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余声和梁雨跑出去看烟花。
天一黑梁叙就从家里出来, 拎了一箱奶和一瓶酒过来看外婆外公。他和老头儿一面吃着凉菜看春节晚会, 一面聊国家大事。
“许叔不缺你那点钱。”梁叙点了烟咬嘴里，“酒店那地方人多眼杂最好还是别去了。”
他忽然奇怪的咳嗽了下。
梁叙将目光收回来：“余声。”
梁叙本来是要逗她的，却被问的一愣。巷子两边有冷风吹过来，余声得送橘子办正经事了。她正要走，被他拉住问是谁。
“说话呀你。”沈秀忽然有些情绪失控。
小镇的夜晚热闹的不像样子。
到村里是个艳阳天的下午。
从高考模拟题讨论到最近可能要用到作文里的社会热点，方杨的精力简直是宇宙大爆发似的。想起小时候俩人一起穿着蓬蓬裙，方杨指着新闻频道问她左下角有人打手语是干什么，她也会傻啦吧唧的把水浒传读成水许chuan。
梁叙从后视镜看到有男人走近许镜。
那天阳光还不错，梁叙要送爷爷回青草坪。自从奶奶去世，每年的这几天沈秀都会让他接爷爷来镇上过年。老人已经习惯了清净，老想着要回去和乡下老兄弟谝闲传。
她灵机一动朝他伸出手。
“你到了。”他说。
余声塞在被窝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趁着方杨走开才拿了出来接通。梁叙在电话里叫她出来，余声挂了电话满脑子在找脱身的借口。
梁叙在门和图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准备走，许镜从外头进来了。女生提着大包小包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一问之下才知道她要他送自己去羊城。
“嗯。”他过去帮忙装箱，“碰见许镜顺路捎了一程。”
他看着她走远皱了皱眉头，连她的手都他么还没摸到。梁叙一面拉着个脸一面从兜里摸烟反向走出了巷子，然后发动停在路边的车回了家。
以前在西宁读书，余曾很少十点以前回家。他的学生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没日没夜的做项目，那段时间好像刚完成了某段铁路的设计图。
俩人没再多说话，许镜咀嚼着那俩字儿直到坐上他的车。不知道她打哪儿知道他参加H&B的demo比赛，路上问起梁叙眸子凉了一下。
余声似疑非疑的瞄了眼过去, 然后抬头去看他装模作样看烟花的脸。梁叙已经从底下握住她的手, 那体温仿佛大太阳下凉风吹过的二十□□度。
“才屁点儿大。”梁叙笑，“就敢说一辈子。”
院子里外婆叫她们出去吃水果。
四年后出狱却再也没有回来。
羊城的风从南吹到北，一刻都没有消停过。
再分开送完她回到家已是深夜。
竞赛和模拟一轮接着一轮。
那是小凉庄一个难得的晴天。
日子平静安宁并且有趣。
他从衣兜里侧摸出两个红包给她和梁雨一人一个, 后者意外他今年这么善良, 打开之后看到一ｈetｕsｈｕ•ｃｏｍ•coｍ张红票子嗞嗞直乐。
阳光很好的一个下午，高一高二有拔河比赛要在操场进行。梁叙从理科楼跑过来带她去看，那群激|情洋溢的少年少女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有时候教室里前后桌闲聊，陈皮总会很吃惊的以一副‘你这是要考清华啊’的表情看着他。梁叙一般都是闲淡笑之，或者直接给上一脚。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说。
女生的话题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轻松。
“大学不见得多好。”她最后说，“可能会比现在更累。”
“余余啊。”外婆叫她，“给你二婶端点过去。”
“你说我现在要是已经上大学了多好。”方杨喟叹。
“你这算是关心我？”
“我爸还以为我是去学校。”爷爷去了外边后许镜自嘲。
梁叙端着一盘瓜子正站在门口, 屋里母亲已经泣不成声的骂了起来。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听见母亲一直‘喂喂喂’。烟花声还响彻在这片黑夜里，梁叙将盘子放去窗台，一手插裤兜走出了门。
他坐在台阶上谷歌搜索。
那一年的三十小凉庄的一户有钱人家放了一晚上的烟火, 陆雅和余曾纷纷打电话过来问候两位老人。或许是因为新年的关系, 余声和他们也能说几句话了。
