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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笔记

作者:书海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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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崔生出四季歌现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崔生出四季歌现

“你们家风水不好,轻则破财,重则有血光之灾。”宋唯跷着二郎腿,像一只聒噪的乌鸦。
崔国生转身,又是一笑。他笑的时候,脖子朝前伸了一下,黑眼珠却一动不动,显得有些吓人。
他渐渐觉得怪异。
别人不要的垃圾给了他,足够换一些钱,养活活得像垃圾一样的他。
崔国生是享受这个过程的,切割的刹那,粗眉挺得高高的,唇角一直带着柔软的或可成为妩媚的笑。
这位师兄身后也许站着什么人,但是看不大清楚,正邪难辨。
这个男人眉毛格外浓黑,眼睛格外细小,身材瘦小,眉眼中带着琢磨不透的东西。
单亲,母早亡,家中亲戚只有外祖父还在世。
岑珠之死是傅梨湘永远无法痊愈的隐痛,他曾被送到心理医生处强制接受两年的创伤恢复治疗,郑与斌眉眼有戾气,却没有那块不能言说的柔婉伤口。
刚从抽搐着放血的猪身上,剖开的热乎乎的,仿佛还会跳动的肝脏。
崔国生似乎很爱笑。
郑与斌背后一定站着什么人,教他说了什么话,只是,他转述的时候又自以为是地加入了自己的想法。
家徒四壁,几台新彩电摞在角落堆着,靠着墙壁,是一个单人木板床,挨着床,一张四角黑漆桌上摆着各种杂物,险些放不下,如剪刀、起子、啤酒、余下结块剩饭的碗、几本地摊上买来的卷了边的民间传奇、武侠、色情杂志。
郑与斌对崔国生的第一句话,说出了一个仿似合理的答案:“有证人向我告,说三年前曾看到你在听泉温泉酒店的建筑工地鬼鬼祟祟。现在我有权合理怀疑你毁尸埋尸,而封禁你的住所,对你进行全面搜查。”
hetushu.com•com被利刃缓缓地磨着,缓缓地切着,横截面下,肝脏的纤维柔软而腥臭。
风餐露宿,面容沧桑,更像四十余岁的年纪。
这句话中,可没有“三年前”三字。
郑与斌脸黑了几分。
宋唯忍不住笑了,因为滑稽。
崔国生今年三十三岁,靠收废品家电为生。
所以,反而弄巧成拙,说错了。
因为命案总是双双发生,而且在同一个季节。以季节划分,则杀人手法表现得非常纯粹,吻合逻辑。
无妻无子,独居。
他总能快自己一步,可是大多时候又显得不那么机灵,不,甚至是蠢。
崔国生一瞬不错地盯着宋唯,他的眼睛极小,但是眼珠又是极黑的,像一滴没有任何其它色彩掺杂的死墨。他长得不像照片中年轻的白敏敏。
他说:“我啊,每天做的活儿都是有数的。走走街,串串门儿,收收大家不要的东西,大家不要的给了我,我能挣点儿饭钱啊,人嘛,总要吃饭的。你说的这几天,跟我这辈子所有的不是这几天的日子,过得一个样儿。有什么差别呢?一天不做,都得饿死。”
这个男人身上没有傅梨湘的气味。
他大概认为自己单手可以把崔国生拎起来。
可却未等他答,随即指着男人,骂骂咧咧:“逑人,怎么这么不长眼,有客来了,也不请进去,没看见我们郑队在门口站了半天,喝西北风问着你话!”
不舒服的感觉在蔓延。
郑与斌诧异地转身,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此处看到宋唯,但是下一秒,这种错愕已然变成了嫉妒。
刀上还沾着猪肉的碎屑,也或者别的什么肉,一点隐隐的红色映着寒www•hetushu•com.com刃,郑与斌不知道自己的高高在上和轻蔑可能会带来什么,宋唯上前了一步,牢牢地拽住了郑与斌。
宋唯推测,儿歌共四首,对应四个季节,亦对应着之前那些受害人的死亡时间。
所以郑与斌何以找到崔宅?
厨房的门正对着客厅的几个木凳子,按照风水的说法,这叫眉心冲煞。
但是崔国生却似乎瞬间反应过来了,稳稳扶住狭窄的门框,颇为热切地开口:“几位警官,快进快进,招待不周。有什么屋里说。”
宋唯有洁癖,嗅到空气中腐烂的食物和葱蒜辛辣的气味,迅速反胃起来。
宋唯狠狠地瞪着二人,直逼得他们讪讪止步。
为了解开岑珠被杀之谜,他曾在图书馆收到已毕业远去的傅梨湘的第一封讯息。
“妈没死前常给我唱。”他温柔一笑:“我唱给你听啊。”
蓬勃的,而又内敛的气息。
宋唯非常好奇。凶手杀人的所有轨迹他大概都逐渐清楚,但是对于引发杀人方式的内因,至今仍未找到。那些旁证提到的儿歌反而一直令宋唯非常介意。

