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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下午，一家人准备贴对联，连子清准备了一小碗浆糊，沈恬和岳子楠负责写春联。

“嗯，还算满意。”

她突然记起，岳子楠从来没有带杜旬沂来过这个家。

几秒后，便听见他说：“我站在窗前。”

“嗯。”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带着卷舌，本就饱含磁性的声音此时更具杀伤力，沈恬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一咬牙，最终还是抵不过他的坚持，硬着头皮，语速很快的说：“我想你。”

“……连我都要忘记吗？”

他顿了顿，寂静的夜里，沈恬耳边是他清沉的声音如汩汩流水，温和清冽，暖意层生。

年关将至，沈恬一家人已经置备好了年货，岳子楠变得有些安静，甚至很少说话了，沈恬看着她一天一天的消瘦，心里的难受也没人可以说，连子清特意变着花样的做着有营养的饭菜，岳子楠还是没什么胃口，只是简单的吃一点点而已。

连子清回过头，看着脸色还不错的沈恬，心下一明，“子楠睡了？”

叶熙听着她柔软的声音，勾了勾嘴角，“你想我吗？”

“……不然呢？”

沈家早已将岳子楠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以前过年，那时候岳子楠姥姥还在世，两家也是聚在一起过年三十，姥姥和连子清一块包饺子，夏城南贴春联，沈恬和岳子楠便开始舞文弄墨，其乐融融。

这个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年年□□去还来。”

她从来没想过这么和-图-书严肃的一个人居然也会这么的……不正经？

“子楠……”沈恬目不斜视的看着她，以前那个活泼的女孩子去哪里了。

沈恬脸微微的红了起来，但还是跟着说：“想。”

可是，杜旬沂会同意吗？如果他敢放弃岳子楠，沈恬估计会大闹一场，怎么能让岳子楠受欺负，她现在不正是需要温暖的时候吗？为什么态度情绪转变的这么快？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这样每天装着活下去我会疯掉的，我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有一间房子，窗外有河，远处是山，每天听着河水流淌，鸟语花香，重新开始。”

叶熙低低一笑，“保守估计，540平方公里。”

沈恬愣怔，低着头都能被他抓个正着，索性豁出去了，她闭着眼睛，慢慢开口：“我、想、你。好了吧？”

沈城怀将电视声音稍稍调小，转头看沈恬，“需要什么就说，子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爸爸手里有点存款，够用着。”

沈恬惊觉到他的诡计，不由得嘴巴撅起，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她已然感觉到脸已经发烫，却还是听到他继续重复：“说一遍，嗯？”

沈恬拿起毛笔，歪着脑袋想了想，“子楠，你觉得写哪句好？”

岳子楠家的情况现在真的是山穷水尽，她变成了孤儿，可她什么都不说，还要和杜旬沂分手，沈恬理解，这是她的尊严。

他说：“一个寒冷冬日的傍晚，一男子和*图*书在漫天风雪中纵马奔驰，来到一家客栈门前，大雪已经深深覆盖了一切道路和指标，他进了客栈后，店主惊恐的说他骑马通过了康斯坦斯湖，男子当场倒毙。考夫卡分析说如果男子提前预知的话他也许不会通过这个湖，由此可见人的行为直接产生于行为环境。”

岳子楠摇头，“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沈恬转了几下眼珠子，秀眉皱了皱，“那……你吃饭了没？”说完她就想砸晕自己，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好吗！

她轻轻掖好被子走了出去，爸妈在里屋看电视，她走过去问：“您和阿姨怎么还没睡啊？”

岳子楠像是已经神游太虚，又像是认真的思考，良久才缓缓开口：“小恬，前一段时间我才得知了父亲入狱的消息，后来我想办法去看他，可他不仅不见我，甚至都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就给我留下了这套空荡荡的房子，那时候，我觉得我伪装的一切都坍塌了，我平时装的满是笑脸，每天乐呵呵的，让自己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糟糕，”说到这儿，岳子楠自嘲的笑了一下，“其实我特别虚荣，我也会嫉妒，可这些伪装让我每天都忘记自己真正想要些什么，我怕杜旬沂离开我不要我，每天都担惊受怕的，家里什么都没了，那段日子，我每天除了上课便去打零工，杜旬沂忙着他自己的工作很少联系我了，我怕的要命，我担心缠着他会让他厌烦，和-图-书我怕自己没有那份骄傲了，我想结束现在这样的日子了，我有时候觉得好累好累。”