“嗳。”许镜问，“你那小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许镜闻言看了眼窗外，没再强求他的答案。她提着行李下了车，还没站稳梁叙就将车子开走和-图-书了。女生慢慢眯起眼，嘴里嘀咕了句‘臭小子’。
前面是一个下坡路，梁叙拉了车闸慢慢往下滑。她躲在他的背后不被冷风吹，直到下了坡发丝乱了一脸。
说起这个法子, 是外婆教她的。陆雅的性子外婆是知道的，余声也有几分随母亲。她每每不想理的时候, 外婆总叮咛：“她说什么你应就是了。”
后来到了傍晚俩人都逃了课，他骑车带她飞驰在田间小路上。远处有袅袅炊烟和万家灯火，三月的晚风敲打着衣衫。
他从身后冒出来吓她一跳。
他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答案。
“多大了你？”他立刻会意。
“给。”梁叙笑了一下，“我给还不成么。”
网速不好，手机上的进度条走的太慢。邻居家的猫在墙上头跳来跳去，屋檐边有燕子做的窝。房顶的雪化成水沿着瓦片往下掉，有那么一滴落在了手机上。
“男的找女的还能干什么。”他嚼着橘子，将皮随手一撂，“当然是忍不住想做坏事了。”
他蹲在门外一口气抽了四五根烟。
她如释重负的应了差事，瞬间就跑出了门。外头的屋顶还有很多家白灿灿一大片，太阳照在上头泛着粼粼波光。余声端着装满小黄橘和大红枣的碟子，站在寂静幽深的巷道里轻喊。
小镇各户都贴了新春对联和秦琼敬德，门口都是鞭炮过后的红碎塑料片。路上随处可见到处串门的一大一小，有小伙边走边哼万里长城永不倒。和_图_书
摊子上一完事儿，梁叙就回了屋睡大觉。傍晚天还没黑透就又醒了过来，裤档湿了一大片。他耷拉着裤子去撒尿，想起她嘴里的那个什么笑笑生。
余声：“自己查去。”
那个年还没有过完，他们就在初七的下午去了学校上晚自习。梁叙去地下室的时间慢慢变少了，倒是经常跟着余声一起去旧楼上补课班。
中央台的周涛和朱军搭档默契, 又是一年的难忘今宵。当时沈秀正在织毛衣，桌上的座机响了一下。女人放下毛衣去接电话，好几分钟里那头一直没有人吭声。
梁雨也拉长脖子凑过来，一个比一个厉害。两个女生伸出手四只手, 眼睛瞪得像铜铃。余声仰头努着嘴巴, 问他给还是不给。
梁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瞟向门外，许镜却暗暗笑了。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对面的土墙里院有干枯的树枝伸了出来。
这会儿人流并不多，沈秀已经收开摊了。
“……”余声震惊他说荤话的驾轻就熟，“你知道兰陵笑笑生么？”
“现在没有关系根本办不成事儿。”许镜说，“你有想过以后怎么走么？”
梁叙：“……”
有燕子叫，梧桐树摇。
余声觉着这是个类似于哥德巴赫猜想的题目，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方杨四肢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眼底情绪让人复杂的看不清楚。
日子到了大年初四积雪便化光了。
梁雨原地站住：“余声姐给的。”说完又怕他不信和_图_书似的，又道：“过年前你们去看花灯那天她就给我了。”
余声看着他顺手牵羊似的从碟子里拿起一个橘子，包了几下皮扔嘴里就吃。他的背后是长长的涌满爬山虎枯干的高高墙壁，俩人往里站着跟做贼一样。
他踩了下油门从那条街道开远了，羊城慢慢的消失在视野里。那会儿余声正在厨房帮外婆拉风箱，小凉庄最勤奋的方杨同学抱着一沓试卷跑过来问她题目，俩人在房间里度过了整个下午。
“怎么回来这么晚？”女人问。
“找我干什么呀？”她问。
印象里梁兵离开他们时他才十岁，家里和这个男人有关的照片都被沈秀收了起来。他只记得那天沈秀带他去羊城监狱大门口探望父亲，男人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只是陆雅提起画作, 她开始选择性忽视。
“真想这样一辈子。”她坐在车后座。
黑沉的夜里只有远处淡淡的光芒闪亮，指尖的腥火格外绕眼。梁叙抽完最后一支烟插在地上摁灭，然后站起来向李谓家走去。
梁叙胸腔里都能笑出声来，他黑眸盯着那个词坐了大半天。门上梁雨哼着歌蹦蹦跳跳的进来了，梁叙立刻摁灭手机。小姑娘胳膊一甩一甩的，他看到了那手腕上的一个物件。
余声仰头看着五花八门的天空, 七彩斑斓的样子像怒放的花朵似的。几步外有三两小孩耍贫嘴，一个往一个脚下扔炮仗。
后来梁叙找到她们俩。
“那表你哪来的？”他抬了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