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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司机也突然不讲话了。

初宁这回可不打算顺着这位贵妇人，她扬眉，没点儿退让：“我也不可能永远不交新的男朋友。”

他没犹豫，又打给祈遇。

空旷的天空，开阔的原野，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压得人心慌慌。初宁有点儿紧张。尤其车子颠簸，突然慢下速度时，她以为司机是要停车。

这恋爱谈起来，目前来看不太省心，可她也能诚实面对自己，喜欢就是喜欢，生气，但绝不赌气。她不能确认迎璟是不是这样的感情观，所以，她只能先做好自己。

脚丫子踩在烂泥里，陷进去老深，初宁心里是崩溃的，大胡子气震山河：“1、2、3——使劲儿！！”

“胖的瘦的老的年轻的，比我大的比我小的，全凭我乐意。您要看不过眼，就拿眼罩遮住眼睛别看。我不希望到时候又听你乱七八糟的讲歪理。”

“你这孩子，怎么死活说不通呢！”陈月往沙发上一坐，双腿交叠，下巴抬得老高，像一尊贵妇人雕像——是真生气了。

中科部那是天朝直管的部门, 简而言之, 咱国家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全集中在那儿了。很多保密性的项目，几年、十几年, 甚至一代又一代，很多荣耀, 美名传千里。但更多的, 是俯首甘做孺子牛。

祈遇忙不迭地解释，听得出来，是真愧疚，最后他说：“宁姐，要不您取消行程？有个伴儿还好说，现在就落你一个人，太不合适了。”

初宁真是哭笑不得：“我又哪里惹你了？”

迎璟静了静，没说话。

关键在于，他的车是个小型越野，比别的可要扎实得多啊。

“我查了航班，没有晚点，应该中午就到了。”

前后左右都是山，跑都没地方跑。

初宁心里滋味一时难辨。

迎璟跟捧金子一样，“谢谢谢谢！”

天高路远，地方又偏，可不是磨人么。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

陈月气得啊，指着她的脑门儿：“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女儿，什么女儿是https://www.hetushu.com.com小棉袄，简直就是个精钢炮！”

陈月一顿，侧头望着她。

她气质冷，又不苟言笑，冰山美人一个，唬退了不少车主。最后，她仔细观察了一圈，选了一个看上去比较老实的司机。

初宁：“你也要去？”

初宁赔笑脸，任她数落。

“订好了。”

这车常年拉客，一股子怪味儿。乱七八糟的东西搁椅背后头，还有两根羊骨头。胡子司机转过头，盯着初宁。

起先初宁还能认真听，听了半小时，人就疲倦了。干脆撑着额头，拧眼看风景。

初宁心想，完了。

高原山脉，天黑也早，五点刚过，天色就以可见的速度在变暗。

任哥目瞪口呆：“哦哟！这位小同志练过凌波微步吧。”

大胡子检查一番，用蹩脚的普通话告诉初宁：“陷在坑里，不能换备用胎，得先把它推到平地。”

但，绝对不能是彼此的心。

从康定到丹巴，还得四五小时的车程。拉人的私家车倒是蛮多，全是五六万的低配家用车，肤色黝黑的当地汉子带着口音拉客，碰上磨磨唧唧的，心态一急，话就有点饶舌含糊了。

主要是想着今天能见到迎璟，所以她也算精心装扮，气温不高，还勇敢地穿上长裙，鞋子也有点高跟。这里地势崎岖，坑坑洼洼，呵，带劲儿！

电话挂断，祈遇很快发来短信，详细地址，路线转乘，甚至当地的政府救助热线，事无巨细。

他怎么会突然去那儿？

迎璟被这一声镇定给喊回了三分魂魄。

正准备行动，任哥的电话响，他听了几句，目光一亮，看向迎璟：“门口有人找你。”

公事儿还好说，头疼的是母亲陈月。

“小璟，迎璟！”任哥追上去，“有困难跟我说。”

初宁撤下高跟鞋，衣袖一挽，又嫌长裙碍事，干脆系了个死结到小腿。

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陈月的台词她也摸准了七八分。

三秒过后，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和-图-书外头跑！

陈月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呐，指着她急急道：“你俩复合的概率很大，男人一时贪欢那是想尝新鲜，真正结婚，还是要找个能撑得起门牌的。”

