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个地方从他家出发得十来分钟走，过了两条街道才到。隔着老远就能看见有一户门口搭着一个台子，拉着红色横幅墙上贴着五颜六色摆成心形的气球。
“我要说不喜欢呢？”她罕见的顽皮。
他们沿着大路上了一条左边是水渠的小路，小路右边是看不到尽头的荒原。路上长着许多又小又矮的野草，被来往的人踩得扁平，像铺了一层绿色毯子似的。
“他多大了？”她问。
“还以为你不来了。”短发女走近，喘了喘。
然后迅速从屋子往地里跑了去，模模糊糊的还能听见梁雨叫‘余声姐’。她步子没他大，即使跑也没能追上他。
梁叙和她讲他们村几十年出过一条打鬼子的硬汉，历史上都赫赫有名。她脑子却不知飘向了哪里，忽然只觉得这个村庄异常的善良和温柔。
梁叙轻轻抬眼一看：“坟地。”
余声懵了一下。
俩人说了蛮长一段时间。
家里只有梁雨一个人在。
过了会儿，他慢慢将嘴从她的嘴上移开。余声不好意思立刻将头埋在他胸前，他怎么叫她都不吭声，梁叙笑的胸腔都在颤。
“你试试看。”他说。
她倏地一个激灵。
余声将项链直接塞到自己衣兜就出去了，她还湿着头发，搭在脖子上凉凉的。他也换了干净的短袖膝盖裤，脚下趿拉着人字拖。
她好奇的又往那边瞧了一眼，有几处堆的高高的土坟上还插着被风吹雨打过后飘萍的塑料花，被风吹得一摇一摇，余声当下就缩了下肩膀步子小退。
梁叙：“……”
余声被他亲得晕头转向。
家里好像没人，那会儿已经十一二点了。梁叙锁了大门带她往街里头走，一路上他问候了好几个端着饭蹲在门口吃饭的大爷大婶。
梁叙在一簇密丛外给她放哨。
梁雨拉着李谓不停的嚷嚷着‘https://www.hetushu.com.com然后呢’，好像是男生一路上在讲故事。梁叙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根烟，然后叫着余声一起回了。
“去了就知道了。”他三缄其口。
音响慢慢的愈来愈远。
梁叙整理着自己手里的牌，打算去摸下一张。手还没挨到牌上，陈皮已经一把手盖住要他先老实交代。梁叙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烟，笑的放浪。
意外的是里头什么都没有，梁叙从头到尾过了一两遍这几天的事情。他昨天下午将盒子装包里的时候陈皮也在，于是立刻去了个电话，那头人却什么也不知道。
那会儿余声刚转到后街道，准备拐弯往回走，和出门的人反方向擦肩而过。她回去屋里看到了他的烟丢在桌上，甚至奇怪的嗅到了一股汗味儿。
从她的方向看过去他好像也在笑，还拿了一个梨子给了短发女生，彼此很熟似的。她默不作声又把脑袋转回去，又坐到地上和梁雨休息。
回到家他就去书包里翻项链。
“喝可乐还是橙汁？”梁叙低声问她。
“什么事儿？”他问。
梁叙眼神一凝，笑了：“喜欢么？”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仨回了家。
空旷的野地里风拂动草，叶子直摇，有着干干的土地味道。天空蓝的像染过色的布，万里无云的样子让人想起风吹草低见牛羊。头顶有小鸟叫着飞过去，还有他在吹口哨，细听是猪八戒背媳妇那一段。
像是有人结婚办喜事儿。
“你觉得我怎么样？”余声歪头。
那俩：“……”
“那是什么呀？”她盯着某个方向。
余声看着他走在前头拨开树枝等她，这才抬脚跟了上去。他们从地头穿过梨子树，走了好几十步远到了一片荒草地，那里四处都长着高高的杂草。
