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梵天之眼

作者:蒲岸
梵天之眼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卷三 镜花 第三十三章 规则

卷三 镜花

第三十三章 规则

一股奇异的香气开始飘散。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治好阿金的病。这,您知道。”
还是一样的夜晚。寂静的山梁。两支猎枪。两个岜沙男人。两张扭曲的脸。两声枪响。血,像突然绽放的花儿,诡异,妖冶。易龙捂着肚子,依然站着。而另一个,躺在地上。
沈默张口啃下一块肉:“嗯,香!原来做回君子也简单。”
一丛丛的篝火。狂欢的人群。青年的易龙吹奏着芦笙。青年的阿金曼妙地舞蹈。眉目传情。
“是芦苇,一大片。当时我也很奇怪。”王小翠强调说。
“也许,我能帮你。”沈默试探着说,心里不免存了一丝侥幸。
“笑什么笑?你,就是像个娘儿们!喝!”易龙的酒瓶堵住沈默的嘴。
乌蒙深处,这样的无名之峰像牛毛一样数不胜数。
挂掉电话,易龙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一下瘫软在地上,伸腿八叉地坐在墙角,头倚着冰冷的水泥墙面。
“我姐怎么办?”夏晓薇问。
沈默闭嘴。
僵持。
沈默若有所思:“好,你带林涛去找他的汽车。我赶去石门坎,万一他开走了,或许还能截到他。”
一排排金黄色的禾晾。少年的易龙在跑。一座吊脚楼的美人靠上,少年阿金天真灿烂的笑容。阿爸在磨镰刀。阿金高举着一方帕子,一个鸭蛋冒着热气:“阿龙哥哥,我给你煮了鸭蛋,还热乎着呢!你看!男孩子扎户棍的时候会损伤血气的,要吃鸭蛋补一补。”阿妈也拿着一个鸭蛋,笑着说:“我们家阿龙好有福气哦,扎户棍的时候有两个鸭蛋吃。”易龙坐在石墩上吃鸭蛋。阿爸蹲着抽水烟,长长的竹筒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阿婆在吊脚楼上慈地爱看着楼下的一切……少年易龙的头发一缕缕落下……阿金蹲着,将落发一根一根地捡起,一边捡一边说:“头发是不能乱丢的,如果丢了,阿龙哥哥的魂魄就会散的。魂魄一散,阿龙哥哥就会变傻。要捡起来,放进灶膛里烧掉,阿龙哥哥的魂魄就不会散了……”
第一个迈进去的是夏晓薇。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王小翠的那双眼—恐惧而且忧伤。王小翠身边,油纸上躺着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夏晓蔷了。夏晓薇口中发出一阵呜咽,直奔夏晓蔷而去。因为三个人被串在一根绳上,扯得身后的林涛一个趔趄。
建筑物的一侧有一个不算太大的木门,门上是一把崭新的铜锁。
笔记本里的故事对易龙来讲,无异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对于这样的东西,易龙向来就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想寻找与自己有关的东西,草草翻过,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唯一算是有一丁点儿关系的是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几个字:青铜兽钮莲花权的另一半钥匙在岜沙。
王小翠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地取了一小块蛋糕,吃掉。
易龙转身出门,将门虚掩。闪转腾挪,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易龙松手。
惊得易龙蓦然失色,铜砣从手中坠落,幸好是落在下面的纸箱上。易龙匆忙将铜砣等物收拾好放在身上。操枪,闪身,开门,冲出。动作连贯利落,让人目不暇接。
沈默朝易龙吼叫:“你想干什么?”
易龙冷笑:“吼什么?再吼把你的嘴也封上!”
“你在乎一个人—阿金。”沈默轻轻地说出这一句。
“冲动是魔鬼……”沈默的话音未落,易龙的枪口已经顶上了他的脑门儿。
没有人能说得出这座山的名字。
沈默笑而不言。
“不对,你们不觉得哪个地方有点不对?”夏晓薇突然说。
易龙挺身而起,走向墙角处的两只纸箱,摸出一瓶矿泉水。“你,起来!”易龙拿矿泉水瓶指向王小翠。
“噢!行不得!哥哥!”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鹧鸪叫。
静默。长久的静默。
揭下胶带之后,夏晓薇急不可耐地叫道:“姐,姐……”
“什么人?出来!”易龙站在一棵大树后作掩护,警惕地扫视着。
“他,没得吃!什么都不给他!你自己快点吃,我已经不耐烦了。”易龙禁止王小翠给沈默喂食。
易龙的眼前幻化出一个个场景……
“从我太爷爷和阿雅奶奶算起,我们两家已经是几辈人的交情了,我们怎么不是兄弟?”
