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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

作者:千山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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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重审

第127章 重审

旁人不会以为这是姜梨想出来的办法,只会将此事放在姜元柏的头上。认为是姜元柏让姜梨在殿上如此说,对姜元柏的筹谋又认识更甚一步,认为姜元柏是真正的老奸巨猾。
这些人证本就是受过薛怀远恩惠的百姓,此次进京就是为了给他们的县丞平反,如何会说薛怀远的不是。便一一将薛怀远过去的事情种种道来。薛怀远爱民如子,心地善良,清明公正,体恤下人。在桐乡上任的时候,兴修水利,教农民灌溉,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短短数十载,便让桐乡从人人穿不起鞋发展到如今安居乐业的盛况。
过了许久,洪孝帝的声音响起,道:“如此说来,薛怀远并无罪过,反倒有功。五次有功之臣罪责加深,其中恐有冤情。冯裕堂一案,冯裕堂有罪不疑,薛怀远贪墨,疑点重重,周德昭,朕要你重新彻查此案!”
“不错。”这一回,说话的竟是右相李仲南,李仲南拱手道:“姜二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有清明之志,带着桐乡百姓不远长途跋涉,来长安门鸣冤鼓,想来是有天大的冤屈。天大的冤屈,断不会如此简单。在场诸位都与陛下一般,愿意耳闻,还请速速道来。”
姜梨伏身,声音清脆,道:“臣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桐乡县丞薛怀远有罪,罪在上任数十载,除了贪污赈灾银之外,淡泊寡欲,洗手奉职,臣心如水,清风峻节。世上难有这样的贪官,定是在筹谋更深之事。为官多年,将桐乡改头换面,内有阴谋。家中家产无几,去向不明,臣女以为,薛怀远之罪,罪无可赦,恳请陛下,治薛怀远千刀万剐之罪!”
宫殿巍峨雄伟,朝堂之中站着的文武百官,有的是姜梨陌生的,有的是姜梨熟悉的。有的曾为枕边人,今朝为死仇,有的曾是陌路,眼下成血亲。
等沈玉容还在犹豫要不要与姜梨也打个招呼的时候,姜梨已经移开目光,像是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自己多费一丁点眼神似的。沈玉容愕然了一刻,随即自嘲的笑起来。
姬蘅面上的笑容不收,不知是对姜梨,还是自言自语道:“看来他是有备而来了。”
“究。”洪孝帝动了动手指,“但证据都在卷宗里,仅此而已。”
殿中久久的沉默。
因此,廷议的结果出来后,短短一个时辰,几乎整个燕京城都传遍了。
右相李仲南闭了闭眼,晓得姜梨这一番话说下来,薛怀远身上的罪责,便彻底洗清了。
姜梨道:“诸位大人不觉得奇怪么,如薛怀远这般罪臣,十年来所作所为,竟比燕京城许多官员还要清廉。倘若别的贪污官员都能如薛怀远这般,咱们北燕,便也不愁不繁盛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则传言传的沸沸扬扬,听说薛怀远入狱,是当朝永宁公主指使冯裕堂干的。这传言没甚么根据,且永宁公主和薛家也没什么往来,因此说的时候,并不能找到切实的根据。但说的人多了,渐渐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知道。
“他有备而来,我们准备的也不在少数。”姜梨笑道:“倒是国公爷能为我的事挂怀,姜梨不胜荣幸。”
本朝朝律松散,便是上朝的规矩也不如先皇时候严密。有人说这是因为洪孝帝势单力薄,旁人对洪孝帝无所畏惧,也不知皇帝这位置能做到几时,因此都是有恃无恐。
冯裕堂已经冷汗涔涔,几乎要晕了过去。
燕京百姓们同样关注这一场廷议的结果,姜梨带着桐乡人在长安门前鸣冤鼓的动作,已经让整个燕京城的人们都知道。无意中,也得知了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所有人都为薛家一案揪心着。
臣子们皆是跪了下来。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薛怀远,因着数十年的相伴,因此他们的话,也格外让人感同身受,当说到薛怀远被人陷害入狱,而他们这些官差被冯裕堂的人丢到矿山狠心折磨的时候,七尺男儿,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老臣当年应当与薛怀远交情不错,见到故人,便将当初薛怀远为何辞官的原因娓娓道来。有志不能伸,到底是憋屈。众人听来,只觉得心中感慨万千,十分惋惜。
由周德昭之请,桐乡百位百姓联名,召集廷议,重审薛家一案。
这些不像是在数落薛怀远的罪证,反倒是像在赞扬他似的。李仲南和成王都皱起眉,意识到了事情正在往他们不愿意发展的方向走。
所以他甚至改了名字,从有凌云之志的“薛凌云”,到望月怀远的“薛怀远”。
姜梨今日是去看冯裕堂处刑的。
但这样的结果似乎没什么可辩驳的地方。
姬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马车停在街道的拐角处巷口,姜梨来到马车面前,在桐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桐儿和白雪也要上来,忽然听得姜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等等。”
正话反说,正话反说,姜梨的这一番正话反说,可谓是精彩绝伦,让人辩无可辩。
姜元柏仍是不信,但此事到了现在,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况且姜元柏也看的清楚,洪孝帝那一日在廷议上的态度,分明是偏向于姜梨的。或许就是希望利用薛家一案来打压成王。洪孝帝的态度,姜元柏无论如何都不能装作不知道。因此也只能将此事作罢。
唱了这么久的戏,她终于唱到了高潮!
