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沉邃目光定定看他，邵均仪问：“你确定？”
“别闹。”
睁眼醒来之际，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探，只摸到空空一片。
姜蜜躲了邵廷三天，原本以为让她自己缓过劲来是不太可能，邵廷都预备亲自上门去逮人，结果还是姜蜜先联系了他。
“明天，或者后天，挑你觉得恰当的时间。”
“爷爷没生气。”邵廷抚了抚她的额发，眸光微凝，“你这几天在家干什么？”
邵廷皱着眉彻底清醒，定睛看去，身旁没有人。
日程排得还挺满……
姜蜜走得虽然快，邵廷开车追，不多时倒也追上了。
“同意见他？”邵廷低头，手抚上她的脑后。
情难自控，汗湿了彼此和床铺。
好几天没来公寓，邵廷这段时间在家陪爷爷，也没来这住，前段时间留下的痕迹，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清理，又恢复了冷清清没人气的氛围。
“我想和她结婚。”
她格外主动，格外热情，寂静的公寓里回荡着她的声音，像一团燥热的火光，将他烧得一点一点全无所剩。
姜蜜问：“有，怎么？”
“你和她说一说，过几天跟佟迎见个面谈一下。有些话要当面说才讲得清。”邵均仪缓缓站起身，避开邵廷扶他的动作，摆了摆手，“能解决的龃龉还是尽量解决得好，多一个朋友总强过多一个交恶对象。”顿了一下，又说，“不过那也是你们的事了，我和你佟爷爷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你们这些小辈以后处的好不好，全凭缘分，我们不强求。”
佟榆说的诚恳，姜蜜凝着她，半晌说：“道歉？他知道你要这么做么？”
姜骊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没成家。
姜蜜一个人在客厅窝着继续看电影，邵廷在厨房有条不紊。
姜蜜垂眸顿了顿，倚回他怀中，许久才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嗯’。
“打住。”姜蜜再次叫停，没有半点情绪起伏，整个人清冷平静，“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我代表我自己以及我过世的母亲说一句，我们从来就没有对你和你母亲有过什么意见和想法。我不懂你主动跑来找我把这件事揽上身是什么意思……你今年二十出头？”
错的是佟迎。
邵廷被她推得退后一步，撞在水池边缘。姜蜜ｈｅｔushｕ.ｃｏm•com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手去探他的皮带解扣。
“其实没什么事……就是那天，我替我父亲向你道个歉。”
咖啡厅里，一杯美式一杯拿铁，闻起来都是咖啡味，好这口的人随随便便就能分出不同。
佟榆尴尬道：“你不必这样，我没有恶意。”顿了下说，“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处理会很麻烦……其实，我以前就知道我有个姐…呃，知道我父亲有另一个孩子。”
邵均仪轻轻颤首，声音低沉，矍铄精神褪了大半。
“所以？”
“你有话想对我说么？”
姜蜜埋头进他怀里，半天不想抬。
“我想要，就现在。”
“哦。”姜蜜动了动唇，“什么时候？”
“年后有好几家客人的宠物需要配种，我去H市联系看看，可能要过段时间才回来。抱歉。”
泼的是佟迎，不想见的是佟迎，怨气有头有主，姜蜜没有把气撒在别人身上，被下车的邵廷拉住的时候，竭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回家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坐进副驾驶座一系上安全带便颓然微疲道了句：“别问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谈。”
“佟小姐。”姜蜜淡淡拧了下眉，“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和你父亲之间不存在什么关系，没有什么僵不僵的。”
姜蜜发来的，时间是几个小时之前。
见她不似全然抗拒，犹有商量余地，邵廷道：“爷爷说，有些话当面说才说得清楚。”
她紧紧抱着他，脸上白中盈着粉，动情之色浅而诱人，倚在他怀中热得像个火炉。
邵廷越看，脸色越沉，眉头拧得越紧。
“我的降生已经是事实，可能对于你父亲来说这至今还是个不愿意接受的错误，这些都随他，反正我对他怎么想的不感兴趣。我只告诉你，你来找我根本就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想和我谈什么？谈我跟你父亲的关系？你希望我和你父亲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室内是热的，暖气温度高，然而再如何也敌不过相贴肌肤传递的体温。