青铜兽钮莲花权?原来这只破旧的铜砣居然和*图*书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青铜,兽钮,这都能看得到。可是,莲花呢?莲花在哪?另一半钥匙在岜沙。钥匙?原来这黑白双鱼儿是这只铜砣的钥匙!青铜兽钮莲花权……易龙快速翻动着笔记本,他记得在某个地方看到过……找到了,是关于商人吴尚贤那一段的记录。那么,黑白双鱼就一定是太极玦了!只是奇怪,为什么这只黑鱼儿却成为自己祖传的护身符?难道自己的祖先和这件铜砣有什么关系不成?易龙调整姿势,开始仔仔细细地查阅原本并没有多少兴趣的东西。吴尚贤用这样一只铜砣放置一颗稀世钻石,这颗钻石曾经是一只佛眼!易龙恍然大悟,难怪那龟孙不惜血本。原来是为了一颗钻石!但是,笔记中明明写着铜砣到了宫里雁手中就把钻石取出来镶嵌在七宝鞍上了,这只空砣给了疆提当玩具。管它有没有,打开一看不就知道了?现在,铜砣、钥匙都在自己手上。
沈默等人同时感到昏昏欲睡,不多会儿,先后横七竖八地躺倒,不省人事。
“不!你在乎。”沈默的语气很平静。
易龙愣住,就像被人突然点中命门。
“可以把大小姐抬下山,到山脚下的这段路我们是在一起的。下了山沈先生自顾走就是,让两位小姐在山脚下等,不管我们找到找不到汽车,都能回来带上两位小姐。”
易龙抽出手枪:“你他妈再说我一枪崩了你!”
“快找找那只铜砣在不在?”林涛喊。
再一次静默。
“叫什么叫?医生给她看过,用了药的。死不了!”易龙训斥。
“兄弟,你错了。如果说恩情,我实在不想说这个话题。如果非说不可的话,我更愿意这样理解。我太爷爷是救过阿雅奶奶,但是易明爷爷也同样救过我太爷爷一命。如果恩情是可以还的债务,易明爷爷已经还清了。那么我们两家就一笔两清了几辈人就是像欠债还钱一样就没有别的东西留下?比如亲情,比如友情……”
“很好。一小时之后我和你联系。”易龙回答,然后关机。取出纸笔,易龙开始写写画画。一笔一画,易龙很仔细,像是初学刺绣的女孩儿一般。弄好之后,左看右看,还算满意。脸上浮现一丝难得的笑意。而后将画好的纸条塞进沈默的衣袋里。最后,他给所有人都松了绑,解下的绳子胡乱甩在一边。
此时,易龙已经是汗流满面,他迟疑了一下,说:“我担心阿金的性命,和先生担心东西的安全一样。”
漆黑的夜晚。突然的尖叫。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阿金投入湍急的溪流。“阿金!阿金……”溪流中,易龙撕心裂肺地喊声在夜色中回荡。易龙怀抱着阿金在溪流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走。
易龙开锁:“请吧,三位。”
“兄弟,有吃的吗?我饿了。”沈默说。
逃亡的日子。错乱的黑天白夜。走马灯一样的乡村,城市。路边。草丛。行人。垃圾筒。残羹剩炙。警察。噩梦。
夏晓薇向王小翠投去询问的眼光。
易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不!是对您说一句话。”
机器:“很好,正合我意。就按你说的办,我在说好的地方等你。”
“肉!给我肉!我要吃肉!”林涛叫嚷,听起来没心没肺的,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疼痛。
沈默摇摇头。
“不!没有人能帮得了我。你?一个娘娘腔的教书匠!更不行。从现在开始,你他妈给我闭嘴!我不想听到你在我面前啰唣!”咕嘟咕嘟,两口酒下肚,易龙抬脚将面前的纸箱踢开,上面的食物滚落在地。
“他一定是拿到东西跑了!我还以为魔鬼会发慈悲呢!快追吧,别愣着了!”林涛说。
夜色深沉,密林幽暗,稀疏处透过些许月光。山风渐起,如泣如诉。几只鹧鸪不知何故从林间惊起,扑楞楞飞起,又落下。此外,再无声音。
“沈先生,你吃什么?”王小翠问沈默。
沉默。几个人能相互听到彼此的呼吸。
一缕月光透过茂密的林荫,再穿过小门上方的一小片玻璃,历尽艰辛地照进水泥盒子,在易龙和沈默之间形成一道斜斜的光柱。
“她没事儿,一会就好。”易龙说。
机器:“我不喜欢有人和我讨价还价,从来都不!你和*图*书,太过分了。”
机器:“给阿金?好吧,你说,我会转告她。”
易龙起身打了个哈欠。心想,看来自己是过于紧张了,但是小心无大错。转身回到水泥盒子里,看到地上那几个人依然在酣睡如泥。
易龙高叫:“不!先生,我要改一下规则。我不能去你说的那个地方。请你……带着钱,带着阿金到石门坎来,我们在这里见面。”