姜梨伏身行礼,继续微微道来:“桐乡县丞薛怀远,官职虽小,却代表北燕朝廷的官员,由小见大,造成的影响却非同小可。薛怀远为官数十载,唯独去年被人查出贪墨,想来过去十多年,亦有贪污银两行径。这些银两去往何处,为何不见踪迹,卷宗上未曾记载,此中疑点众多。许是做贩卖军马之务,又有通敌叛国之嫌。不可不究而杀。”
姜元柏也像是不认识似的盯着自己的女儿。他知道姜梨聪明,姜家的小辈里,姜梨可能是最聪明的一个。但这样的朝廷手段,未免也太过,姜元柏内心甚至怀疑,今日姜梨的做法,背后会不会有高人指点。否则一个闺阁千金,有这样的政治手段,应当是不可能的事。
沈玉容来的偏晚了些,不过他一进殿,许多朝臣就涌了上去,纷纷热络的与他打招呼,颇有些上赶着讨好的意味。沈玉容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他容貌俊美,温文尔雅,在这朝廷之中,如一股清流,惹人注目。
只一句话,朝臣们都愣了一愣。姬蘅既然说话了,还是帮着姜梨说话?
洪孝帝盯着姜梨,叶世杰呈上来的折子里,事关永宁公主。这会儿姜梨提出来,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姜梨既然提出来,为何又要自己否定自己。
年轻人容貌俊美,形若妖孽,似笑非笑说这种带着几分恐吓的话,立刻就起到了效果。至少洪孝帝是听进去了。洪孝帝道:“肃国公说的不m.hetushu.com.com错,朕并非听不得真话之人,姜爱卿,”他对姜元柏道:“你这个女儿,养得很好。”
莫非……他看着姜梨干净的脸,姜梨已经不是那个被送往青城山上,骄纵任性的女童了,她渐渐长大,容貌有了少女的楚楚风姿。清丽秀媚如同春日初生的雪白梨花,干净清新,招人喜爱。
“慢。”洪孝帝道。
姬蘅瞧着姜梨,唇角的笑容渐渐加深。文武百官里,他是唯一一个以轻松的神态观看这场廷议的人。有人如临大敌,有人幸灾乐祸,只有他,带着洞悉一切的漫不经心,不轻不重的帮忙推动着,顺着她的心意。
“继续。”洪孝帝道。
姜梨只道:“父亲,此案的确和右相李仲南有关,只是比起李仲南,永宁公主的信件更是准确。廷议上的事您也瞧见了,李仲南帮着成王,是成王的人,说永宁公主还是李仲南,到头来,都是一样的道理。”
她其实不大愿意看这些血腥气十足的场面,但每每想起来冯裕堂做永宁的走狗,在狱中如何折磨薛怀远,以至于薛怀远变成如今的模样,她就不能释怀。因此即便血腥,他今日还是要来看冯裕堂处刑。
叶世杰一愣,跪着的冯裕堂连低头都忘了,直直的看向姜梨。谁都知道,姜梨为了薛怀远奔走不停,便是站在薛怀远一边,可眼下竟然说薛怀远斩首都不够,还要千刀万剐,她是疯了吗?还是一开始她就并非站在薛怀远一边的?!
一个“慢”字,让成王的心沉了下去。
姜元柏敢明目张胆和李仲南呛,却不好这时候下成王的面子。正在迟疑说什么才好的时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肃国公开口了。
成王和洪孝帝也十分迷惑。前者是不解,后者是怀疑。
姜梨道:“时间不早,要是想要闲话,改日也好,今日还有正事,我们先进殿吧。”
冯裕堂当然不是什么心怀大爱之人,宁愿舍弃小我成全大家,无非就是在冯裕堂看来,对永宁公主势力的恐惧比对皇帝的恐惧还要大,才让他宁愿做出这样的举动。
“大胆!”周德昭怒喝:“金銮殿上,岂容尔巧言善辩!”
成王神色不定的看着姬蘅。
“唔,你的嘴巴一如既往的甜。”他气定神闲的眨了眨眼,问道:“现在你如何做,别说我没告诉你,成王一定会在薛家案子上动手脚,今日要知冯裕堂的罪容易,脱薛怀远的罪却很难。”他盯着姜梨,似乎是无心之语,“你最看重的,不是替薛怀远脱罪,不是么?”
