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姜惠和常德顺还没叮嘱什么，姜蜜自己就先行动迅速地回公寓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过来。
邵廷抬手别好她耳边的鬓发，“吃完过半个小时再睡。”顿了一下说，“这个点小姨和姨夫应该已经休息了，明天早上醒了替我问个好。”
眼光要放长远。
半大孩子理解能力有，但眼力劲不够，当即高兴地要上去和邵廷打招呼。
“你手里拿的什么？”目光看向他拎的东西，对自己的状态和举动只字不提。
“怎么了？”
“该不会……我爸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宵夜拎在他手里，她现在却完全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
上回饭桌上见过一面，他对他姐这个男朋友印象不错，当时交流以及之后从姜蜜那知道了不少他的事。是个厉害人物啊，读书的时候成绩好，还能一边学习一边丰富自己的课余，动手组装摩托车什么的多帅啊！
然而‘邵廷哥’刚叫出口，要上前的常穆就被姜蜜扯了一把，“你到那边去等我，要是有人来——尤其是小姨和姨夫——你就想办法提醒我。”
付钱时候，斟酌了许久的常穆忽地开口。
“去外边小卖部买点东西。”她道。有点想透透气，但又不想去太远的地方。
姜蜜不说话。
姜蜜抱了许久，终于松开。
“反正陪我下去就是！”姜蜜打断他，招手要他跟自己走，“小声点别让小姨和姨夫听到。”
——一想到和他有很多很多以后，忽然就觉得未知的未来，一点都不可怕。
虽然她知道邵廷并不会因为长辈的不准许而放弃什么，他不是轻率的人，更不怕难，但她不想伤他的心。
邵廷眸光闪了闪，微微抿唇。
姜蜜深深吸了一口，忽地轻声说：“我也觉得邵廷很好。”
姜蜜抿了抿唇，一刹间忽然觉得有点委屈——和方才不同，方才是为他委屈，现在是为自己。
她不想忤逆小ｗｗｗ.hetushｕ.cｏm•cｏm姨和姨夫，不想让他们不高兴，这对她来说就想剜心一样。
得，猜中了。
“有什么事大可以跟我说，我不逼你也不过多干涉你，但是你要记得，有我在，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莫名地觉得难过，铺天盖地一下子潮水一般涌来。
“怎么把你弟叫下来了？”邵廷抬指抚了抚她的下眼睑，“脸色这么差？”
可和邵廷分开，同样也是另一件让她剜心的事。
晚上她和邵廷见面见得这么不同寻常，弄得跟接头似得，还拉上他——拉上他能干啥？打掩护呗。
晚上的事他不知道，姜蜜也暂时没打算和他说，只是这个时候忍不住稍稍替他委屈。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全身心交付给一个人。
前后串联一下，所有反常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和邵廷有关。
“姐，晚上你是不是和我爸妈吵架了？”常穆憋了一晚上的问题，实在忍不住。
常穆缠着姜蜜说话，晚上有新上的电影，他想让姜蜜陪她一起去看，姜蜜一贯是不爱出门的，说了好半天也没见她点头。
常穆愣了愣，跟过去。
小姨和姨夫都在家里，几十分钟前才刚刚气氛紧张地谈了一场，要她找个适当的机会跟邵廷分手，她怕这档口要是被小姨和姨夫撞见，发现邵廷竟然找上门来了，他们会直接借此机会复述一遍之前对她说的话。
同样也是第一次，想到生活中被另一个人满满当当填补完，不仅不觉得烦和闷，反而充满了期待和欣喜。
姜蜜干呕完，开了水龙头，掬了把水洗脸。
回到家门口，常穆正要开门，姜蜜叫住他。
两人并肩出去，迈出便利店的门，迎头便是外头寒夜的冷空气。
最后一道菜在锅里热着，常穆没办法，只好开始撒娇耍赖。
