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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兔崽子说啥？！出去，麻溜滚出去，糟心死了！”老胡拿材料把俩人砸了出去，真想打电话排揎一下唐局长，再不济，也把这俩崽子打包还给周所长，哪儿来的还哪儿去。

“你不懂。”秦裳咽了口干沫子，五大三粗的姑娘在凛冽的寒风中真的有点可怜。

冯琬看得真切，又问：“你和他怎么有的联系？”

秦裳善解人意，笑了：“老师是马克思主义的忠诚传播者，跟佛无缘了。”

“你没骗我？”冯琬狐疑。这小玩意儿，看起来傻乎乎的，不像精明人。

“你见过他吗？”冯琬挑起精致的描过的眉毛，这时流行把人的眉毛化得乌黑如碳，但眉尖若蹙，也是香港那边传来的。

豆沙手一顿，听到这句，抬起头来。姑娘的眼睛像只刚出生的湿漉漉小兔子，干净柔软，嘴里却吐出不好听的一句话：“那个王八犊子啊，最好别让我逮住他！”

宋唯扯着校服领子咆哮：“你不说，我怎么懂！”

小山答她：“需得才可舍，得了珍贵，舍时才堪破大象。从你生命中走过的人都是为了考验你的信仰，如果遇谁皆不能放，那就只能扶摆一生，看着处处是路，却没有一处心安；如果遇谁皆能放下，路越见其终点，反而证得你身。这……是獐子山上的居明师傅说的。”

小山闭目，把阳光隔绝在外：“盖杰如果和张清清还有一丝联系，那也许是盖杰对张清清有点不可说的心思。”

她曾问小山一句话：“老师，您说，每个人生来都是孤零零的，到死m.hｅｔｕshu•coｍ•coｍ也是孤零零的，又何必有哪些亲人啊、朋友啊、同学啊？”

豆沙抱着吃撑的肚子，亦觉得自己收服了冯琬。

冯琬笑着说：“你且歇，姐姐请。”

小山听到“如斯英俊高级少年”的追求就开始笑，笑得宋唯直摸自己脸，既气且臊。草他娘的，他如果还不算英俊少年，这世上哪里还有英俊少年，真气人，气成河豚！！！

宋唯没精打采，说：“我比您难受。您顶多怀疑我，我他妈的都怀疑人生了。”

“你知道傅梨湘？”冯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觉得自己兴许抓住了别人从未想到的那个线索。

豆沙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个人一直都在，知道很奇怪吗？”

“傅梨湘”被她用天津话儿说得九曲十八弯。

小山嗤笑：“扯淡！你的路子就是勾搭小姑娘？”

这是他来到L市后，第一次破不了的案，走的每一步都像没有前路。

“见倒是没见过，他从不肯露脸。”豆沙微微一笑。

冯琬觉得自己收服了豆沙。

冯琬听得如堕迷障，看着眼前一望见底的豆沙，觉得她似乎是个不开玩笑的正经人。

豆沙剥了最后一只虾，丢到冯琬碗里，举起一只手发誓：“当然没骗您。我保证。”

宋唯接上话茬：“一队的同事去盖杰家调查过，盖杰卧室养着一条蛇和两只蜥蜴，据他父母说，他喜欢冷血动物。盖杰的遗物中有一封情书，但是抬头空着。”

“我怀疑这个案破不了了。秦裳绝对有猫腻，但敌人太狡猾，https://www.hetushu.com.com我的路子穷尽了。”宋唯咬了一口大饼夹青椒鸡蛋。

豆沙看着价钱，吓了一跳，摸了摸钱包，也不知道够不够。

美人们都喜笑颜开。

宋唯捏着饼子说：“我是为了跟她建立亲密关系，然后套出她心底最深秘密。但是在秦裳这里显然走不通，她防备心太重，碰到如斯英俊高级的少年的死命追求，丝毫无动于衷，连一点动容都没有，多特么变态。可是这样也好，我们得到了重大讯息，总算知道，她……不正常。师兄，依照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杀人放火拐小孩的人一般都不正常。”

秦裳很无情，说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唐老师的亲戚的份上，我早就告诉教务处主任了。

豆沙欲言又止，转了转眼珠，才道：“我有一个表哥不学好，入了帮派，折在了第三指挥部手里，可把我姨妈哭坏了。逢年过节，见了我就要提傅梨湘，咬牙切齿说恨死他了，说我表哥如何是个好人，自个儿过生日都要给街上要饭的买碗面条的，碰上谁家死人都要哭一场，普天同庆与世同悲的性子，怎么就得罪了那个王八蛋，怎么就进去了，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小山靠在木椅上，跷着二郎腿，闭上了眼睛，脚尖一晃一晃的，像是奇特的节奏，随着他的思绪在跳跃。他说：“和张清清关系紧密的同学有三个，和盖杰关系好的男生有五个，两人交叉的唯一一个朋友叫白雷，女生们都认为白雷对张清清有点意思，张清清对白雷也有点意思，但是自hｔtps://ｍ.heｔushｕ•cｏm.coｍ从张清清毁了容，白雷就没再跟她联系过了。我借家访的名义去过白雷家，白雷极畏父母，我无意间提起死了的张清清，白雷父母脸色都变了，起初待我客气，后来爱搭不理。”