姜梨一笑:“传人证。”
要说和姜梨的关系,沈如云如今要嫁的周彦邦,辗转说起来,最初还是和姜梨定的亲事。如今姜梨又插手了薛怀远的案子,沈玉容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这姜梨与他本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干系,冥冥之中又好像有一条绳子,愣是将他们牵扯到了一处,于是桩桩件件,都有姜梨的影子了。
“过去是情势所逼。”姜梨也笑,“日后有机会,自然会一一道谢的。”
但心中,究竟对姜梨的自作主张起了不喜。
很快,人证便被带了上来。带来的人证皆是桐乡的百姓,有代云、平安、莫文轩、张屠夫、春芳婶子等等。这些桐乡百姓亦是第一次进京,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皇帝。面对着文武百官,早已吓得面色苍白,两股战战,跪在地上几乎就要起不来了。
正说着的时候,内侍苏公公已经带着人从殿后走来,洪孝帝到了。
是了,姜梨不是芳菲,也不是永宁公主,自己对于她来说,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样的反应才对。但不知为何,沈玉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与叶世杰说话的姜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运河一事,造福多少百姓,燕京百姓闻言,几乎要与桐乡百姓一般,为薛怀远的遭遇大感不平。那冯裕堂被判处绞刑,百姓们便自发的要去亲眼目睹恶人断气。
听说成王的人派人去查传言的源头从哪里出来,可传言的人却在短短时间里消失无踪。燕京不是桐乡,成王做不到冯裕堂那般让燕京城的人“道路以目”,最多只惩治了几个公然谈论永宁的人,至于私下里谈论的人,却是不能一一处置。
“传人证。”洪孝帝大手一挥。
“大胆!”成王脸色铁青,“污蔑一国公主,你可知这是怎样的罪名?这可以砍了你的脑袋!”
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菜市口围满的都是看热闹的人群,桐乡的百姓还没有回去,每个人都到了。他们往冯裕堂脸上扔石子菜叶,表达内心的愤懑。姜梨远远的站在人群里,戴着斗笠,不让人瞧见她。
一个国公,一个首辅千金,姬蘅和姜家从无往来,又如何和姬蘅关系这样亲近?
“成王殿下不必着急,”姜梨丝毫不惧,冷冷回到:“臣女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为公主定罪。这封信自然可以是假冒的,事实上,臣女也认为这是陷阱。”
“成王殿下所言极是。”姜梨道:“只是这县丞贪污赈灾银两,应当不止一回。冯裕堂在任半年,已然贪污众多。半年前薛怀远下狱,家产籍没,臣女请御史大夫公布查抄所得薛家家产和冯家家产。让诸位都看一看,比起冯裕堂来,这薛怀远是如何的丑恶!”
姜梨神情真诚,仿佛是真的相信永宁公主的清白,迫不及待的为永宁公主解释。她的心里,却无声的笑了起来。
但沈玉容能做到对这些熟视无睹么?
姜梨略一思忖:“廷议上,多亏国公爷替我说话,姜梨感激不尽。”
那少女容貌清丽,身材窈窕,正是十五六岁的好年华,如树上新开的梨花,清新可爱。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眉目间自有灵秀之气,坦然开阔,一时间竟是让人看得移不开眼,又觉得她的眼神似曾相识,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冯大人的胆子可是不小,”姜梨道:“不仅陷害忠良,还在桐乡东山私自挖矿。朝廷多年以前就明令禁止,私自挖矿,形同叛国,当诛!”
“自然重惩!”洪孝帝冷哼一声:“朕也不知道,天子脚下,还有如此猖狂之人,陷害忠良!”
周德昭忙吩咐下人带人证上来。
李家居然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姜元柏眉头一皱,姜梨纵然再如何胆大聪明,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朝廷又不比自家后院,说什么都不必顾忌,一句话说的不对,惹得帝王猜忌不说,也许还会得罪不少人。成王和右相分明就是看在姜梨年少无知,想要引得姜梨说话,落入他们的陷阱。姜元柏就要帮姜梨说话,但就在这时,姜梨反而开口了。而她开口说的话,却是令殿中的每一个人都愣住。
但永宁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日,要彻底的将风头避过和*图*书去,等个三五年,怕是耗不起。因此,永宁和沈玉容之间,必定会因此事生出嫌隙,弄出波折。
这皇帝,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未必简单。
姜梨对洪孝帝道:“陛下,这就是桐乡县丞薛怀远,因着被冯裕堂关进地牢里百般折磨,如今已神志不清,形如小儿。可怜一代清明忠臣,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此事传出去,天下多少清官忠臣会寒心,又有多少人还会忠心耿耿的效忠陛下呢?”
唯有沈玉容和姬蘅二人,神色和百官截然不同。
总觉得姜梨面对自己这个亲生父亲,都不曾有过这般柔和的目光。
为薛怀远平反,让冯裕堂血债血偿,最重要的是,她在永宁和沈玉容之间埋下了一颗种子,这种子终将破土发芽,在他们二人的土地上形成一道永远不可调和的裂缝,姜梨就要以这道裂缝,劈开一条口子,开始复仇的道路。
行刑完毕,姜梨和桐儿白雪往马车那头走去。心中思量着,桐乡这头的事暂时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她是彻底的得罪了成王和永宁公主。成王或许还不会这么快出手,但是永宁,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找上门来。
“定罪?”洪孝帝一顿,问:“何为定罪?”