余声慢慢将脑袋抬起来，他正和图书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一手还握着她的腰没有松手，俩人的气息被风搅浑，他刚刚差点把舌头伸进她嘴里了。
“就是。”李谓摸起一张牌，看了他一眼，“好上了？”
“真不说话了？”他逗她。
余声在简陋的‘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她收拾书包的时候却发现里头有个粉色盒子，奇怪的拿出来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带你吃席去不去？”他站在院子里问她。
“前两年走丢，我们都以为找不到了。”梁叙笑了下，“谁知道一年前他忽然又回来了。”
约莫两分钟后，余声发现不太对劲。
他大不咧咧的坐在床上，一面眯着眼看着自己手里的底牌，一面将烟拿下吐了口烟圈。灯光下的身影摇曳在土地上，陈皮扫见他裤兜里滑出来的小盒子。
“头一回见面就开房了。”他抬眉，“你说什么关系？”
屋外梁叙在喊她吃饭。
“你哥回来了？”她问梁雨。
他们来的有些晚了，婚礼已经到了敬酒这块。新娘穿着大红色旗袍站在一堆长辈跟前，和新郎一个一个敬酒。外头台子上的大音响放着喜庆的歌曲，听的人热血沸腾。
余声走在他右手侧，探出脖子东张西望。她今天穿着白色短袖配及膝牛仔裤，干净清爽。梁叙目光一直随着她走，余声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的声音轻轻地，柔柔的，有着试探的意味。梁叙插在兜里的手一紧，他停住步子，好像要把她看进眼里一样，然后微偏过头笑了一下又转回来。
完事儿俩人原路返回，没一会儿陈皮他们回来了。
“那……”
言行举止看起来像个小孩的样子。
深夜悄无声息的就到了，半夜地里零下几度冷的要人命。三个人披着军大衣躲三轮汽车里窝着，将就着到天明了。
是前两天晚上见到的怪和-图-书怪的男生。
梁叙一直在给她碗里夹菜，目光注视到她的视线没说话。直到俩人吃完起身离席，余声扯了扯他的袖子。
两个姑娘一面看一面笑，梁叙买了一堆小吃给她们然后拎着几瓶啤酒和几袋花生米去了梨子地，临走又从柜里翻了两件旧军大衣。
门上余声还在等他带自己去转，梁叙先将这事儿撂下了。他在院里用龙头冲了把脸就出去了，却碰见梁雨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二十二。”梁叙拉着她往门外走，“智商大概五六岁。”
余声：“……”
她坐在板凳上看着这些画面，热闹的让人发狂。一家有人结婚，几乎有半个村的人前来行情祝贺。他们开开心心的挤成一团，喝饮料吃喜糖侃几句新人的家常话。
她话还没说完，梁叙已经压身过来。他抽出裤兜里的手，揽住她的脖子，嘴巴凑上她的唇。然后另一只手将她的腰用力贴近他，加深了那个吻。
那两天一堆人都忙得能脱层皮。
他们去了村头一个包子铺吃了晚饭才回的家，爷爷出去串门子了。梁叙打开屋里的DVD给她放《举起手来》，潘长江的○形腿变成了八字腿。
“不是。”她抬头看他，“我还没好好转过呢。”
他们沿着街道慢慢的走回了家，路上小孩拿着冰棍满地跑。梁叙在想要怎么带她转才有意思，或许是从小就习以为常，他并不觉得一个村落有什么玩头。
里头长院少说摆了有十七八桌。
少年坐在一群老人桌上，低着头吃的满手都是油。她看的特别纳闷，甚至都忘了自己筷子上还夹着菜。有人叫了个她没听清的名字，少年抬头嘻嘻笑了一下又开吃。
这些人除了自家门子上的兄弟几乎都是外村雇来的，一天五十块的工钱，从早干到晚。天气太热活又辛苦，还好妇女们能说说话打发和-图-书时间。
余声站在地头看他猫着腰眼睛四处扫。
