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陶成畏畏缩缩地道：“两，两千两！”
他笑得不行，道：“都是这些小丫鬟不知道说话。”
卢永贵在心里暗暗叫苦，却也没有别的法子。笑道：“四夫人原是罗家的小姐，我原是罗家的仆妇。一笔写不两个罗字。夫人有什么事，我自当仁不让。只是我为人愚鲁，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四夫人多多包涵。”
“你还敢辩！”自己养的自己知道，“你是不是喝了酒和人签的地契？”
太夫人并没当着孩子提这件事，徐嗣谆也就以为太夫人不知道。
陶妈妈插了香案上插着的鸡毛掸子就是一阵乱打。
卢永贵一怔，抬了眼睑打量十一娘，谁知道却和十一娘望过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他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嗜好……好像没有什么嗜好！”
徐嗣勤和徐嗣俭不免有些讪讪然，徐嗣谆和徐嗣诫则听得有些糊里糊涂。
十一娘笑着把琥珀、绿云几个都叫来，大家一个起做这个游戏。
几个小丫鬟忍得难受，个个表情怪异。
陶成抱了头：“三百亩长势良好的麦田，谁听了不心动啊！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不是地主。”
徐嗣谆也笑着揉着肚子倒在了十一娘的怀里，吓得琥珀几个忙把他拉起来：“我的爷，仔细夫人的身子骨，可轻不起您这样一撞。”
“我做了四少爷爱吃的茯苓糕，还有五少爷爱吃的玫瑰酥。”
原想着，要是她因为元娘祭日的事发几句牢骚，她也就算了。但她竟然再次挑hetushu.com.com唆徐嗣谆，这就让她有些厌倦了。
徐嗣谆自告奋勇地站在了左边的第一个。
徐嗣谆和徐嗣诫下了学。
徐嗣谆已经和徐嗣诫去了后花园，正由一大群丫鬟婆子服侍着放风筝。
卢永贵并不想牵扯进去。
陶妈妈带着两个小丫鬟送了茶水、糕点过来。
十一娘笑道：“说起来，这件事也很简单。那陶成既然好酒，又十次有九次喝醉。我想，他要是喝了酒去跟人家说买地的事，会不会被人骗”说完，她笑盈盈地望着卢永贵，“这件事，还请卢管事帮着查一查才好。这样一来，也免得被其他的人发现，坏了我们罗家的名声。”
“四少爷有的，我们五少自然也有！”陶妈妈掩了嘴笑。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
十一娘松了一口气。
十一娘笑道：“他为人如何？”
“人怎么没有一点嗜好。”十一娘就笑着磨挲着茶盅，“比如说卢管事，就喜欢收集铜钱。比如说我，就喜欢摆弄些花草。你不是说陶成每隔几年就要置几亩地，说不定，陶成的嗜好就是买地！”
他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直点头。
十一娘趁机笑道：“所以聪明的人决不会听到风吹草动就急着下结论。”
陶妈妈忙拿了帕子给徐嗣谆擦汗。
紧跟在徐嗣谆身后的徐嗣诫听了一阵欢呼：“我也有吗？”
琥珀回去禀了。
十一娘就等着他这句话，笑着揽了徐嗣诫：“要是不相信，谆哥儿试试。”
徐和_图_书嗣诫心里着急，拔腿就跑了出去，服侍徐嗣诫的丫鬟、婆子见了，也都跟了过去。
徐嗣谆重重地颌首。
“没有！”徐嗣谆摇头，想到陶妈妈曾断言杜妈妈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扬了脸笑道，“都被妈妈说中了。祖母什么也没有说。母亲却找了我去说话。母亲还夸我，说我是个好世子……”
陶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罢了。十一娘能记得他的名字，肯定是因为陶妈妈。
琥珀就笑盈盈地讲给他们听。
卢永贵见这阵势，知道十一娘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学问也好，做人也好，要循序渐进，这样拔苗助长，效果肯定不佳。
“妈妈，妈妈，你给我送什么东西来了！”
陶妈妈就笑着站起身来，道：“哥儿快去玩去吧！我也该回去了。到了给大姑奶奶上香的时候了。”
帮两人扯着风筝的小厮一阵惊呼，只见徐嗣谆的蝴蝶风筝就和徐嗣诫的百足蜈蚣风筝搅在了一起。
琥珀和绿云不比几个小丫鬟，笑成了一团。
十一娘笑道：“这样说来，倒是个能干的。”
这话题转得太快，又不通畅，徐嗣谆一时有些发愣。
十一娘笑着点头，道：“卢管事既然对陶成这样了解，我看，有件事还得请卢管事出面才好。”
卢永贵笑着应了一声“是”。
之后赵先生又讲了《三人成虎》的故事，讲了《含沙射影》的故事。陶妈妈的话，也就慢慢地被抛到了m.hetushu.com.com脑后。
