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少侠
到了办公室，王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迎晨一针见血，“你根本就是头脑发热，以为做个项目就了不起了？你现在是学生，弄清楚你的本职，你对你的人生根本没有分寸感。”
但在旁人看来，这是一种非常过激的状态。
“嗯？”
耗心又耗钱。
“我知道你想转型，想从传统行业拓宽渠道，尝试新领域，我十分赞同你的理念。”王山看着她，语气尚算诚恳：“但是刚起步，我建议还是稳妥为首要。小宁，这种科研项目就是烧钱的，尤其我们现在在做的航空虚拟仿真，越到后面，就越身不由己。”
等她出来，迎璟已经乖乖等在门口。
“喂……”
迎璟始终与姐姐对视，眸光不闪，一动不动。
迎璟顿时兴奋，打开话题了，恨不得马上实施。
后天的两门考试，迎璟压根就没有去。
迎璟被她亲手喂了满嘴黄瓜，心里咯噔一跳。
而迎璟这边，他的热情在经历那晚的醍醐灌顶之后，变得愈加积极。
原先还有几分不服气，在听到这句话后，全化作了茫然。
迎璟理所当然，“不参加了，我没时间。哎呀，你能不啰嗦了吗，你比我妈还啰嗦。我心里有数，对了，你看看这个程序，要不要再改？”
“早餐放在车后座了，是溏心鸡蛋。按时吃早餐的人，会赚大钱，不吃早餐的人，迟早变穷光蛋。”
到了公司，前台的小姐姐跟她打招呼，“宁总。”
迎璟却跟他大谈特谈设想：“上次我们说的基础材料模拟问题，我觉得可以换一种思路，不一定要仿真材料本身，可以只模拟出它的恒定条件，比如温度、转速。”
“听不懂吗？”迎晨直视她，目光无比冷静，“你给我好好读书，别的事情，搁下。”
初宁合上计hｅｔｕshu•ｃoｍ.cｏm划书，脚一踮，转椅便朝向办公室的落地窗。
她迟钝地点了点头, 看着满灶台的塑料袋, 惊讶问：“你还出去买了东西？”
迎璟交给初宁的二期项目计划里，洋洋洒洒地阐明了他的构思：
“这个团队在圈子里还算有名，去年的一个国际大学生新科技大赛，你有印象没？”王山说：“中国三支队伍参赛，他们是唯一一支拿了名次的。”
“还有，下个月的冬季校运会，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参加？”
祈遇叫住他，“你等等。”
卧室里的手机响，是公司打来的，初宁走出去接了个电话，再返回时对他说：“你不用做我的早饭了。”
然而，老实人的担心一般都比较容易实现。
顺路捎他到地铁站，两人就此分别。
“我怎么了我？”迎璟语气平静，“不就是考试没及格么？怎么，我以前成绩好的时候，你们欢天喜地，就不允许一次失误了？”
初宁缄默不言，目光垂在这份项目书上。
半晌，他嘴唇张动，说：“我不是头脑发热。”
“天大的事都没考试重要！”祈遇说：“我俩不在一个考场，我还以为你去了。没想到你缺考。小璟，说真的，我觉得你是不是太投入了？”
迎璟猛地抬起头。
“对啊, 你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看，我买了油盐酱醋，还有一个锅。”迎璟热情地展示他的购物成果, “还给你买了两个碗，彩虹图案的，好看吗？”
这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他忘记了，彻彻底底的忘记了。
“不到六点。”
就知道……
沉默之下，气氛变得格外压抑。
初宁应了声，并且已经猜到他的用意。
五点刚过，冬日的白昼短暂，天色渐暗m.hetushu.com.com。
王山语气平静：“考虑与魏总合作，一是背靠大山，降低你的资金风险，二是，能让宁竞投资的全体员工，看到希望。”
迎晨关紧车窗，终于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那个项目，你不要做了。”
“五分钟前已经上去了。”
初宁在红绿灯等调头，突然收到一条新微信。
初宁皱眉，然后往后一看，果不其然，一个保鲜盒乖乖巧巧地待在座位上。
她转身要走。
她到学校接迎璟，直到他上车，姐弟俩之间没说一句话。
祈遇认真想了下，赞同，“是一个好的出发点。”
“对。”她边看，王山边概括：“这是魏总的一个意向项目。与政府有合作，而且有政策扶持。”
当天下午，迎晨就从杏城杀到了学校。迎璟真的服气，也不知她收买了什么人，消息如此灵通。
王山放下报纸，“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他示意初宁看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
这事儿最生气的是祈遇，老实人发起脾气来，格外刺人：“我都提醒过你了，你为什么这么不上心？这是你自己的事，事关毕业，你怎么能这么敷衍！”
初宁点了头，经过前台时，“对了，这个送给你。”
初宁醒来是在床上, 迎璟把她抱上去的。
然而初宁并没有用心分辨其中的奥妙。
“为什么不做饭, 自己做干净卫生。”迎璟小声嘀咕：“你跟我姐一样，都只知道赚钱。”
迎璟垂下脑袋，哑着声音重复：“我没有头脑发热。”
初宁实话实说：“太娘了。”
她的话太过犀利，甚至不留情面。
一个人认真起来，能量无穷，精力无限。
——
完全没听出她的嫌弃之意。
一个电话刚挂，又有新的响起。
初宁动作一顿。