男人手中还掂着菜刀,仿佛门铃响之前还在切菜,姿势随意而自然,但是宋唯看着他的那双粗糙的手,手上的青筋微微泛着,就证明他重重地握着刀,并非表面伪装,而是使了全力在防御。
地下赌场的经常派人告诉郑与斌的话,是这样说的——有人看见一个名叫崔国生的拾荒人出现在听泉温泉酒店的建筑工地。
犯人是要用唯物主义辩证观去看,但是寻傅梨湘不用,他是他的主观判断。
崔国生爽利的切菜声变得缓慢,他似乎在思考,可是低着头的背影让hetushu.com.com人觉得不安。
如果真有这样的一个证人存在,为什么早不出现?
看起来是会让房间十分凌乱的物件,但是每一件都码得整整齐齐,排成一排在桌上,上下左右对应间距一模一样,连剩饭也是。
他切完了猪肝,又去切白菜,这次却换了一把砍刀,轻快又爽利地在圆白菜饱满白|嫩的身体上狠狠地剁了几刀。
每一天,每一年,都是如此。
崔国生给在场的四个警察各倒了一杯水,搪瓷缸子大小不一,放着劣质的碎茶叶。
他是白敏敏的私生子,不能言说的私生子。
崔国生把破碎的白菜分别择开,放入破碗中,怔了怔:“我四岁她没了,是29年。”
“春风到,樱桃俏,红润润的小脸惹人笑;麻雀狡,飞树高,一口衔住小樱桃。春风春风留不住,春雨一夜砸脑袋,绿枝犹然红果消,樱桃麻雀半身埋。”(春)
宋唯又问:“唔,你母亲我调查过,她去世了大概……30年?”
其母系早逝的肺结核幼师,白敏敏。
谁敢说豆沙死在电视机盒里,他就敢咬死谁。
“小蚌壳,出水游,晒沙子,走一走;大鹬鸟,飞得高,停水潭,找肉吃;小蚌壳,展开壳,风不吹,树不摇;大鹬鸟,冲下水,张开喙,抬起爪;鹬鸟张嘴咬住蚌,夏雨瓢泼冲出洪,呜啦啦,呜啦啦,风平浪静不见了。”(夏)
他手下是一块鲜美的猪肝。
崔国生居住的是约四十平的老居民房,里面阴暗潮湿,气味浓烈,物什摆放却十分整齐。
风仿佛在哗哗作响,也或者是悬在房梁上的他每天要细细看许多遍的画像在响。
不,是气味。
而且郑与斌背部有一只黑鹰纹身,训练https://www.hetushu•com.com完毕洗澡时曾扫到过,宋唯不喜欢有纹身的人。
他虽然可能永远找不到真正的傅梨湘,但是是不是假的,一眼便知。
宋唯问崔国生:“还是那句话。1992年,也就是今年,8月18日、8月28日、10月28日,你都分别在做什么,还能不能记得起来?”
郑与斌和手下的两个警察莽然无知地就要挥手往室内闯,却被男人拦住。
宋唯拦住郑与斌,却很自然地掏出一个记事本,吆喝着对崔国生开口:“说!今年8月18日、8月28日、10月28日夜晚,你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证、物证能够自证?”
他知道,宋唯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一定是握住了什么确凿的东西,而他,只是虚张声势,任人驱使的一个傀儡、木偶。
也或许是有的,但是郑与斌错了。
“大灰狼,爪子黑,拍皮球,传白兔。小白兔,眼真大,看见皮球笑哈哈。大灰狼,影子长,拍皮球,传白兔。小白兔,影子短,接住球,就不见。长影覆盖短影子,咿呀咿呀小白兔,怎么就不见。秋风吹,月亮头,桂花树下静悄悄。”(秋)
宋唯依照那日拜访的老教师所言,顺藤摸瓜锁定了去世的白敏敏,和她唯一的儿子崔国生,但是郑与斌可从没有一拍脑瓜,拜访幼师。
“冬天到,堆雪人,雪人俏,胡萝卜的鼻子纽扣的眼,小朋友,真欢乐,唱着歌,堆高高,天冷天冷可真好,雪人咧着大嘴笑。突然一天太阳到,过年家家吃猪羊,小朋友睡着了,孤零零的雪人也化了(liao)。”(冬)
亦曾猜测郑与斌是否就是傅梨湘,因年纪、任职时间都对得上,可每每觉得差点意思。
“你们尽管自www.hetushu•com•com便,我饿了。”
郑与斌为人大开大放,并无书信中的思维清晰。
白敏敏去世后,大家才穿出来。
郑与斌的两个队员已经坐不住了,他们试图寻找被抓的豆沙和李女,又已然看出这极小的坦荡的空间内很难藏人,进而默认豆沙和李女或者已然相继受害,然后走向了唯一的似乎能藏尸的地方。
他下意识审视着少年:“我不记得给你下过命令,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郑与斌对崔国生有显而易见的敌意和轻视,却没有防备。
“你的母亲白敏敏,对,我是说,白敏敏老师,曾经教你唱过儿歌吗,或许跟季节有关,夏天唱到蚌壳、坏鸟、夏雨之类意向、秋天又有白兔、灰狼?”
宋唯看着郑与斌,颇觉玩味。
郑与斌一贯嫉妒宋唯,嫉妒那种会被人轻易看出的叫做天赋的东西。
因为崔国生太过瘦小,无法引起郑与斌的重视。
崔国生知道自己家里并不体面,口中说着不好意思,却面目沉静,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
和诸警对峙在门外的崔国生抬起了头。
他恨不得化身土狗,咬死这两个王八蛋。
——电视机盒。
崔国生转头看着宋唯一笑,然后回过身,低低地切菜,给四人留下一个背影。
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宋唯攥紧了手。
崔国生被突然出来的白皙少年推得一晃,他个子本就不高,瞧起来也有些瘦弱,因此宋唯一推,他几乎站不稳。
大家周三好哇。眼睛看到的可不一定是真相。
狠狠地敲着他的心脏。
那种属于傅梨湘的气味,曾在信纸上嗅过。
他笑了笑,宋维恍惚自己看了一丝奇怪的妩媚。他说:“我下午还得把上午收的东西运走,这会儿做点饭,恁们有啥尽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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