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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一天，连唐小山这个人也完全地被抹去。

他如今升上司长一职，工作相当忙碌，也难免怀念起之前在S市日夜颠倒、追查逃犯的日子。

也许小山并不是为了堕落而吸毒，他只是试图帮助Nicholas研制出他想要的东西，每一次摄取毒品是在自身之上做实验。

一个干净且漂亮的女人。

云散了，又聚了。

盖云用拳头抵着鼻翼，他试图平静下来，但是，那种焦灼的痛苦和强忍泪意的模样，反倒令皮质办公桌对面的女人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总算找对了人。先夫令我不必申诉，我还不信，但是那些旧时的领导都是不济事的。”

在97年的某一日。

“小山平时跟在他的身旁，为他打点许多事情，仿佛是他的手下，但是Nicholas对待小山非常的礼遇，甚至尊称小山为先生，处处征询小山的意见。小山的私人工作室内有很多仪器和瓶罐，我不晓得他在做什么，直到有一次，他打电话给Nicholas，告诉他成了的时候，透过电话，我都听出了Nicholas的高昂和兴奋。后来，我才发现，小山制造出了新型的纯度更高的东西。对，就是您猜测的那种东西。但是还请您耐心听完，我之后的话。”女人望着盖云，她怕盖云误解小山，事实上，这一路走来，大凡听到此处，皆是如此。

毕竟诸多之人，能张口表达意见，比人人噤言要更好不是吗？此人间无禁忌之事。

“对，正是先夫。”她的眼中有光：“是他救了我。救了当时的我，也救了之后的我的人生。他把我带回他的私人公寓，给我做了一顿饭，安排我做他的助理，每个月会给我一笔不菲的薪水，令我hｔtｐs://m•hｅtｕsｈu.ｃｏｍ•ｃoｍ不致流落街头。”

盖云联系到最后一次看到小山时的场景，他染上毒瘾，回国戒断，之后又要离去。

说的正是警察。

盖云一直这样带着希望安慰自己。

直到他看到眼前的访客。

“我没有中文名字，大家都喊我Bella，您也可以如此称呼我。我之前一直居住在意大利，其实我也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中国人，因为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但是收养我的孤儿院中的老师都认为如此。可是你也知道，他们对于亚裔是永远分不大清的。都统称为中国人或者华人。以前我从未为此停留过心思，因为毕竟连饭都吃不饱的早晨、中午、夜晚，拼了命地生存才是放在首位的事情。但是在遇到那个人之后，在他温柔地教了我许多汉字之后，我才迫切地希望排除其他的可能性，只做那个和他一样的中国人。”

她的故事有点长，还带着动人的恋爱情节，或许听众是个女人会显得更赚人眼泪一些，但是在盖云这里，有些时候听起来是些许无聊的。

小山大概会这样理智地、微笑着告诉他。

小山的档案也如是写着——前第三指挥部部长。盖云很早以前已经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毕竟，所有或多或少嫉妒过他的人，都挤眉弄眼说着“不过如此啊，早就说过的”“啊，那个天才啊，他们不是爱得不行，怎么，昨天是天才，如今不是天才了吗，哦，也是，都30岁了，再说天才不是很可笑吗？”“唔，我还以为只有我一早看不惯他，见他还要弯腰鞠躬，毛头小子，凭什么呢？”“他和国际毒枭的联系不是早有耳闻吗，怎么今天才撤职呢，还是调和图书查不力啊。”诸如此类的话，盖云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小山是怎么去世的？”

“Nicholas是谁？”从警的直觉令盖云一下子抓住重点。

没人记得了。

“还是跟着先夫工作很久很久之后，我才发现，Nicholas先生是一位极为不凡的人，他和政界、商界都交往非常紧密，而且也时常被警察盯梢着，先夫因和他过从甚密，所以显得相当谨慎，每天回到公寓，第一件事，就是要确认家中任何一个位置都没有被人翻动过，而且窗帘总要保持绝对的关闭状态。先夫作为老板一直对我很好，除了有一次我看外面阳光很好，便推开了窗，他对我发了很大的脾气。”

事关小山，Nicholas和这个女人的身份也一定要再做证实。

“对，我想说的是之后，之后，后来，Nicholas做了我和小山的证婚人，我们在意大利正式结为夫妻。小山告诉我，他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认准了我。我们结婚的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显得非常高兴，他虽然一直微笑着，但是很少露出这样真心的愉悦之情。他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声音既温柔又明快。一直喊着，直到眼中含泪、沉沉睡去。从那一刻，我发誓这辈子都要对他好。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总是随时随地，喊着我的名字，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她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幸福。

有些工作，越往上走，反而越没有意思。

但是盖云没有，他只是收敛了神情：“抱歉打断你，这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

小山的第三指挥部部长在去年以秘令的形式被革去。

“抱歉，我很抱歉，但是，您是告诉我，小山，不，是前第和-图-书三指挥部唐部长去世了吗？”他用压迫性的语气问着眼前的女人。甚至因怕她造谣，又或者自己会被利用，而带上了小山此生最完整的标签。