易龙不说话,只是逐一将几个人嘴上的胶带扯下,返身从纸箱里取出若干食物:“吃,都吃!我可不想弄几个饿死鬼和我作伴。”
电话里的声音像是出自一架机器:“我说过,只要你完成任务,我会还你一个健康的阿金。”
夏晓薇看着昏迷不醒的夏晓蔷,泪水一点一点溢出眼眶。突然,夏晓薇站起来,一头撞向易龙。易龙先是一愣,只是瞬间的犹豫,而后迅速出掌打击夏晓薇的颈部。夏晓薇被击中颈动脉,晕倒。
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垠的海带养殖场。一排排的浮绠在海面上形成优美的弧线。一条小船。易龙已经是一身渔民打扮。一头短发,有点脏,有点乱。整个身躯套进一件连靴带裤的黑色胶皮衣里。臂膀裸|露,油黑锃亮。海带已经堆满了船头。
沈默一看夏晓薇被打,像一头被突然激怒的狮子,大吼一声撞向易龙。一来沈默根本不会打架,二来双臂被缚。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傻傻地去撞,竟然和夏晓薇如出一辙。
易龙擦拭额头的汗水:“明天你带阿金,还有那些钱,到石门坎,具体地点听我电话。”
看到沈默来势汹汹却如此笨拙的招式,易龙笑了,轻轻一闪身,先化解了沈默的力量。然后轻轻用手接住了沈默的头颅。五指暗暗用力。
王小翠很机械地给夏晓蔷喂水。
“不!你在乎。在乎你的阿金!”沈默的声音很轻。
易龙猛然灌了一口酒,那样子仿佛存心想一下子把自己呛死似的。黑暗中,瞪着沈默,两眼发出狼一般的绿光。
几个人看过去。一张纸条上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你的目标是什么?是我?是我们?我们是你的猎物吗?你不用回答,让我替你说。不!不是。我们几个不过是你获取猎物的一个环节,一个无法绕过的环节。你的猎物是那只铜砣吗?也不是,它只不过是你的一个筹码……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是不是当初你想象中的样子。过了这一道坎儿,你还能走向哪里?还能走多远?”
王小翠漠然站起。
夏晓薇也问:“怎么回事?那个人呢?”
林涛说不出话,只摇摇头。
建筑内部,光影依稀。地面高低不平兼零乱不堪,有很明显的曾经放置过某些大型设备的痕迹。正对小门的墙脚处叠放着两个纸箱。另一面靠近壁角的地方,有一块相对平滑的地面,上面铺了一块油纸。一个女子躺在油纸上,浑然无觉的样子。另一女子蹲坐在油纸边,听到声音,回首,嘴上贴着胶带,满眼的惶恐。是王小翠!
林涛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见易龙只顾白话,冷不丁抬脚踢向易龙的裤裆。恨不得这一脚就要了易龙的小命。却不料那易龙更非等闲之辈,对这几个人的性格也算了如指掌,早就暗中防着林涛。眼见林涛夺命一脚飞起,只是闪身一撤,让林涛的力量放空。不等林涛收脚,易龙侧身一击,一掌打在林涛的胫骨上。林涛哎哟一声蹲在地上,疼得再也动弹不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
易龙静静地听着,看着,生怕不小心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没有任何异常状况发生。易龙抬脚,想去更远的地方观察一下,转念一想,又收回刚刚迈出的一只脚。不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易龙提醒自己。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就在原地守株待兔。抬腕看表,表是夜光的,也是那龟孙配给的工具。时间是22时8分23秒。
“兄弟,我叫你兄弟可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堆狗屁!我是冲酒的缘分,陪我喝酒,我叫你一声兄弟。”易龙直接将酒瓶凑近沈默嘴边,灌进一口。然后看着沈默艰难地吞咽—那口酒对沈默来讲有点太猛。“你真https://www.hetushu.com.com像个娘儿们!”易龙面露不屑,一口比灌沈默那口多得多的酒浆灌进自己喉咙,“如果不是一个人喝酒太闷,鬼才懒得让你陪!多少年了,总是他妈的一个人喝酒,太没劲了!”