“对，后天, 我们是分批的。”

大胡子没耐心了，也是个脾气暴躁的，一声吼：“爆胎了！！下来推车啊！！”

都到这份上了，再劝也没用。

重复四五遍，就在她实在没力气，决心偷会懒的时候。

手机开了，瞬间震得手发麻，各种短信提醒——未读信息，未接来电。四个初宁的，三个祈遇的。迎璟赶紧回拨初宁的号码。

这也算是打了一剂预防针，嚯！舒坦。

“下车吧。”司机说。

初宁下飞机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半。

这车不知道几百年没洗过了，蹭得她衣服全是灰。

这车主一脸大胡子，憨憨厚厚，没想到一路上话还挺多。可他普通话又不标准，夹杂着乡音，叽里呱啦听起来可费劲。

日哦！！

“部里关注了你们的比赛，你特别棒，小璟同志，前途无量。”

初宁好说歹说，硬是借口要出差给推脱掉了。

初宁只身一人，自然成了被“抢夺”的对象。

祈遇蛮为难，“宁姐，真对不住你了，那边临时通知，我两小时后的飞机就得走。”

语罢，初宁拿起包就撤。

大胡子又是个猛汉，嗷嗷嗷地一鼓作气继续推。

初宁独立惯了，也没那么讲究，说：“他忙，我一个人可以的，别给他添麻烦。”

这消息让初宁懵了懵，“你今天就走？”

初宁接到他电话时，正在公寓收拾行李。

祈遇心思细，顾虑重重，蛮不放心，“那好吧，宁姐，您路上要是有什么情况，给我们打电话，我今晚上就能和迎璟碰面，我一定告诉他，让他来康定接你。”

迎璟懵了懵，“你说什么？”

万事安排妥当，就等出发。

罢了，先到目的地附近安顿下来。

迎璟心里一沉，惶恐弥漫，“她是几点的飞机你知道吗？”

大hetushu.com.com胡子翻了记销魂的白眼，仿佛在说，啊你个毛线。

初宁没反应过来，跟着车子往前栽——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第二日，从北京飞至康定，康定去丹巴没有固定的大巴，纯靠自驾。

五星红旗迎风招展。

初宁眼神像刀刃，凶神恶煞地瞪他。

那不要命的劲儿啊，把身后的任哥吓了一跳，见他状态不对，糟，恐怕要出事。

迎璟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迅速开机。

等待的间隙，听任哥笑着感慨：“哎，来站里都这样，组织有规定，纪律严明，你们做的事情又特殊，往上走，层面都不一样，所以这些规矩，也是没办法，小同志多担待。”

赵家一叔伯六十大寿，派头十足，生日宴就在她出发的那一天。陈月千交万代，让初宁务必准时到场贺寿。结果初宁一说去不了，陈月态度十分尖锐：“天大的事儿你都给我往后挪！你大伯那边必须去。”

“没个准信儿，宁姐, 航科部隶属中科部, 太详细的，上头也不会告诉我们。”

“——对不起，您拨打的拥护暂时无法接通。”

任哥眉头也皱了，细细一算，暗叫不妙。

高原地区，晚上还得穿厚外套，但他此刻一背的冷汗，抓住任哥的手，口吃都打颤了：“我一朋友从北京来找我，中午到的康定，现在我联系不上她。”

初宁提高警惕，本能地往车门边上挪。

车子！动了！

祈遇又劝了两句：“那边可远了，下了飞机还得转车，青藏高原边上，海拔又高，你身体也吃不消啊。”

“操！”祈遇甚少这么激烈，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我来之前本来和宁姐约好的，后来我的行程提前了，让我先在成都落脚听个培训，我草，我没接到宁姐电话，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没想到的是，过了两分钟，车子还真停下来了。

“…………”

过了甲蒙路段，手机信号基本没有。

句号还没划上呢，迎璟就飞奔了出去。

任哥打趣：“联系女朋友呢和*图*书？”