每到年关姜惠就会把姜骊的照片拿出来，放在餐厅内嵌m.hetushu.com.com在墙上的供奉位里，今年干脆提早了些。
邵廷突然跑来，这个时候姜蜜真的很想见他，但又不敢。
“骗！我回来的时候气氛都那样了，你别唬我。”
这下再傻也知道自己做了电灯泡，正是青春躁动年纪，蓦地不好意思微微红脸，赶紧快步走开。
常穆愣愣地被拉进了谍战片剧场，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就被姜蜜推开。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真的！”常穆看她，急了，“家里有事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哪有这样的？你是我姐，他们是我爸妈，咱们都是一家人，凭什么把我排除在外？”
姜蜜说：“陪我出去一下。”
常穆在脑海里扒拉了一遍班里女生常讨论的偶像剧剧情，顺着往下猜。
常穆见她还是不说话，默了一会儿开始猜。
姜蜜叹了口气，淡淡笑起来。
常穆迎上来，姜蜜摆了摆手不想说话，两人无言进入电梯。
“陪我下个楼，买点东西。”
从他手里接过宵夜，她挤出笑，“等等上楼我就吃，吃饱了再睡。”
“你说的话我听见了，我会好好考虑。”
邵廷俯首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上去睡吧，晚安。”
——不是故意不吃，实在是没胃口，早上起来之后姜蜜胃里便不舒服，难受得紧，中午吃的那点还是她勉强自己塞进去的。
“去哪？”
常穆没二话，陪着姜蜜再次下去。
其实姜蜜这么做不为别的什么，只是想让他们暂时别想太多，正好要过年了，回家就当多陪陪他们。
常穆暗暗脑补了一通，差不多全写在了脸上。
姜蜜顿了一下，还没说话，厨房门口传来一句诧问：“你说什么——？！”
“再下去一趟。”
被盯着，常穆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说：“我就这么一说，姐你随便听听。”顿了下道，“反正，我觉得邵廷哥挺好的。”
姜蜜看向他。
姜蜜睇着地面，薄黄灯光和*图*书笼在脸上，那表情和五官瞬间淡了不少。
姜惠和常德顺原本是有话要说的，但姜蜜这么主动配合，他们反而不好再开口。
乘电梯下去，被姜蜜一路拉到楼侧，看到了站在花坛前的邵廷，常穆才知道姜蜜喊她下来是干什么。
姜蜜顿了一下，勉强弯唇，“好。”
白天，姜惠搞卫生将家里收拾了一下，中午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平常姜蜜最喜欢吃她做的菜，这回却只吃了小半碗饭不到。
“你要买什么？”
姜蜜一步一步行至楼前，她知道他在后边看着。
他对别的事别的人远没有这么多耐心，她知道的。
邵廷想问，但见她不想说，便没有提。
临走前邵廷抱她，亲了亲她的耳垂。
“姐，求你了你就陪我去看吧，我一个人去多无聊，行不行？我那些朋友都没意思死了……”
姜蜜忍住鼻尖那股莫名的酸意，点头。
“啊？”常穆没听清。
姜蜜在小姨家住下了。
姜蜜和常穆都没有去打扰，尤其前者，这时候更不好过去。
邵廷无法，只好任她抱着，不催也不急，就那么静静站着，由她抱够了为止。
“肉燕。”他答，“路过小吃街的时候买的。还是热的，你带上去吃。”
姜惠拿着擦完灰尘的抹布站在厨房门口，瞪眼看着他们。
常穆耍第二遍赖的时候，姜蜜真的撑不住，甩开他的手冲到旁边洗碗池旁吐起来——什么都没吐出来，胃里空空如也。
回头一看，姜惠不知是不是一时气冲头顶，身子晃然，站都站不稳。
姜蜜不是害怕，而是担心等会小姨从卧室出来发现她没在房间，拉上常穆好找借口掩饰。
她心情不好简直可以说是写在脸上了。
胃抽搐完，龙头刚拧开，掬起水抹了把嘴，旁边常穆忽地冲向门边。