不过，只要好好地活着，就没有关系，不是吗？

盖云想了想，令Bella稍等，自己亲自发了一封E-mail，他还是需要向国际刑事相关部门调取一份档案。

女人点头，用纸巾拭去眼泪：“从我们的相遇开始说起吧。”

看着女郎回忆时感动的眼神，盖云就像接不到信号的老式电视，愣愣地看着她：“所以，这个年轻人就是小山？”

他试探性地问过司徒斐，小山的去向，但是司徒斐说了一句有趣又无趣的话：“他是个奇怪的人啊，还是不要探究的好。因为太阳会东升西落，而人呢，总有落叶归根的一天。”

如果整日和政策、法规、文件、电报等琐碎之事较劲，即使对于业务研究归于细微科学化，但也失去了在基层的热忱。

女人的中文听起来有些生硬。

真不像这个混小子会说出的话。

也以此，博取Nicholas的感激之情和信任。

“小山拿到了Nicholas贩毒杀人的确凿证据，交给了意大利警方的接头人，而那些人，却背叛了小山。”女郎讲到此处，咬牙切齿起来，几乎无法抑制地，泪如泉涌。

今天的这位女郎却带来这样的消息。

小舅子司徒斐如今很了有些人模样，虽然性子依然倨傲，但是总算能以普通人的心情去考虑问题了，而不只是按照自己最舒服的方式去活。

遗孀啊，就是妻子，对，等等，没有说这个，是死人的……妻子的意思吗？

“我第一次遇到他，是因为我偷了一位先生的钱夹。非常羞愧地告诉您，我ｈttｐs://m•hetｕshu.ｃｏｍ•ｃｏｍ之前因为谋生的缘故，做过这样的错事。那个先生穿得十分体面，连脚上的皮鞋都是名贵的一整块鳄鱼皮，我猜测他非常有钱，从他身边走过，想要拿走他口袋中的东西，我以为自己会成功，可是却一下子被识破了。”

“小山不会想要申诉。”盖云忍住悲恸，问道：“我还是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比如这段，盖云就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可突然又想起自己为了女人神魂颠倒咬着薄荷烟的样子，老脸臊红了。不过也因为这位女士的提醒，他突然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唐小山陷入情网时会是什么模样。

渐渐地，又有人提出清洗第三指挥部所有的案件卷宗，那些侦破的心血档案都被归集体创作。他们搬档案的那一天，盖云一直冷冷地看着，之后新的部长也来了。

盖云接待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但是，毒瘾是谁都没办法逆转的既定事实。

关于人生什么的。

“他虽然看起来和善，但是并没有打算放过我，而是命令他的手下把我的手脚打断之后，扔到广场之上。我从未如此害怕过，哭着哀求于他，告诉他，我只是三天没吃过饭了，我太饿了。那会儿的我也不过十六七岁，人非常瘦弱，去当帮工经常会被欺负，工资微薄到不足以填饱肚子，因此才铤而走险，做了这样的事情。”

他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盖云也笑了起来。他听前文听得沉沉，到此时，才有了一些自己抽女人烟的异曲同工之处。

“Nicholas和小山是什么关系？”盖云问道。

盖云心中一动。不知为何，他想起小山了。

“唔，应该是……94年，他救了我的时候是94年，研制出来那种东西也和_图_书是94年。”

周末快乐

从未再反驳，也知道小山如果在场，必定誓死捍卫别人发言的权利。

从没见过这样干净的眼睛。肌肤也似乎是无暇的。

“他的眼睛看起来慈祥和蔼，就像隔壁庭院会打盹的大叔，但是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他说，真不想听到这样的声音啊，把舌头也一起割了吧。他这样笑着看着我，我却连逃脱的勇气都丧失殆尽。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会这样悲惨，可是做错事的惩罚也许正是如此啊。这个先生身旁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他微微笑着对那个体面的先生开口，Nicholas，把她给我吧。”

她自我介绍道：“我啊，是唐小山的遗孀。”

“之后呢？”盖云合上电脑。

盖云想，果然啊，是那个家伙会喜欢的女人。

可是，突然思维又跳到了“遗孀”二字。

长头发。

“明快”二字，原来才是小山恋爱时的模样啊。

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悲悯地不屑地听她讲到小山是如何走到此处的，用着套话打发着她，如“真令人同情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是上级的决定，我可能帮不了您”“哎呀，我相信唐部长的人品，也理解您迫切为亡夫恢复名誉的心情，但是上级如果令他去做这些，怎会不留下痕迹呢？我们的档案里是没有的啊，这也许是唐部长自以为是的决定呢？那就更遗憾了不是吗？”“对不起，我真的很忙，啊，您是哭了吗？”这样的话，在她伤口上不断地重创着。

盖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传闻中小山和国际毒枭走得很近，所以，按照她的描述，Nicholas的身份以及此节点小山对私密的注重程度，显然有些耐人寻味。

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一朵？也无所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