初宁把地名告诉他，开价一千二，成交。

一片平原，戒备森严，基地四周用铁栅栏围着，左边是实验区，右边是操作室，白墙石砖，四四方方，房顶处，一根笔直的旗杆。

大胡子蛮不高兴，重复：“下车咧！！”

后勤负责人姓任，三十多岁，是站里的活跃分子，见着谁都笑眯眯的，“哟，小璟同学，第一名啊，喏，手机在这儿。”

先是试了几把，和大胡子一块推车屁股，啊，要命要命，纹丝不动。

山高水远的是路途距离。

某个藏寨附近。

没办法，脱呗。

初宁吃人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车还是不动呐。

川西，温度比一般地方要低，在北京还能穿短袖，到这里，一件外套都有点扛不住。初宁先是给迎璟打了个电话，但提示依旧关机。她又打给祈遇……邪了门，也关机。

去丹巴的路不好走，坑洼，山区，急弯。

初宁脑子里冒出一连串问号, 然后问了祈遇一个她最关心的——“迎璟什么时候回来？”

初宁佯装惊讶，“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不知道啊。”

等她骂够了，歇了会气，“对了。”陈月又想起一件重要事：“子扬去法国了你知道吗？”

还是那句：“没关系。”初宁语气平静，“谢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

初宁心下了然。

不过这个临时决定，还是冲撞了挺多事。公司这段时间忙，基本上天天加班，初宁硬扛着魏启霖的不悦，将手头事匀给副总，空出了档期。

“您谬赞了，你们才是中流砥柱。”

屎粑粑一样的稀泥，让她变成了一块巧克力。

学习的又是什么东西？

初宁是真怕了，谋财还是害命，或者别的歹念？她看了眼手机，无信号。最后心一横，决定先用包上的链条做武器，他要敢来碰她，趁机先勒住男人的脖子咔擦死他！

初宁心塞，握紧了包。

手一指，五十米远的地方。

“没事，我能来学习，挺荣幸的。”迎璟礼貌，话能说得人舒坦。手机开机慢ｍ.heｔusｈu.coｍ.ｃｏm，他一直在点屏幕。

还能怎么办……推啊！

初宁深吸一口气，单手压了压行李箱，说：“没关系，我自己过去。”

八点十分，三楼东南边的房间传来一阵欢呼与鼓掌，是庆祝，是对数日辛勤探讨结果的满意。自主研究的某个节点得以攻克，大伙儿都高兴着。

——

祈遇咳了两声：“宁姐, 你别介意，这消息来得特别突然，说走就走, 迎璟还落下好多东西，都得我帮他带过去。您别怪他啊, 那边纪律挺严的，手机能不能用还不知道呢。”

迎璟从实验室狂奔而出，第一个上后勤处领回自己的手机。

初宁定了定神，问：“机票定了吗？”

司机忽地一笑，脸上横肉挤出了两条褶皱。

初宁这一决定，虽是一时兴起，但也不是头脑发热。

左后轮扎进了根尖石头，司机常年跑这条路，驾驶经验丰富，开的时候察觉出了不对劲，果然，车胎漏气儿了。

——

离北京远不远？

“打住打住。”初宁都要翻白眼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懂不懂啊！人家都不要我了，还死乞白赖干嘛呢？送上去让人糟蹋，妈，我话撂这儿了，我就不是会干这事儿的人！”

“那你把信息发给我。”初宁咽了咽喉咙，声音在车里格外清晰：“我跟你一块去，我住外头, 就当是去旅游的，绝不打扰你们。成么？”

他按住迎璟的肩膀，宽慰道：“你别乱阵脚，莫慌，我现在派车往反方向找。没准儿是车子坏在路上了，更没准儿，你朋友压根就没过来，在县城休息。”

祈遇几乎秒速接听：“小璟！你和宁姐碰面了么！”

没想到的是，祈遇那边又出了变故。

初宁把它们一一存好，回：“谢谢。”

初宁懵了懵，“啊？”

“去了个把星期了，据说是和他那个新欢闹得厉害，躲清静去了。”说到这，陈月眉间稍稍松解，跃跃欲试道：“那女孩儿特能折腾，好像还上他公司堵人，看来得分。欸，你，你给我上点心啊，别脑子不清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