什hetushu.com.com么狗屁歪理？
他太能说了，嗡嗡嗡像只采花蜜的小蜜蜂。
祈遇难掩担心，提醒他：“小璟，其实节奏放慢一点，影响不大。”
“你几点起来的？”
迎璟突然解开安全带。
一晚过后，退了烧, 她走到客厅一看，迎璟还没走, 在厨房里捣鼓来捣鼓去的。
初宁看到参与者之一，H科技大学的一个学生团队。
迎璟茫然，“什么考试？”
开上高架桥，车辆渐多，在第二个红绿灯时，彻底堵死。
迎晨猛地拍了下方向盘，“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
项目第二期正式启动，不同于第一阶段的基础铺路，这一阶段，便是模拟发动机制造过程中的各种状况。科技研制中最难的部分，就是模拟仿真，本来就是不确定的事物，要把它量化、具体化、细节化。
迎晨冷哼。
初宁抬起头，“您的意见是？”
初宁淡淡道：“其实你没必要买, 我从来不在家里做饭。”
迎璟笑了笑, “我习惯很好的，我每天早上还会晨跑！”他不死心，把两只彩虹碗送到她面前, “好不好看嘛？”
不同于以前的风风火火，这一次，迎晨特别安静。
“你醒啦？”他转过头，笑容太灿烂，一瞬间，初宁还以为今天是个大晴天。
她掐了掐眉心，头枕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迎璟解释：“我去看材料了，老板说没货，这不是急用么，我就……”
迎璟转过头，“说什么呢，姐？”
缺考这事儿，很快被他姐姐知道。
迎璟：“吃吧吃吧，我很快就做好了。”说到这里，语气倒有了一丝半哄半求的意味。
还一脸懵逼。
正在煎鸡蛋的迎璟转过头：“你不吃吗？”
“那你就是鬼迷心窍。”迎晨也是暴脾气，语气略重，“不www.ｈetushu.com•ｃｏｍ知被什么勾了魂。”
考试是周一，他周日去市场买材料，价格类别五花八门，他全部心思都在里头，好不容易看中合适的，老板却说没货，要第二天才能送来。于是，迎璟就在附近住了一晚酒店。
审美品味受到打击, 迎璟同学很失落,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如果你想坐顺风车，我可以捎你一程。”初宁去卧室换衣服。
迎璟一时怔住。
初宁久久不语。
那头是个陌生的女声，声线清净。
她把那份溏心鸡蛋搁在桌子上，前台小姐姐眉开眼笑，“正好没吃早餐，谢谢宁总啦。”
初宁绕到办公桌后落座，拿起翻开第一页，“能源汽车？”
祈遇叹了口气，“小璟，我建议你调整一下状态。合理分配时间，该上的课还是要上，上次点名，你漏了两次，老师已经很不满了。”
初宁喝了口水，才按了接听，她开了免提，“你好，哪位？”
迎晨是开车过来的，杏城到北京只有几十公里，一小时的车程。
他打开车门，英勇就义一般的眼神，踏进了川流不息的车海。
这小子，真是贼心不死啊……
虽然交通堵塞，但这个动作实在危险，迎晨吓得半死，却又不能丢车去追，暴怒的吼声：“——你给我回来。小璟，哎？——迎璟！！”
他错过了考试。
“你这叫失误？狗屁！”迎晨火来了，“你这叫不自律！”
晚上八点半，初宁还在公司加班。
“你干嘛？”迎晨看着他，渐渐皱眉，“喂！你去哪！”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初宁说：“你自己吃吧，我要去公司了。”
初宁一副“我不想和你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说话”的表情。
初宁颔首：“王副总到了吗？”
———
“我会先从主轴承开始，它是发动机最和_图_书关键的部位之一，模拟其在高速、高温、不同复杂受力情况下的性能变化，如果这个仿真环境做成功，就能化理论于实践，对接相关工业企业，出售技术，早日为你赚钱。”
迎璟听懂了意思，对视数秒，把脑袋转回原处，看着窗外说：“我的事你别管。”
……算了，鸡同鸭讲。
片刻，她重新抬眸，郑重道：“我会考虑您的意见。”
他像行走江湖的少侠，孤注一掷，我行我素，天地无畏。
初宁进门：“不好意思，久等。”
“……”
迎璟唠唠叨叨，“做饭其实很简单，你喜欢吃什么？我下次可以给你做。今天就喝粥好了，你才退烧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后天有两门专业课要考试……你还记得这事儿吗？”
到了年底，公司事情多，好几个业务的验收工作在即，还有那张VR眼镜的订单，在供应链问题上也出了点分歧，她自顾不暇，分身乏术。
之后半个月，迎璟全神投入项目二期，成天待在实验室，三四台电脑开着，程序复杂，数据庞大，他试验了无数构思，不断调试，结果稍好的，就连接模型试车。
不是北京号码。
听她说：“……我是迎璟的姐姐，你好，我叫迎晨。”
初宁嫌吵，拿起碗里的一截黄瓜，伸手塞进他嘴里，“你可以不可以安静一点？”
在这个行业混饭吃，就算不熟悉，该知道的消息还是会了解。
人家大义凛然，背影决绝，那股倔强就是他背上的宝剑。
字里行间，写到最后，全是对她的承诺。
“你手上的这个，前景明朗，回报周期短，利润测算也很可观。最重要的是，去年市政府的六五规划里，就明确提出了新能源汽车的市场覆盖率。而这个校园团队，已经崭露头角，他们研究的东西也是很符合政策走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