卢永贵斟酌道：“大姑奶奶的田庄在他手里，隔几年就置几亩地，几年下来，倒比原来添了百来亩良田。有时遇到灾年，也能让田庄上的人填饿了肚子，不至于开仓放粮。”
赵先生在心里叹气。
徐嗣谆听着跳了起来，忍到十一娘说完话，几个小丫鬟退了下去，这才兴奋地道：“我知道赵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话就是这样被传变的，所以‘谣言止于智者’。”
自上次十一娘安了个憨头憨脑的小厮天天跟在他身边后，他心里已经很明白，十一娘这是在暗示他，除非他一辈子不犯一点点的错，不然，十一娘随时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卢永贵倒吸一口冷气，半晌才低声道：“既然是夫人的吩咐，我自当尽心尽力去办！”
十一娘笑了笑，也不做声，用盅盖拂着茶盅里的浮叶，偶有清脆的撞瓷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给原本有些压抑的空气就平添了几份紧张。
徐嗣谆想起逝世娘亲的叮嘱，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
陶妈妈见了笑道：“哥儿只需记得，陶妈妈赤胆忠心，只对哥儿说真话就是了。”
最后话还是被传变了。
站在凉亭外的喜儿望着陶妈妈渐行渐远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徐嗣谆。
看着不由奇怪。
徐嗣谆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把话传变了？”
事已至此，打也没用，骂也没有。
徐嗣谆却被陶妈妈拉住，一面拿了帕子给他擦拭着背心的汗，一面心疼地道：“我和图书的小祖宗。你歇会。那风筝自有小厮们顾着，不会有事的。”又低声问他：“哥儿，四夫人送花的事，杜妈妈有没有跟太夫人提起？”
徐嗣谆高兴地拉了徐嗣诫进了凉亭，坐在了垫着猩猩红坐褥的石桌上喝茶，吃点心。
陶妈妈脾气发过了，一面往内室去，一面问陶成：“差多少银子？”
过了大半个月，陶成慌慌张张进府来见母亲。
十一娘点头，端起茶盅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又问：“不知道他都有些什么嗜好？”
十一娘就训斥几个小丫鬟，不可口舌生非，不可以讹传讹。
十一娘趁着徐令宜被余怡清请去家里商量余成的婚事，叫了卢永贵来。
内宅的事，永远没有对错。
十一娘想了想，看着徐嗣谆要下学了，把几个刚进院当差的小丫鬟叫进来做游戏——让她们隔着三、四尺的距离站了，琥珀悄悄对站在左边的第一个小丫鬟说句话，然后让那小丫鬟再悄悄告诉紧挨着她的小丫鬟，这样传到右边第一个丫鬟时，大声说出来她听见的是句什么话，然后再让左边第一个丫鬟说出琥珀告诉她的是句什么话。
徐嗣谆点了点头，努力地想着那个日渐褪色的影子，没有了嬉闹之心。
十一娘却没有忘记。
卢永贵听着心里一紧。
十一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茶送了客。
前思想后，让小厮跟琥珀去说：“这几天正讲着幼学，只是四少爷和五少爷年纪太小，怕是难以吃透其中的精髓。”
琥珀的话自和图书然被传得面目全非。
他头颅微垂，恭声道：“小人和他有些来往。”
他装做不知道，勉强露出个笑意，道：“陶成这个人行事谨小慎微。要说嗜好，就是爱喝点小酒。可惜酒量又不是很好，十次倒有九次酩酊大醉。”
徐嗣谆见状，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第二天去上学，徐嗣俭眉飞色舞地讲着和几个表哥去踏青遇到翰林院韩大学士携妓游玩之事，赵先生笑着说他说话尖酸，跟徐嗣勤、徐嗣俭、徐嗣谆和徐嗣诫四兄弟讲起《幼学》里的人事来。
陶成哪敢承认，咬了牙：“没有，绝对没有。”
“陶妈妈的儿子陶成虽然在山庄上管事，可和你同是大姐的陪房，彼此间也应该比较熟悉和了解吧！”
赵先生当着琥珀的面读了书信，又当着琥珀的面将封烧了，然后笑着对琥珀道：“你去回了夫人。就说过几天我就要给世子爷讲《幼学》里的人事了。特别是像‘谗口|交加，市中可信有虎；众奸鼓衅，聚蚊可以成雷。萋斐成锦，谓谮人之酿祸；含沙射影，言鬼域之害人’这样的句子。”
“是吗？”他想把十一娘说的话都告诉陶妈妈，正说得起劲，却被陶妈妈一声笑打断了，然后答非所问地道，“四少爷还小，有些事不懂。如今家里是四夫人把持着，杜妈妈也好，喜儿也好，都要到她手下讨口饭吃。我却不一样。我是你母亲亲的陪房，吃的是你母亲亲的陪嫁，穿的是你母亲亲的赏赐，有些话，自然也只有我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