沈默在呼唤:“晓薇,晓薇……”
静候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色放亮。
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垂死的易龙。像一头猪一样被人拖着。晃动的人影。“就这熊样还出来打劫?”“这小子身手还不错。”“能为我所用吗?”“试试吧,也许行。”“查他的资料。”所有的声音在易龙的耳边轰鸣,只是,他说不出话。
沈默摇头。
木牌,白底黑字。虞江市人民医院。易龙背着阿金。上楼。下楼。白衣白帽的医生。冰冷的机器。血,阿金的血,被注入到玻璃器皿里。诊断书上,沉重的超过月亮山的三个字:尿毒症。易龙呆呆地站在医院的门厅里,像一条即将死掉的鱼。
几个人的目光全都投向夏晓蔷。
“我不是你兄弟,别叫我兄弟。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你最好还是闭嘴!”易龙瓮声瓮气地说。
林涛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能够自由活动的双手:“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难道你真的把那个魔鬼给说动了?”
沈默说:“这样最好。”
易龙打开保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说说你的阿金好吗?总说杀人的事,太血腥。”
“他为什么给我们松绑?他如果想跑,捆绑着我们他岂不是跑得更安全?”夏晓薇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芦苇丛?这深山老林里哪会有芦苇?”沈默凝眉。
易龙解开那根串绑的绳索:“别激动。我还是很仁慈的,再多给你们一点自由。只要你们记住一点,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吃东西还用得着手?趴下舔!”易龙戏谑地说,而后又是对着王小翠,“你,一个一个地喂!”
机器沉默。片刻之后说:“好吧,游戏按你的规则进行。”
光线越来越暗。每一个人在其他人眼里只是一堆黑乎乎的影子。
沈默将酒咽下:“兄弟,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可爱。”
黑暗中,尽管王小翠根本看不到夏晓薇的眸光流转,但凭着多年的主仆默契依然明白夏晓薇的心思。故而,她用力地点点头,算是对易龙说法的肯定。
深夜。渐渐安静的巷子。或明或暗的街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皮鞋敲击着水泥路面。的笃,的笃。易龙从斜刺里窜出。对峙。厮打。拳来脚往。乒乓作响。临街的楼上,有窗户打开,又迅速关上。本来还亮着的几处灯光,相继熄灭。
“下面的一片山坳里的一片芦苇丛中。”
沈默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绳索不见了。揉揉眼睛,看清楚其他几个人全部松了绑。林涛、夏晓薇、王小翠陆续醒来。
“我说过了,不要再拿你们家对我们家的恩情说事儿。”
“我早就是丢过半条命的人,事到如今,多想也无益。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感兴趣。”平静地说到这儿,易龙突然变得狂躁,“告诉你,事情到了现在,我他妈什么都不在乎了!你给我闭上那张臭嘴!”
夏晓薇摇摇头。
“可爱?说不定我哪会儿就一枪把你崩了,那是不是更可爱?”
易龙来回踱步,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只是表情越来越狂躁:“不!先生,我想说一句话……”
沈默对着林涛:“林涛,你怎么样?”
王小翠撕开一袋薰肉。
那一刻,易龙的眼里莫名其妙地流下泪水。心中暗自祷告:“兄弟,顶多再过一小时,你就会醒过来。但愿你能足够仔细,能尽快发现这张纸条。我作恶多端,已经是万劫不复。但是为了阿金,我不后悔。今天,我要按照自己的规则做一件事情。其实,我真想加入你们一伙儿,和你们一块儿去探寻那个秘密。我突然感觉到,你探寻的那个秘密十有八九和我们家有莫大的关系。可惜,我不能帮你了。就算我能帮你,怕你也不会相信我。祝你好运吧!本来我是想打开那个铜砣的,如果不是那只鹧鸪鸟儿,也许我早就打开了。这也许是天意,就在我要动手的时候,那只鸟儿却对我叫—噢!行不得!哥哥!现在,我改变了主意,和-图-书不再去打开它。不是别的,是因为我害怕,害怕里面真的有一颗巨大的钻石。我害怕我经不起那样的诱惑,你知道,我需要钱,大量的钱!只有钱才能救得了阿金。阿金是我的女人,一生一世都是我的女人。不能多说了,我得上路了。你们之中有人知道我的汽车藏在哪里,她会带你们找到那地方。兄弟,保重!”