关于薛家一案的廷议,就这么结束了。
桐儿和白雪不明所以。
这话当着洪孝帝的面儿说出来,可谓是十分不客气了。虽然廷议一事,臣子百家皆可发言。但成王的态度,摆明了就是要偏颇冯裕堂。
这大约是他的骄傲,却也显得君子。
姬蘅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来了他的马车,可想而知,马车夫也早已被他换了。
姜梨顿了顿,的确如此,光是给冯裕堂定罪,这不难,冯裕堂本身就是一个浑身都是污点的无赖。光是说到冯裕堂,这案子还不足以让皇帝亲自督办,就算牵连上了永宁公主,最多也是得一个任用不利。要想剥开薛家一案的阴谋,就得点出永宁公主有心陷害薛怀远入狱一事,那些脏水都已经泼到了薛家身上,“证据”也都确凿,在这样的情况下,洗清薛怀远的罪证,实在是有些难。
今日本是提审,倒也不必这般劳师动众,但看过折子的洪孝帝偏偏选择了“廷议”,还让姜梨来主导,这其中的意味就令人深思了。不过是一个县吏的案子,哪里称得上什么“重大”,弄成这幅样子,一些聪明人就开始猜测,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
冯裕堂过后,就是永宁和沈玉容。
一个一个人证被带了下去,新来的桐乡百姓又前来,没有一个说薛怀远不是的。
“罪臣冯裕堂,在桐乡做县丞期间,以权谋私,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曾陷害前任县丞薛怀远入狱。其心可诛,已入卷书。”他看向冯裕堂,“冯裕堂,你可知罪?”
他被换过干净的衣裳,也洗干净了脸,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拨浪鼓。御前侍卫护着洪孝帝,免得薛怀远突然伤人。但薛怀远乍然间看到这么多人,惊惶不已,瑟缩成一团,无助的往姜梨身边跑来。
周德昭还没来得及说话,成王便将矛头转向了姜梨,看向姜梨皮笑肉不笑道:“此案由姜二小姐提出来,姜二小姐亲自走了一趟桐乡,看来是知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内情,知道旁人许多不知道的证据。既然要为薛怀远脱罪,烦请拿出证据来。”
沈玉容回过神,对叶世杰回礼,目光却盯着姜梨。
他道:“你不来找我,我只有来找你了。”
姬蘅和姜家,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这一点,成王的探子至少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姬蘅为姜梨说话,这其中的关系,就显得格外耐人寻味起来。
姬蘅摇了摇扇子,轻笑道:“不巧,姜二小姐的说法,倒和我不谋而合。”
洪孝帝问:“什么薛凌云?”
从前姜梨也以为洪孝帝虽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中庸,但也说不上什么千古难遇的明君。但自从知道了姬蘅的打算后,姜梨就晓得,自己对洪孝帝的判断,大约是大错特错了。姬蘅此人虽然把持朝政,玩弄权术,但最是心高气傲,要他俯首称臣一个废人,怕是做不到。在三方势力中,他选择了洪孝帝,自然是因为洪孝帝值得他扶持。若是姬蘅志在最高的位置,日后洪孝帝就是他的对手,如果洪孝帝不堪大用,选择这样的对手,是侮辱了他。
薛怀远姜梨就留在燕京城了,让薛怀远一个人回京,姜梨也是不放心的。况且洪孝帝金口玉言,广招天下神医,为薛怀远治病。姜梨也打算让薛怀远留在燕京,遍访名医,看看有朝一日能不能让薛怀远恢复神智。
都是血泪。
纵然心里再多疑问,眼下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叶世杰只要按捺住心中的想法,先进去殿中。
姬蘅恍然不觉自己一句话已经被在场诸位在心中揣摩了千万遍似的,漫不经心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姜二小姐所言虽然出格,听着还是有几分道理。不然本朝忠臣尽弃,任用奸臣,怕是国将不国啊。”
成败在此一举,今日一战,便是薛家洗尽冤屈,掀开真相一角的关键,她势必全力以赴,纵然成王阻拦,不过是不死不休!