静了一会儿，想到邵均仪说的事，邵廷开口：“明天或者后天，有时间吗？”
佟迎和妻子是结婚第二年要的孩子。
原是想拒的，她主动得有些不正常，邵廷竭力避了
wｗw•hetｕsｈu•ｃom.ｃｏｍ一会儿，然而耐不过她。她的手各处作乱，倚在他怀里软玉温香，丁香小舌热情绵缠，揽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有些事情没经历过，像她这种身份的人，不会懂的。
“来找你是我私人的行为，我父亲确实不知道，不过……”
姜蜜定定看了他几秒，忽地踮脚勾住他脖子，把他往下拉，仰首亲住他。
他希望姜蜜想和他结婚，只是因为想嫁给他，而不是因为有谁反对，或者其它纷纷扰扰的理由。
姜蜜摇头。
邵廷低头亲了她一下，默了默说：“你和佟家的事，不想说我就不问。是我的错，没有先搞清楚，饭局上闹出那样的场面。”
邵廷搂着她，没说话，心里思绪不轻。
姜蜜还是那句话：“有事？”
邵廷稍作犹豫，还是斟酌着道：“爷爷和佟迎谈过了，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想安排一个时间让你们俩见一面。”
“怎么了？”
邵廷出声，打断了邵均仪的话。
进房前提醒一句：“记得联系佟迎约好时间，让他们见一面。”
佟榆小声答了句：“二十二。”
“以后请不要再联系我。祝佟小姐和佟太太一切安好。”姜蜜起身，将一张红币摁在桌上，“谢谢你请我喝下午茶，不过我喝不惯，浪费了你的美意，不好意思。”
随意点进去，轻瞥了眼内容，蓦地顿住。
人老了，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害怕亏心。
若是邵廷真的和那个姑娘结婚，并且她坚持不肯和佟迎来往，他和佟老头不会受什么影响，但他们入土之后两家人要亲近怕是就难了。
她对佟榆和佟迎的妻子，没有话想说。事情不是她们造成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们也是受害者。
一触即燃，空气里全是热乎乎黏腻腻的气息。
“你煮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佟榆还想叫她，姜蜜已经快步朝外走去。
姜蜜面前那杯拿铁一口都没动，从踏进咖啡厅起就是同一个表情——或者说从佟榆联系她开始，她的表情就冷硬凝住了。
邵廷还是扶上了邵均仪，放慢步子陪老爷子上楼。途中还想问姜蜜和佟家的事，邵均仪不上当，淡淡扯了扯嘴角笑，“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问，问佟迎也好和*图*书，问那个小姑娘也好。我老头子规规矩矩一辈子，才不做这卖弄长舌的事。”
——其实当时姜蜜开口的时候，他想的只是不希望她因为外界因素贸然做决定，和‘不愿意’完全无关。
气喘吁吁，鼻尖轻碰厮磨，她眼里蒙着水雾，碧波一片，晃荡漾得人似是乘着孤舟颠簸其中，氤氲沉醉。
“都是过去的事了，已经至此，再翻出来讲没有意义。”邵均仪摇了摇头，看向邵廷，“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邵均仪叹气，模样纠结。
从厨房到卧室，理智的弦一旦崩断就再难控制什么。洗了一半的食材搁浅在水池里，泡在半满的盆中，静默无人理会。
坐起身，顶着微乱的头发，床上乱糟糟一片，他懒得管别的，当即要下床去卧室外找她。
“小姨。你方便么，能不能见面谈一谈？”
他不舒坦，因为她不痛快。
“是了。我今年二十八，我们相差六岁，据我所知我母亲和你父亲有牵扯的时候，佟先生并未结婚，对吧？”倒退回去，她五岁那年，佟榆才刚刚在她母亲肚子里，查查佟家相关消息，十几年前的事虽然略有些久远，但桩桩件件还是留有余痕。
邵廷等了半天没听他把事具体说清楚，皱眉问：“爷爷，这件事和佟家到底什么关系？”看姜蜜的表现，她和佟迎的关系当然能猜到一些，但他在意的是那层关系之下，真正的症结所在。
刚说完，却又道：“上次的事对不起，你爷爷……”
“我印象里有过两次，我父亲和母亲因别的事吵架之后提起这个，后来陆陆续续从别的地方了解了一些。”佟榆看了姜蜜一眼，“我知道有些地方可能我父亲做的不太好，但是都已经这么多年，没必要弄得这么僵，我希望你……”
……孽缘，都是孽缘。
佟榆是天之骄女，大家小姐，她的母亲有着和佟迎旗鼓相当的家世。
后面还有一条消息，没有别的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食材刚从冰箱拿出来，才洗干净，背后忽然被人抱住。公寓里只有他和姜蜜两个人，背后是谁不用猜。
“确定。”邵廷答得毫不犹豫。如果说当时姜蜜突然提起这件事时他还有些懵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么现在过了这么久和图书，经过几天细细考量，他已经能够做出决定。
突然之间去别的城市，年后的事年后有的是时间处理，非得这个时候去？