“易龙兄弟,我们聊聊天儿好吗?”黑暗中,沈默在说。
易龙举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强光手电逐个照着地上的人脸。沈默,林涛,王小翠……照到王小翠的时候,手电光停留在那张清纯粉|嫩的脸上,易龙仿佛又看到那条蜿蜒的血蚯蚓……如果那天自己再稍微用点力气,这张可爱的小脸儿也许早就香消玉殒了。接下来是夏晓薇,夏晓蔷。这对姐妹花长得可真像,娥皇女英,风姿各具。直到确信每个人都已经被薰香迷倒之后,易龙才放心地回坐到先前的纸箱上。将曾经摆放食物的纸箱拖到跟前,铜砣、笔记本、硬玉白鱼儿一件件摆放。易龙倒想瞧瞧能让这么多人你争我夺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一间简陋的工棚。阿金幸福地忙碌着。一个大大的海碗冒着热气,飘荡着香气。土豆炖海带。渔民易龙大口地吞咽。阿金欣慰地笑。夜色。海风。几乎散架的小木床,吱吱呀呀地响。拥吻。喘息。
就在距离水泥盒子二十米处的树林里,悄悄闪出一个身影。黑色冲锋衣,黑色雨帽,黑色口罩,大得夸张的墨镜,居然还戴着一副黑色手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露肉的地方。手上端架着一架黑色森林之王硬弩。黑衣人靠近水泥盒子,锁是闲挂在门环上的。轻轻推门,盒子里面一片狼藉。地上的吃食,胡乱丢弃的绳索,横倒竖躺的人。有一丝淡淡的香味—黑衣人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屏住呼吸,同时将门开得更大些以便空气流通。纸箱、食品袋、几个人身上……凡是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了一遍,一无所获。黑衣人匆匆离开,沿着易龙下山的方向追去。
“水……水……给我水……”黑暗中,突然传出夏晓蔷微弱的声音。
“就这样喝?我可是只有嘴没有手。”沈默说。
易龙给王小翠松绑,将矿泉水塞到王小翠手上:“给她喝水。”
极顶,人迹罕至。一座钢筋水泥的建筑物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方方正正,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泥盒子。这是废弃已久的信号转播天线平台。上面的仪器已经拆除,只留下这样一个孤零零的台子。
“你是教书的,我说不过你。可我不想说这些没用的。我是猎人,我的眼里只盯着我想盯的目标……”
王小翠已经是习惯性的驯服了。对着一堆方便食品,小心翼翼地问夏晓薇:“二小姐,您吃点什么?”
沈默倒地。
“救救阿金!”易龙脱口而出,如梦初醒一般打了个激灵。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呷酒。吸气。吐气。“阿金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她不该就这样被毁了……我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易龙的声音如同梦呓。
易龙搬一只纸箱杵在沈默面前,摆上食物。烤鸡、腊肠、茴香豆,还有酒。拉了另一只纸箱塞在自己屁股下,对着沈默:“看在我们两家四代人交情的份上,咱们哥俩儿喝几盅。”
“姐,来不及想这些了!快去追人才是办法。追到人什么都有了。”林涛急不可待。
“你还别不信,我身上可是有人命的。这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易龙喝了一大口酒,“杀人这事吧,还真有点邪门儿!好端端的,想想就怕。可是逼到那个份儿上了,血气一来,根本不知道害怕,说杀也就杀了。可这杀开了头儿,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有时就想,一条也是命,两条也是命。横竖是一个死字,也不在乎多杀几个。你说,一个人到了这份儿上,他还能在乎什么?—我他妈还在乎什么啊!”最后一句,易龙几乎是吼出来的,炸雷一样。
空荡荡的屋子里。墙壁上的投影。形容枯槁的阿金无力地靠在轮椅上,睁开眼睛:“……龙……哥哥,我……很好……”“阿金!阿金!”易龙呼喊着奔向墙壁,向影像中的阿金伸出手。一个震怒的声音:“你是个废物!给我弄来一堆垃圾!”www•hetushu.com.com易龙软弱的声音:“先生,我这条命都是您的,只求您救救阿金……救救阿金……”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
“对,打开!”易龙在心里对自己说,先将手电平放在纸箱上,双手托起铜砣,察看着下手之处。最后,眼光停留在兽钮处……易龙伸手,试图旋转兽钮。
“只能是你留下来照顾她。然后,等我们回来接你。”沈默看着夏晓薇。
血。易龙的血。从小臂流进一个粗大的注射器。钱,从一个窗口里递出来。易龙疯狂地抓在手里,沾着唾液数着,哗啦啦响。钱,从一个窗口里递进去。两个窗口,不同的是外观,相同的是冷漠。阿金躺在万向车上,被几个白衣白帽的人推走。
山势崔嵬,茂林密布。
易龙重新给王小翠上绑,除了沈默和病中的夏晓蔷,依然每人一片胶带封住嘴巴:“吃饱喝足了就都给我赶快睡。告诉你们,我可是夜猫子,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的。谁要想捣乱尽管试试!”