但洪孝帝什么也没说,高深莫测的坐着,看着底下臣子的各自发言。
姜梨低下头去,今日这一战,她尽了全力,索性,她要做的事情都做到了。
叶明煜见姜梨和叶世杰一道进来,这才松了口气。他就怕成王找姜梨麻烦,看姜梨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毫无疑问,放出传言的人,自然就是姜梨了。
虽然如此,姜梨却也能猜得到叶明煜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姜梨并不理会,桐儿和白雪纵然平日里也算胆大的,但看到行刑的画面,还是捂住了燕京。倒是姜梨,一眨不眨的盯着冯裕堂,直到他咽气。
沈玉容神情异样,瞧着姜梨的目光带着深思,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姜梨似的。姬蘅却一点儿也没有为姜梨担心的意思,甚至也不意外,就像姜梨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只是眸中含着些许有趣。
“永宁公主与薛家非亲非故,亦没有任何联系,如何会指使冯裕堂陷害薛家,令薛怀远入狱。臣女打听过了,薛家一门,薛怀远只有一子一女,其子薛昭已于去年在京被匪寇所杀。其女薛芳菲,是当朝中书舍郎神大人的亡妻,半年前也于沈家病故。无论是薛昭还是薛芳菲,和沈家亦是没有关联。由此,臣女看来,应当做不得真!”
叶世杰看着姜梨和姬蘅熟稔的说话,一直默默听着没有看口。姬蘅没有避讳他,不知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因为他是姜梨表兄而产生的信任。但叶世杰心中对姬蘅和姜梨的关系却十分狐疑。
“既然www.hetushu.com.com如此,那本王也不能把姜二姑娘怎么样了。”不敢对姬蘅怎么样,成王却仍是敢明目张胆的威胁姜梨,他道:“就是不知道今日的案子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姜二姑娘现在成竹在胸,到了最后,希望也能笑得出来。”他意有所指的说完这一句,瞧了姬蘅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众所周知,桐乡县丞薛怀远贪污赈灾银两,证据确凿,是朝廷的蛀虫,陛下尚且崇尚清减,一个小小的桐乡县丞却能如此胆大包天,是对皇室的不敬。仅仅下狱斩首何足挂齿,臣女看来,当行千刀万剐之刑!”
洪孝帝似有所动,成王暗叫不好,当机立断道:“不管如何,薛怀远贪墨一事是事实,也就如姜二小姐所说,让薛怀远行千刀万剐之刑。”不能让姜梨说下去了。
姜梨的心激动起来,随着文武百官伏下身叩谢圣恩,拢在袖中的手指,已然握紧成拳。
薛怀远是什么人,那贪墨本就是杜撰的。薛怀远自己的家产加起来也没几个,他上任半年,却已经将搜刮民脂民膏做到极致。这样一对比,自然能看出蹊跷!
红衣青年非但没有鸠占鹊巢的自责,反而姿态矜贵优雅,手握折扇,笑意盈盈道:“二小姐。”
和之前做桐乡县丞的冯裕堂比起来,现在的冯裕堂犹如丧家之犬。蓬头垢面不必说,他冷笑一声,道:“小民知罪,做县丞期间,的确以权谋私,不过陷害薛怀远一事,却是无稽之谈。当初薛怀远因贪污赈灾银两入狱,证据确凿,此事却与小民无关。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须有的罪名,小民却是不认的。”
毕竟是同床共枕的枕边人,虽然她前生没能看清楚此人的狼子野心,但多年的夫妻,大抵的性情还是了解的。沈玉容生性谨慎,做事考虑周全,一定不会在这个关头让永宁这么做。
姜元柏也看到了姜梨,对姜梨微微点了点头,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这案子是他嫡亲的女儿亲自搅和出来的,许多同僚都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又看着姜梨,颇有深意。
还有许多熟人,譬如柳絮的父亲柳元丰柳大人,季淑然的父亲季彦霖,姜梨还看到了沈玉容。
那薛怀远果真受了天大的冤屈,分明是好官,却被害的如此田地。众人也晓得了,薛怀远曾经叫薛凌云,做的是工部尚书,燕京城的运河,便是他主持修缮的。
他不怕成王,事实上,成王的确也不敢对他做什么,便是心里头再不舒坦,也是嘴上说几句,还不能太过分了。这肃国公既狠且阴,莫不要因此被他记恨上,在背后动什么手脚,平白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薛昭的名字,朝臣们并不知晓,但“薛芳菲”三个字一出来,众人的目光,却是不约而同的投向了沈玉容。
“周大人,”一边的成王悠然开口,“一切卷宗上都有记载。这冯裕堂的罪证不容辩驳,证据确凿。但关于薛怀远的罪过,却也是之前审过的。薛怀远贪污一案,银两皆在府中,还有账本,有证人作证,亦是人证物证俱在。不能因为冯裕堂有罪,便确认薛怀远无罪。凡事要讲究证据,当着皇上的面,你们总不能屈打成招,还请不要浪费时间了。”
