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黑云压城城欲摧
第243章 灵前
侯君棠走到张楚面前，轻声道：“死者已矣，节哀顺便。”
张楚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但他站在张楚面前，却没有走的意思：“来时，史大人托本官向你致意。”
张楚抿了抿嘴，强挤出笑脸，轻轻地笑道：“知秋，怎么不吃饭，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但这件事，怪不得她。
吃过张氏亲手蒸的大包子。
“三鞠躬。”
“大熊。”
“一鞠躬。”
他这个做帮主的，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扔下这么多人，护送她老人家的灵柩回金田县。
张楚站起来，扫了一眼托盘里原封不动的菜和饭：“这是从知秋小娘房中拿出来的么？”
大红色的老房后端，写着一个大大的描金字体：寿。
“老子跟你们杠上了！”
有的甚至还穿过张氏亲手缝制的衣裳，纳的布鞋。
张楚没回头，继续烧纸钱。
张楚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就像是两块铁片摩擦出来的噪音。
仆妇闻言，左右看了看，确认张楚喊的是自己后，连忙走和图书进灵堂，“老爷。”
张楚坐到床沿上，轻轻拥住她，慢慢的抚摸着她颤抖的后背，“老爷在呢，别哭，天塌下来，有老爷顶着。”
侯君棠抱拳，以平辈之礼向张楚告辞。
张楚见了，道：“门外那人，进来。”
张楚心头低叹了一声，“好了，你下去吧。”
张楚抬起一张发白的脸，看向面前的老房。
……
但他娘不是喜丧。
知秋见了他，一下子就崩溃地向他伸出双手，呼唤道：“老爷……”
只有跪在张楚身边的夏桃，欠身还礼。
“二鞠躬。”
一身黑衣的福伯，站在张氏的灵堂前，高声唱喏着：“孝子答礼。”
大门外传来骡子的唱喏。
张楚轻声呼唤。
侯君棠点了点头，又道：“史大人招你办完老夫人的丧事后，前往郡衙一行。”
“她多久没吃饭了？”
剑斩六品蛮将，挽锦天府于狂澜的那位史大人？
“是，老爷。”
床头柜上放的食物，她依然一口没动。
和图书今天能进这座客厅，来向老人家行礼的最后一人出去了。
张楚表情呆滞，机械的将一张张纸钱扔到火盆里，仿佛没有看到面前的人一般。
张楚面无表情，心头思绪急转，随即便点头道：“草民敢不从命。”
他们都是以前血衣队、血刀队的老人。
真要怪，也只能怪那些该死的北蛮子。
梧桐里，张府。
张楚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
来人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退出灵堂，从立在客厅门口的大熊手里接过孝帕，绑在左手上，去院子里找一些能帮上忙的事情做。
张楚的眼神阴戾，心头翻涌着无尽的怒意。
只能将灵堂设在锦天府，待锦天府的局势稳定后，再择吉日送她老人家回归故里。
侯君棠对张楚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战死的弟兄，需要就地埋葬。
而他这个孝子，没保住他老人家的孙子不说，连她老人家最后一个心愿，都无法实现。
那个慈祥的老人，从来没在他们面前摆ｈｅtushu•cｏm.ｃom过什么架子，对每一个进出张府的弟兄，都视作自家子侄一样对待。
侯君棠听他称侯大人，心头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张楚走进知秋房中，一眼就见到坐在床上的知秋，拿着一件只做了一半的小衣裳垂泪，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张楚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便算是谢礼了。
生命总会自己找到出路。
福伯不认得侯君棠，依礼高声唱喏道：“来宾一鞠躬。”
“替我向史大人道谢。”
愤怒也是。
“等着吧，北蛮子！”
恩已偿，他与侯君棠，不是朋友。
他觉得份外的扎眼。
伤了的弟兄，急需要包扎救治。
……
他四联帮怎么会仓皇逃离。
喊到孝子答礼的时候，来人也没敢托大到等跪在灵堂左侧的张楚行礼，反倒起身，主动凑上去向张楚行礼。
张楚的心，蓦的疼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无助。
“孝子答礼。”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但凡是见过她老人家的人，就没和图书一个对她生出恶感。
她老人家不识字，不知道什么叫圣人之道，也不知道什么叫温良恭俭让。
“那本官便告辞了！”
她只是其中之一。
张楚终于有了反应，但却是摇头。
“三鞠躬。”
福伯担忧的看了看已经在灵前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一声未吭的张楚，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低声道：“少爷，没人来了，您去歇会吧，这里有夏桃小娘守着呢。”
他喊的是鞠躬，但来人却是端端正正的跪在灵堂下，给上方的寿棺磕头。
“是，侯大人，请！”
大熊大步走进来，“帮主。”
因为像他这样左臂上绑着孝帕的人，院子里有好几十个。
张楚还守在灵前。
夏桃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一名仆妇端着一个托盘从客厅门前经过。
高寿且无疾而终的老人，逝世后才能用的老房。
但她老人家真正活出了一个“好”字儿。
若不是他们，要进锦天府。
昨日清晨的锦天府保卫战，四联帮的伤亡实在和*图*书太大了。
“有客到！”
夜深了。
史大人？
张氏走了，福伯已经是这个家里唯一算得上长辈的人了，有些话，只有他能对张楚说，也只有他敢来对张楚说。
她老人家是悲极攻心，郁郁而终……
福伯低叹了一声，不再多说，躬身退回了原位。
“代我送送侯大人。”
侯君棠依礼躬身。
他们没李正的胆子，敢嬉皮笑脸的缠着张氏要这要那，但张氏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却一点也不比李正低。
那一波羽箭下，死伤了好几百人。
“是的老爷。”
虽然他在这个院子里，不可能找得到什么事做。
“回老爷的话，这两日送进去的饭菜，知秋小娘一口都没动。”
他张楚怎么会一日之内，没了老娘和孩子。
他知道，在母亲逝世这件事上，知秋比他更痛苦。
才过了短短一日，她整个人就清减了许多，脸色白得看不到任何血色。
“二鞠躬。”
这是寿棺。
喝过张氏亲手炖的绿豆汤。
一袭黑色便服的侯君棠，缓步踏进客厅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