“还是子楠记性好。”连子清走进屋里，笑着说。

两个人打完电话后，沈恬轻手轻脚的回了房间，岳子楠还在睡着，她眉头紧紧地蹙起，睡觉也不□□稳，沈恬并没有继续问她和杜旬沂之间的事情，这些事，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才算好。

这个人！怎么这么淡定！

她至今也对这个辩题有些不解，觉得这个问题不合适作为辩题，一直想找时间问他，可辩论赛结束后，他便一直很忙，她也忘记了问他。如今想起来，这个时间真是不错。

“爸……”沈恬欲言又止，“谢谢爸。”

“这个好哎！”沈恬说着就已经提起毛笔开始写了，专注认真，颇有几分大师的英气。

连子清是小学语文教师，文字功底自然不错，她思考片刻，说：“九天日月开心运，万里笙歌乐太平。”

他等着她说完，又道：“想见到你。”

“你说呢？”

叶熙将目光定格在远处通亮的大厦上，眼前却浮现着那张灿烂如阳的笑脸，嘴唇嗡动：“吃了，还有呢？”

“嗯。”沈恬点点头，坐过去坐在沙发上，随手将抱枕拥在怀里。

岳子楠研墨的速度放缓，低着头，眉眼微垂，“随便吧。”

沈恬想提起她的兴趣，便说：“处处桃花频送暖，年年……”她皱着眉头，“下一句什么来着？”

叶熙和图书继续诱哄，“连起来说一遍？”

我……想……你。

“我正问子楠呢，您有什么对联？”

沈恬悬着脚尖，抬眼看着天空，都说月明星稀，今晚的星空粲然一片，美丽不可方物。

从始至终，沈恬都知道岳子楠一直在假装坚强，甚至答应杜旬沂做他的女朋友也是。只是这样的坚强让她心疼，她们从小躺在一个被窝，说着有关心里的秘密，穿着一样的衣服，一块上学，一块回家。

“今年写的什么啊？”连子清走进，笑着看她们俩。

沈恬忍不住腹语，但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又实在想不出来，只好举手投降，“您饶了我吧！”

叶熙低低直笑，原来他的女孩当真是可爱单纯到如此地步，他眼里的温情浮现，一幕幕重演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回眸一个侧身，每一种都是那么的简单美好，干净清纯。

沈恬跟着他说了一个字：“我。”

叶熙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在口袋里，微微斜靠在墙上，换了个角度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空，想起了她那双乌黑明亮炯炯有神的眼睛，缓缓道：“环境分为地理环境与行为环境，地理是现实中的环境，行为环境是意想中的环境，因此考夫卡得出结论是人的行为直接产生于行为环境，为此他举过一个例子。”

“没听见，抬起头再说一遍。”

沈恬听到他嗯的一声心下一松，却不想一秒之后便听见他说：“那……我说什么，你记着我每一句的hetushu.com.com第一个字跟着说出来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那边沈恬听到他的回答啊了一声，随即又安静了下来，还没缓过神便听见叶熙带着笑意的声音：“你确定今晚就和我说这个？”

沈恬听得几乎呆住，她放松般的甩甩手，弱弱的问：“康斯坦斯湖……得有多大面积啊？”

沈恬和岳子楠小时候一直在离家不远的清平少年班学习毛笔，沈恬学的是欧体，岳子楠则是柳体，两人的写作风格也自成一派，各有各的神韵，因此每逢过年两家的对联肯定非她俩执笔不可。

“傻孩子。”连子清起身坐在沈恬旁边，揉了揉沈恬的头发，轻声细语：“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到了晚上，便开始串亲戚了，这是Y市的风俗。沈城怀和连子清忙着招呼前来的客人，沈恬和岳子楠则是躲在房间里看春晚，声音放的不大，沈恬看着电视上出现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却想着其他，她转身看岳子楠，岳子楠的眼神里除了空洞便剩下寂寞，除此之外她找不出其他的词语来形容。

“……你。”

沈恬和岳子楠同时抬起头，叫了一声：“阿姨。”

“子楠，今夜守岁，忘掉那些不开心的好不好？”

沈恬轻轻点头，扯了扯嘴角。

她组织了半响语言，才缓缓开口：“我觉得人的行为和行为环境没有必然的关系，一个人一旦决定做什么大都处于信念与坚持，环境问题不大，为何要有直接与间接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