永宁公主志在沈玉容,总有一日要入主沈家,成为沈夫人。但永宁公主指使冯裕堂陷害薛怀远的传言一出来,永宁公主要嫁给沈玉容,就困难重重。因为一旦她这么做,就给她陷害薛怀远找到了完美的理由。人们就会说,看啊,她想要嫁给沈玉容,所以谋害了薛怀远,甚至于薛芳菲和薛昭的死,也会被人怀疑。
薛凌云?众人奇怪。
叶明煜暂且不打算回襄阳,叶世杰如今在燕京城做官,叶明煜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重新在燕京城将叶家的生意做起来。如今有了叶世杰和姜梨这两层关系,想来叶家的生意会比从前更好。叶明煜要留下来和叶世杰一起住,自然薛怀远也就托付给叶明煜了。一来叶明煜武功不错,身边手下又都是江湖人士,多少能保得住薛怀远安全,二来薛怀远这些日子和叶明煜也呆的多,除了姜梨以外,最亲近的人就是叶明煜。
姜梨不为所动,没有随着百姓们的话为薛怀远喊冤,而是摇头道:“贪污之人,如何会这样尽心尽力为百姓做实事,这些人满口谎言,不必理会。”
姬蘅挑眉:“当然。”
那就是她的机会。
姜元柏如今配给她的侍卫,倒是多了一倍。在廷议上姜梨的做法,狠狠地得罪了成王。成王必定会寻机会报复,为了以防万一,姜元柏这些日子都不让姜梨出门。今日还是姜梨偷偷出来的。
原来不是机遇,是父亲曾经已经做到了大官儿,却自认性情不适合这样的官场。北燕朝廷臣子间相互倾轧,或沆瀣一气。对父亲来说,倒不如做个小小的县丞,造福一方百姓。
“不过冯大人很奇怪,在桐乡已然敛财无数,却还想要更多金子。分明是索求无度,且胆大包天。臣女再冯府上搜出一封信件,信件中直指要求冯裕堂折磨薛怀远。不过信件的主人却很奇怪……”姜梨微微一笑:“那信件上的印信,正是本朝永宁公主的印信!”
姜梨就同叶世杰一起往殿上走去。
周德昭起身站出,恭敬称是。对身后人吩咐,不过片刻,身着囚衣的冯裕堂便被人带了上来。
冯裕堂忙跪倒称不敢。
殿中已经来了不少臣子,皆是今日来“廷议”的臣子。多年以前,先皇在世的时候,但凡朝中有许多拿捏不定的案子,事关重大,都会召见大臣来“廷议”。那时候“廷议”多半都是宗室。先皇在位后些年,宗室衰微,“廷议”更加开放,普通臣子也能参与。
见势头不好,成王冷笑:“这桐乡县丞惯会作假,能贪污得如此银两,必不能小看。才会使这等小恩小惠来笼络人心,便是证据确凿,也有人为他说话。”
冯裕堂一听,立刻抖如筛糠。
叶世杰呈上来的折子里,此案牵扯到了永宁,倘若成王没有今日的举动,洪孝帝还要怀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但成王如此,洪孝帝立刻就能断定,此事和永宁有关,绝不是假的。便是成王这态度,摆明了就是知晓此事内情。
姜梨和薛昭生下来的时候,薛怀远已经不做工部尚书了,也改了名字。因此姜梨并不知道这一段过往,由这位薛怀远的旧识老臣说出来,方才晓得真相。
姜梨再次伏身:“正因如此,臣女才会带着桐乡百姓前来进京。臣女请唤人证。”
“带薛怀远。”洪孝帝道。
沈玉容看着姜梨出了神。
心里胡思乱想着,朝臣里,忽然有人开口道:“薛凌云,这不是薛凌云么?”
“是么?”姜梨当时只回答了一句,“可是父和-图-书亲,再看来日,这罪名,总有一日会落实的。如今咱们就只当提早知道了结果,至于日后,走着瞧就是。”
姜梨冷眼瞧着,心中了然。冯裕堂自知难逃一死,如今一口咬死全是自己的错,还能死的痛快些。要是供出了永宁公主,怕是不单是自己死的难过,他府上的姬妾子嗣,都要死个干净。
叶世杰自己做了官后,就晓得官场上有多黑暗。如沈玉容这般在官场上如鱼得水之人,自然算不了多干净。明明不干净还要做出光风霁月的样子,未免就有些沽名钓誉了。
薛怀远很快被带上来了。
姜梨抬眼看向马车中的人。
“不必感谢,是成王太蠢,我看不下去。”他漂亮的眸子里,能清晰地映出姜梨的影子,摇曳其中,活色生香,姬蘅道:“不过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绕了这么久圈子,终于把薛芳菲的事情翻出来了。”
沈玉容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顺着目光一看,便看到不远处,面带刀疤的汉子身边站着的娇小少女。
当年薛芳菲给沈玉容带了绿帽子,燕京城们或是看沈玉容笑话,或是同情,或是骂奸夫淫|妇,总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半年过去,一代绝色薛芳菲香消玉殒,便是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不起眼的那个。
薛凌云?这个名字对于殿中诸位来说,都很陌生。但关于京中运河水利,却是无人不知。能主导这般工程的人,自然是有才干的人。为何要放着工部尚书不做,去做小小的县丞?