机器:“我只想快点见到东西。多余的话,我不想听!”
易龙瞪眼。不屑。质疑。
沈默的手不自觉地伸进衣袋,触摸到一样东西,取出,是一张纸条:“你们看,这是什么?”
林涛就着王小翠的手上大肆吞咽。
“我知道他的汽车停在什么地方。”王小翠嗫嚅着说。
易龙如火山喷发似的吼叫:“这由不得您!先生,我不想得罪您。可是,游戏规则不能总是您一个人说了算……”
月亮照在阿金脸上,那是一张明显浮肿的脸。目光因过度嗜睡而变得呆滞。“阿金,阿金……”易龙的声音很焦虑。
沈默头疼欲裂,眼睛上翻,面部变形,抽搐。
易龙拍拍手:“不要和我过不去!把我逼急了可没有你们什么好果子吃!告诉你们,我已经是有人命在身的人,不怕再多杀你们这几个!如果你们不给我添乱,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手机响,易龙看了看号码,按下接听键:“先生……是的,东西我已经拿到。我……想听听阿金的声音……不,就现在!现在我就想听阿金说话,你让阿金说话……”易龙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满脸的沮丧和无助。
“先生,东西我会给你的。我只想听听阿金说话,现在,就现在!”易龙坚持。
暮霭沉沉,晚风渐起。
机器:“我就是在给阿金治病啊!”
虞江大学。依绿园3号A座。杀手易龙在错愕中扣动了扳机。夏青教授仰面倒下,鲜血从胸前涌出。保险柜。细碎的纸屑从颤抖的指缝间滑落……夏青教授躺在地板上,右手举着手机贴近嘴巴。易龙再次开枪。子弹从夏青教授的左眼射进头颅。血,一大滩的血。楼梯口,五花大绑的王小翠。乌洞洞的枪口,惊恐的大眼睛。蒙面的易龙挥手,枪柄砸在那女孩儿头上。血,在女孩儿脸上蚯蚓般蜿蜒。
“兄弟,手还绑着呢!怎么吃?”沈默说。
机器:“OK!”
几个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找了一气,结果不言自明。
手机响,是龟孙。接听,依然是机器的声音:“你准备好了吗?我一小时之后到石门坎,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后果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
“用不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是君子。”易龙扯了一条鸡腿伸到沈默嘴边。
沈默看着王小翠:“停在哪?”
“先生,我变了,我变主意了!我想按我的方式给阿金治病。东西我给你,钱你给我。把阿金还给我,从此我们各不相干!”
机器:“你想干什么?”
在易龙眼中,那只铜砣无非是一个死疙瘩,看不出什么奇特的地方。最吸引他的是那只硬玉白鱼儿,那形状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他小心地取出自己胸前的护身符,一只硬玉黑鱼儿。两件东西的形状、大小是如此完美的匹配。易龙将两只玉鱼儿摆放在一起,看到那个图案,立时讶然。那是一幅太极图!黑白双鱼儿浑然一体!双鱼挂件的打孔处恰恰就是太极眼的所在。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护身符和这几样东西有什么关系?巨大的好奇心让易龙的手伸向李畋的笔记本……
机器:“你不担心阿金的性命吗?”
易龙收枪。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小心地放入鼻孔。再取出一只镂空的薰香球,点燃里面的香料。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