“刚又出去了。”小姑娘看电视认真的连视线都没移开，“好像说要去地里一趟找什么盒子。”
“梁雨呢？”她问。
“这好像不是我们来时走的路？”她问。
李谓和陈皮陪着他一起看梨。
他们这一桌老人小孩青少年都有，有一个青年好像和他认识。梁叙一面给她倒可乐一面和那人聊天。她听着他们说话，目光移在一个方向顿住。
“就你这小胆儿。”梁叙虽在笑话，身体却自觉的换在她右侧挡着那处渗人的地方，“走我这边。”
“不用管她。”他说，“野的跟个男生一样。”
梁叙‘嗯’了一声：“这条近。”
梁叙整个人一下子都不好了。
棚下拉了一个灯泡，三个男生打着扑克喝着酒就花生米，有聊不完的话。地里安安静静只有他们仨的哄笑声，不时的夹杂几声虫鸣。
梁雨趁着天还亮也跑了回来。
梁叙朝她走了过去。
余声沉默的站在他身侧，眼睛滴溜溜的往边上转，听见女生笑着和他说还算识相。他们跟在女生后头坐上席，梁雨早就已经在那儿了。
“跟我过来。”他笑说。
余声抿紧嘴巴不吭声了。
“我也不知道。”梁雨‘哎呀’了一下，“你赶紧过去。”
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回去了，陈皮李谓有事前一天下午就走了。这会儿梁叙在和那边人说着话，她们这儿听不清楚。余声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就要过去，有一个穿着T恤热辣短裤的女生不知从哪儿跑去了他身边。
余声：“散步啊。”
“你刚刚……”余声慢慢摊开手，掌心里躺着那条项链，“是不是在找这个？”
女生和梁叙又说了几句才走了。
“怎么会。”梁叙笑了一声，“您早上亲自过来请，我能不来么？”
余声说：“可乐。”https://www.hetushu.com.com
俩人没再说话，一起沿着小路往回走。脚下是溜过来拐弯的风，晚霞慢慢的沉在海平线下。那条小路长极了，怎么都走不完。她低着头看地面，目光往他身上扫了下，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梁叙话音一停：“你想回了？”
余声：“什么席？”
他那句话一说出口余声就有一点脸红了，事实上或许是天气闷热的缘故。梁叙从钢丝床上站起来，在她赧然的脸庞前打了个响指。
梁叙叼着烟洗牌，一人接着一人摸。
后来梨子装车已经是四号早上了。
渠里也长满了草，一滴水都见不着。
梁叙看了一眼余声。
收梨客开着一辆很长很长的大卡车，梁叙他们将一箱箱梨搬上去，没一会儿地里就干净了，一眼望过去全是叶子。
他们走到门口，余声就听见有人叫梁叙。女生从屋里头边往外跑边朝这边摇手，将早晨她见过时的装束换成了一条白色裙子。
梁叙想着早去早回，出了声让她们先在家待着。他过去才知道原来是要送娘家客回去车子人手都不够，等到他再回到青草坪已经是夕阳晚霞。
过了很久，梁叙还是没有找到项链。他站在空荡荡的梨树边，想摸兜点烟，却只找到火机，眼睛一抬就看见余声。
田野上又一拨风吹起叶子，有一些不知名的花在摇曳。远处渠边的石榴树弯起了腰，蒲公英落得遍天飞满地都是青草絮。
“我们什么时候回镇上？”她问。
“挺好的。”他说。
当时余声正和梁雨坐在地中间。
“你怎么来了？”他问。
“哥。”小姑娘咽了口唾沫，“镜子姐找你呢。”
头顶的太阳忽然变暗躲到了云层里，凉风吹了几束过来。有老人骑着电动车过来，梁叙扯过她的胳膊后退到一边。余声抬头去看他，有光洒在他的右脸。
“我说你现在和余声什么关系啊？”男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