叶世杰侧身挡住姜梨,对沈玉容拱了拱手,道:“沈大人。”
这招以退为进,表面上是主动为永宁洗清冤屈,却让薛昭和薛芳菲暴露在众人面前。薛怀远一案,仅仅只有薛怀远一人,本就查不出什么。最关键的还在薛芳菲身上。
这只是一个开始,她这样想。
情理情理,要给薛怀远脱罪,“理”不够,“情”来凑,姜梨却用了这么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手段,一步一步的将薛怀远身上的冤屈洗净。
众人都沉默了。
然而她只是伏下身去,再次道:“臣女再恳请,带桐乡县丞薛怀远上殿。薛怀远也是人证,陛下不妨先看看薛县丞如今的模样。”
姬蘅道:“你不必花言巧语讨我开心,今日提审,我又不能多说一句话。不过看你的样子,是有了应付的办法。那就好。”他不紧不慢道:“你的命还在我手上,我可不希望我还没来得及收债,人就没了。我虽然不喜欢做生意,却也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洪孝帝道:“如此有才华之人,却被当成罪臣诬告入狱,如今还落得这样凄惨。这是朕之过,亦是北燕的损失。”
不不不,姜元柏又立刻打消了自己心里这个荒唐的念头。肃国公自己生的绝色倾城,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姜梨顶多算个小美人,怕是还入不了姬蘅的眼。况且姬蘅此人阴险狠辣,并非良配。虽然他与姜梨不是很亲厚,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血,不希望姜梨落得凄惨结局,被人算计,最后还要连累姜家。
姜梨回过神,对姬蘅行礼:“今日又多谢国公爷解围了。”
好容易渐渐淡忘了这个名字,忽然又在这时候被提起。还是在关于薛怀远这个人人关注的案子上。
薛怀远显然也十分依赖姜梨,姜梨在身边后,就不吵不闹,也安下心来,兀自玩着自己手中的拨浪鼓。
“李大人,”姜元柏不悦道:“陛下都没说话,您这是说的哪门子话。”
最后一个字落地,姜梨的心仿佛被热水浇灌过,渐渐沸腾起来。
旁的臣子不明白,只觉得这成王大约也是看热闹,或者是因为看不惯姜家,而此事提出薛家一案的又恰好是姜家的小姐,这才咄咄逼人。听在洪孝帝耳中,这话却是别有意味。
她有时候觉得,姬蘅喜怒无常,像是日日呆在黑暗深渊里的人,令人捉摸不透,有时候却又觉得姬蘅嘴上虽然讨厌,却也挺有趣的。最重要的是,他是聪明人,聪明到能窥见她秘密的一角,却从不妄自再深究。
看明白过来的大臣们,瞧着姜梨的目光都充满异样,这样的廷议,真是令人看的叹为观止。
半晌,成王笑了一声,道:“肃国公倒是会怜香惜玉。”
这一场廷议,以周德昭提审开始,成王讥嘲为先,却不知不觉得,被姜梨一手主导。一直到了最后的结束,一切都在姜梨的掌握之中。
这一次,传的人证却是薛怀远曾经的部下,彭笑,何君,古大古二他们。他们早已一腔热血,便是为了能在有生之年为薛怀远平反,终于等到了如今的时机。不等姜梨开口,立刻就跪下,细细诉说薛怀远这十多年来的艰辛。
姜梨却是恍然。难怪当年跟着父亲多年的下人说道,父亲有济世之才,偏偏安居在桐乡狭小的天地,若非厌恶官场风气,怕是早已飞黄腾达。她时时就觉得奇怪,父亲有这样大的本事,关于朝中局势,大处小处都看的清楚明白,为何只做了一个县丞。
姜梨安抚的拍了拍薛怀远的肩,因着薛怀远须发全白,和姜元柏的年纪相仿,却已经像个垂垂老者,因此姜梨的行为,看起来并不出格。不过她的耐心看在姜元柏眼里,却十分刺眼。
但留在姜家,姜元柏又是不答应的,况且姜家里,姜梨也怕季淑然为了对付自己,反而拿薛怀远下手。想来想去,只得把薛怀远托付给叶明煜。
他见过姜梨,早在当初永宁公主受伤时候的明义堂校验上,他就见过姜梨。依稀记得姜梨弹得一手好琴,可与芳菲媲美。是姜元柏的嫡长女。对姜梨的过去,他也知晓一二,当初因谋害继母被送去寺庙,回来之后短短数月便能在首辅府上站稳脚跟,可见不是个没有头脑之人。
他看着姜梨,姜梨也看着他,女子这样直视着陌生男子,可算是很大胆了。但沈玉容能清楚地感觉到,姜梨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慕。有的只是看陌生人的冷漠,似乎还藏着一点别的什么东西,但他再看,却又瞧不出来了。
他虽内心并不惧怕洪孝帝,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也不能驳斥洪孝帝的看法。而显然,现在的洪孝帝,分明已经偏向了姜梨。虽然知道洪孝帝是想要以薛家一案来牵扯永宁公主,但眼下,姜梨的说法的确能引人信服。
如果姬蘅不是志在皇位,而是有其他打算,那洪孝帝于他来说,是利用的刀也好,站在一条船上的同盟也罢,都不会是池中物。
姜梨“噗嗤”一声笑起来。
他的笑,带着一点隔岸观火的轻松,又有些知晓彼此秘密的心照不宣,一双眼睛潋滟动人,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乎还带了几分欣赏。
很快,她要面对的,就是造成薛家一门冤案的罪魁祸首,永宁和沈玉容了。https://m.hetushu.com.com
“国公爷来找我,所为何事?”姜梨问。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发现
姜梨心中一动,薛怀远过去的事情被发现,对于现在来说,正好帮了她一个忙。她想也没想,就道:“陛下,薛怀远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冯裕堂一手造成,公报私仇。臣女请求重惩冯裕堂!”