不想浪费时间，姜蜜先开口。提前给店里员工放了假，小家伙们转移到关非云那儿去了，她在家照顾弄伤腿的小姨，好不容易把那天的事暂时抛到脑后，不想佟榆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姜……”
直至天色沉暗，又至天光再亮。
佟榆抿了抿唇，“换个角度想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是姜小姐为什么不换位替我和我母亲想一下，在这件事里我们难道不是受害者？你……”
怀中的身子明显一僵。
她在怀里点了点头，不等他再说，蓦地又抬头，“我饿了。”
邵均仪搭在自己膝头的手用力捏了两下，而后又叹了口气：“既然你有想法，那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以后能一番顺遂自然最好，若是有磕磕绊绊，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邵廷转身，袖子挽到手肘前，手上湿淋淋淌着水，不好抱她。
结婚之后才知道丈夫有个在外生的女儿，出生后很多年才知道还有一个比自己更早生的‘姐姐’……
睫毛颤了颤，姜蜜抿了下唇说，“……没有。”
“你和你母亲完全无辜，这一点我非常认同，所以你开头那句抱歉恕我不能收。至于你父亲的问题，我想不管是你还是你母亲谁都无法代表。至于我母亲，她或许有错，但她已经为她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我不知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好谈的，我单纯只想不要和你们家扯上关系。”
“贸然联系你，我很抱歉。”佟榆笑了下，面对姜蜜不善的语气，一点都没有不悦。
儿孙自有儿孙福。
“小姑娘人看着确实不错，不过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和佟家之间的关联牵扯，一时半会肯定是解决不清的。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最清楚，该怎么做……”
送她到家，邵廷折返，饭局没吃便散了，佟家父女回去，邵老爷子回了半山邵家，坐在厅里等他。
和他有什么关系？乱七八糟一团麻一样的破事，他又怎么会知道。
要他下厨，他当然没二话。
——他也被当成了破罐子之一。
不想混沌磋磨下去，但也不想逼她。
“这件事，女方虽然不能说完全无辜，但和-图-书真论起来佟迎的问题要更大些。”
“爷爷你说。”
作为佟迎父亲的好友，当时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佟迎父亲和他提及时话里话间骂过佟迎不少次，对于佟迎乱来的行径很是生气了一番。方才在酒店包厢里支开佟榆，他和佟迎好好聊了聊，没办法改变太多，说了那么多话也只是希望佟迎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手臂微微用力，他还没再说话，姜蜜先扯了扯嘴角：“和他见面？谈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
邵廷一顿。
老爷子摆开架势要和他说话，遣开宁叔等人，两爷孙面对面在灯光澄明的客厅面对坐下。
她的意思是拒绝了和佟迎的见面。
姜蜜顿了一下，不管不顾，再度贴上去。
不多时那头接了，他沉沉动了动喉咙：
厅里亮堂，暖气漾漾盈满室内，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悬挂的大屏幕里放着影片，然而谁都没在意放了些什么。邵廷把看似在认真看电影的姜蜜拉进怀中，他窝在角落，她窝在他的怀里。
“饿了？”邵廷一顿，“想吃什么？”
愣了一下轻轻蹙眉，顾不上手是湿的，邵廷搂住她的腰拦住她，微微偏开头。
她还是不肯说。完全没有要告诉他的意向。
“把店里的事处理完了，给她们放假，到关非云那去了一趟，白天在家照顾小姨，晚上陪向萱出去打发时间。”她如实答。
驻步站了几秒，邵廷点进联系人，拨出号码。
……
佟榆听姜蜜忽然话多起来，以为她要激动起来针锋相对，然而姜蜜仍旧语气淡淡。
对不起。
她们也膈应，有资格膈应。
“佟小姐有什么事？”
姜蜜走在街道上，冬日和煦，难得的暖阳好天气。小姨曾和她说过的那些旧事却挤做一堆不停冒出来，心里凉凉一片，浑身发冷。
也就是说，姜蜜四岁的时候他们才结婚，五岁佟太太怀孕，六岁佟榆出世。
“你到底有什么事？”姜蜜皱眉打断，“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
错的是男人，何苦掰扯成女人跟女人的恩怨。
邵廷尊重她的意愿，没有问，心里沉钝一片，默然开车。
联系昨晚表现，一切反常串在一起，她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
顺手拿起手机，摁亮一看发现有未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