这话一出口，虽然没有得到姜蜜的回答，但见她脸色暗了几分，常穆立刻便知道自己八成是猜对了。
“妈——”m.hetushu.com.com
——都搞成谍战片了。
姜蜜一直没应他，不是她不应，她实在是难受，胃里翻腾的更厉害了，可她明明没吃什么东西。
姜蜜提步朝向小区内，抿唇笑了笑，没再言语。
“没吵架。”姜蜜垂了垂头，“我们只是在谈事情。”
姜蜜暗叹一声，低落中又有些心累。
“喝的。”她随口乱编，“我有点渴了。”
下午她没出门，常穆便也在家里陪她。
“怎么了姐？”他还没睡，不过大概到了准备要睡的时间。
“冰箱旁边有两箱饮料和一箱矿泉水……”
姜蜜一顿，抬眸瞥了他一眼。
姜蜜怕吵醒小姨和姨夫，看着楼下的人影，压低声音透过电话对他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姐弟两并肩走在小区小径上，路灯间隔不远，一段一段把路照亮。
他往楼前走，回头看了两眼，心心念念的邵廷哥根本没关注他的去向，满眼都是他姐，一个伸手就抚上了他姐的脸，似是在说什么。
他绕了个圈跑来这一趟，就为了见她一眼，给她送份宵夜，说不上几句话马上又要绕一个大圈回住的地方。
“……是不是和邵廷哥有关？”
正好常穆放假，陪着过去搭了把手。
闲话了几句，夜风寒凉不宜久站。
“你也早点睡，回去了给我打个电话。”
“姐……”常穆回过神来，咽了咽喉咙，“你吐成这样，不会是怀孕了吧……？”
被人攥了一把的心被他拿出来，他整整齐齐地替她把边角整理好，把皱褶抚平熨烫妥帖，所有烦忧酸涩，到他这里，都被过滤处理好。
换做是她，如果被他的家人否认，心情如何想想便可知。
敲开了门，他已经换上了睡衣，冬天的睡衣厚重，穿着像只熊一般。
……棒打鸳鸯，他爸妈还挺会赶潮流。
她仔仔细细把供奉位擦了十多遍，点上香插上后，傍晚时分在那说了好一会儿话。
他也不懂他爸妈哪里不满意了，难不成嫌和图书弃邵廷哥只是个公司员工？可人家现在已经是主管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发展对不对。
晚上结束工作想见她，知道她晚餐吃的是自己煮的东西，虽然全吃完了但量没多少，他怕她饿，路过小吃街的时候特意停下，去那家口碑不错的肉燕店里买了一碗肉燕给她当宵夜。
她闷闷在他怀里说了声没事，不肯把脸露出来，不管他低头去看还是伸手去探，就是不肯抬。
——她的心被捂热了，顺顺当当重新放回原本位置。
“怎么了？”察觉她的情绪不对，邵廷蹙了蹙眉。
收银员递来找零的钱，她接过装进口袋，伸手要拎塑料袋，被常穆抢过去。
姜蜜不想让他知道现在他已经成了不被她小姨和姨夫待见的人，摇了摇头，没答，什么都没说，只默叹一声向前，倾进他怀里环抱住他的腰。
他看出她情绪不对，他什么都不追问，只是告诉她，他可以依靠。
晚餐一家四口吃，中午的菜热一遍便是，姜惠在餐厅和客厅忙活，姜蜜和常穆包了热菜端菜的活，搭档配合得极为不错。
“姐，我觉得……谈恋爱这种事，只有你们两个自己清楚好还是不好，别人说什么都行，可毕竟过日子的是你，先尊重自己的想法，再去尊重别人。”
姜蜜不愿开口，常穆一个人也扯不下去，一路无言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姜蜜买了两瓶乳饮料和其它一些零碎小东西，加上常穆随手拿的一瓶运动饮品，到柜台结账。
常穆摸不着头脑，没再问，返身回房披了件厚外套即刻跟上她。
姜蜜动唇想说话，锅里红烧肉热了，浓浓的味道从锅和锅盖的缝隙里飘出来，姜蜜猛地觉得胃像被打了一拳直犯恶心，一个忍不住扑到水池边又吐起来。
这么晚了，他不方便上去，晚上她要在小姨这住，大晚上也不好在楼下停留太久，说会儿话就得上去。
而后挂断，脚步轻轻地踱到常穆房前。
他嗯了声，站在原地等她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