宋唯特诚恳：“那师兄查到什么了？”

冯琬思来想去按捺不住，在纺织厂偶遇了“豆沙”，她掏出工作证和函件，装作来这里采集实验材料，对厂长指明让办公室那个白白的小姑娘帮忙。

“你们两个就是靠猜破案的吗？如果？也许？”郑与斌拉下百叶窗，高大的身影站在了唐小山的身旁。他讽刺地看着这两个懒散得似没了骨头的小警察，冷笑道：“哥几个查了这么些日子，扎扎实实拿到证据了，你们呢，除了去学校一圈暴露了自己，拖着整个警队的档次蹦极似地往下拽，就学会你猜我猜大家一起猜了？”

小山笑：“就算我不做，你不是也做了吗？”

宋唯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情书，告诉秦裳何为一见钟情，秦裳说咱俩不可能。宋唯苦口婆心地做工作，说这世上的男女都有可能，君不见七旬老母恋上年轻小伙，一树梨花压海棠，君不见侏儒尚有侏儒配，瞎眼的还有瘸腿的媒。

她指着宋唯，恶狠狠地说“恶心”，直接成了宋唯的噩梦。

“你表哥叫什么呀？”

小山拍拍这个孩子的头：“都有，心里有。”

豆沙大佬带领的威英帮从八七年开始，被传说中的傅梨湘的第三指挥部折腾得好几回死里逃生，豆沙跟其他帮派火拼，还要防着第三指挥部神来一笔，背hｔtps://wwｗ.ｈｅｔushｕ.ｃoｍ•coｍ后夹击，最后被砍了一刀，差点死在哥哥家门前。

豆沙点点头，劳神在在。

小山表情有点古怪地看着宋唯，他说：“你真没看出来，秦裳哪里不对劲？”

十日就要到了，唐老师和宋同学的任务遥不可期。秦裳对唐老师变得没那么抵触了，但是对于宋同学的接近还是很惶恐。

宋唯咬着饼，咂摸一会儿，犹豫着开口；“小山，说实话，这次我觉得我的直觉是错的。我们从秦裳这里下手似乎扯远了。”

两人穿着警服，低着头挨了刑警队长一个小时的唾沫星子，胡队也气，敢情这立下的军令状，说出来的话，都是过眼云烟的屁，已经播完的香港电视剧！别说浪奔浪涌赎不了你的罪，裸奔裸泳都跑不了恁俩的处分！

冯琬曲意示好，不一会儿，就哄得豆沙“姐姐”长“姐姐”短，觉得这是哪里来的天仙，穿得洋气长得漂亮性格也好。 一来二去，工作之后，二人还约着一同逛街淘衣服，90年以后，商业街上运来的广州厂子里的衣服都很时尚，有些样式是从香港跟日本跟过来的，剪裁夸张，颜色出挑，上面印刷着英文，大家并看不太懂，但姑娘们都很喜欢，豆沙爱挑些短款的毛呢外套和高腰窄腿的裤子，冯琬素来在上海待惯了，挑三拣四，反而没那么满意。

她们晚上下了馆子，搓了顿，冯琬举手投足又很气派，上的都是些好菜色，如“生猛海鲜”一列的“时价”的“白灼对虾”，如姑娘们都爱吃的“蜜汁山药”，听说是从大城市引进来的。

宋唯佯装大受打击和_图_书，晚上下了晚自习，在操场上哭着干喝了两瓶啤酒，连口榨菜都没配，平时喝一斤白酒不尽兴的量，这次喝完直接耍酒疯，男同学女同学都可怜他，非把秦裳拉了过来。秦裳被同学拖得两脚离地干着急，问候了宋唯十八辈祖宗。

秦裳面无表情：“滚！恶心！”

小山可怜他，搀着他回了家，众人看着他们消失在腊月大雾的操场上，从此，这二人再未出现在三十三中。

十天过去了。

小山笑了：“你开始不是让我去调查张清清和盖杰在学校中的人际关系吗，什么时候提过秦裳，是你自己一直抓着秦裳不放。”

“浪奔浪涌”是85年的电视剧《上海滩》的第一句。

一炮而红。

郑与斌冰冷冷地看着小山，他说：“冯法医后期发现死者张清清已非处女之身，而白雷矢口否认，我关了那个孙子几天，他说了实话，他在张清清毁容之后，曾经和盖杰一起买酒安慰她，酒后预行不轨，却因为害怕，临阵脱逃，委托两人共同的朋友盖杰把张清清送回家。我有理由怀疑盖杰强|奸了张清清，张清清的邻居都指认，他们曾在第二日清晨看到盖杰匆匆从张宅离去，自那日起，张清清彻底不再出门，直到出事被害。”

她吃得香甜，很沉得住气细细剥虾去线涮酱。直到冯琬放下筷子，擦擦嘴角，问了一句：“你听说过傅梨湘吗？”

“我表哥啊，叫……洪豆。”

至少被他折腾过的她的兄弟们在抱着头痛哭的时候，都恨透也怕透了那个神出鬼没怎么都甩不掉的人。

还好，哥哥又一次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