方明曦在门前低下头，食指指节蹭了蹭酸涩的鼻尖。

问话的人在她面前挥手。她猛地回神，脑子忽地闪过什么，瞪着眼问：“你们说，哪家店着火了？”

没有人在家。周娣拿出手机又给方明曦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夜色浓沉，方明曦原路走回家，行在不平整的小路上。

她急得出了校门就打车，哪一路公交都等不及。

有人想起周娣和方明曦走得近，问她：“对了，你跟方明曦不是关系挺好吗，你们有联系么？有问这事儿么？”

周娣眉头拧起，丢下一句：“我有点事，你们聊。”言毕冲出她们的寝室。

“事情就是这样。”周娣自责不已，眼里泛红，“她的电话打不通，我好怕，她会不会听了我的话去找唐隔玉做傻事？”

肖砚和寸头确实是来找方明曦的。

嘟声一道接一道，响了十多秒始终没人接听。

周娣看着他们俩，不知该不该说。想想还是觉得，当下找到方明曦要紧，她一个人愁也愁不出结果。

找到那个人的账号，点进主页翻了很久很久，却没翻到那条动态。周娣一愣，她记错了？

周娣仔细回想转载的那几人都是谁，挨个点进hetushu.com.com他们的主页去看。

方明曦给他到了杯水，两人坐在门槛旁说话。

太巧了，怎么会这么巧——

周娣咽咽喉咙，“你们……你们是来找方明曦的吗？”

周娣去过方明曦家，满校这么多人，方明曦只跟她一个人走得近。别人受不了方明曦，周娣却觉得方明曦只不过是不善交际显得不太好亲近，真的相处下来，反倒比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好得多。

“我说的是前几天那场火，护溪大道那边一家叫什么聚什么鲜味煲的店，火烧得很大，我看新闻看到了，特别吓人……”女生满脸戚戚，“虽然我是一直觉得方明曦她有点那个，不太好相处，但是这也太惨了……活活被火烧死啊……”

周娣从别人宿舍跑出来，冲进自己的宿舍，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火急火燎去翻那天的校内动态。

方明曦沿着墓园台阶向下，行至一半回头看。炮仗炸裂的红色纸皮漫天飞，新砌的墓碑冷冷直立，照片上金落霞面容温柔宁静，底下放着她的骨灰。

梁国来过一次，不是不知道这里的环境，这时候却分外难过。他在门前的长板凳上坐下，两手撑在腿上，肩膀微微耸起，呼吸深重。透进肺里的仿佛不是空气，不多时就将眼眶催红。

到路边刚要拦出租，斜前方不远停了辆车，两个高大的男人下来。

灵光一现，脑子里闪过火花，她蹭地站起身。

她挂断，再拨一次结果同样。

周娣和方明曦见面是下午四点，两个人在奶茶店碰面，聊了一个小时。从奶茶店出来后就分开，周娣把该说的全都告诉了方明曦，回学校的一路却始终无法放心。

两个男人闻声看来。他们回头的刹那，周娣和那个略高一些的男人对上视线，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她让他宽心，再三保证没事，送他到路口。

聚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