“巧言令色,”李仲南冷哼一声,“那他总是贪了!”
“你接着说。”洪孝帝对姜梨道。
“大胆!”李仲南大怒:“姜梨,你敢质疑陛下!”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永宁公主要想洗净这个罪名,就得和沈家划清关系,永远不要和沈玉容有所往来。
“过去可没见你这么客气过。”姬蘅说的暧昧,惹得一边的叶世杰目光忍不住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连。
他是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
虽然姜梨也知道,“君子”和“姬蘅”两个字,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两头。
洪孝帝在高座上坐下来,其他臣子列位,金銮殿上的沉默,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洪孝帝高高在上,看向周德昭,道:“周爱卿,开始吧。”
她道:“陛下,臣女长途跋涉,带桐乡百姓来长安门鸣冤鼓,是要状告恶官冯裕堂。还有……请陛下为前任桐乡薛怀远定罪!”
虽然这肃国公素来爱美,但并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拯救姑娘于水火之中,更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在这时,肃国公竟然与成王对上了,还说出这么一句有深意的话。
“可最后永宁公主也并未落实罪名!”姜元柏道。
叶明煜也心中一惊,万万没料到姜梨会说这话。姜梨对薛怀远,一路上的照顾他都是亲眼看在眼里,那比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姜元柏都要亲近多了。此刻竟然说出这种话?叶明煜险些怀疑眼前这个姜梨不是自己的外甥女,而是什么人易容而成的。
冯裕堂的党羽已经一网打尽,洪孝帝也重新任命了襄阳桐乡的新县丞,这位新县丞姜梨虽然不是很了解,但至少有了冯裕堂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她尚且还有一个机会。今日的提审,与其说是由周德昭来主导的提审,不如说是由她来控制的“廷议”,洪孝帝有心想要借着她这把刀来削弱成王,主动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会好好利用。只要最后的目的都是一致的,被人当做刀又如何?
叶世杰眉头一皱,沈玉容这个中书舍人他是知道的。平日里上朝偶尔也见过几次,沈玉容待他算是温厚了,性子也极好,在朝廷中的人都愿意与他交好,但不知为何,叶世杰却不怎么喜欢这个小沈大人,总觉得他做事太过圆融。短短的时间里就做到中书舍人的位置,没有什么敌人,这怎么可能呢?
……
叶明煜也看直了眼,道:“那小子是谁?这么年轻,我看着官儿做的不小吧?长得还挺俊,阿梨你要是和他……”叶明煜瞥见一边叶世杰的眼神,便又活生生的将“在一起”三个字咽了下去。
这样下去,还不知道最后输的人是谁呢。罢了罢了,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大约又要重新筹谋一下未来的队伍。
果然,御史大夫来公布两家家产,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薛怀远的家产除了贪墨的银子外,几乎一无所有,比家徒四壁好不了多少。便是仅有的俸禄,还时常因为接济百姓没了。冯裕堂却不同,短短半年,比薛怀远十几年来的所有都还要多个几十倍。
姜梨相信,永宁公主一定做不到,否则当年,她就不会宁愿杀了自己也要得到沈玉容了。永宁如此残暴跋扈,认定的事一定要做到。她不管不顾,即便得了这个怀疑的罪名,也会非要嫁给沈玉容不可。
姜元柏那一日在廷议后,曾问过她,为何这桩案子里最后牵扯到的竟是永宁公主。一早对姜元柏所说的,并非永宁公主而是右相李仲南。直到廷议开始后,听到永宁公主的名字,姜元柏惊诧不已,倘若早知道此案和永宁公主有关,姜元柏决计不会任由姜梨如此行动。
光是那张面皮,沈玉容的确是很能唬人的。要知道当初他只是个秀才的时候,就有许多富家小姐上赶着要嫁给他。如今他做了官儿,穿的华贵,气质越发出众,倒是比从前更加招人稀罕,难怪永宁公主见了,不惜谋害自己这个正室也要嫁到沈家。只是这样的沈玉容对姜梨来说,却更加陌生,更加厌恶,更加看不起了。
姜梨这话可算是大不敬了,成王冷笑:“看来姜大人教女儿,自有一套章法,姜二小姐说这话,对于女儿家来说,未免有些出格了吧。”
成王却是看向沈玉容,心中闪过一丝恼火。
光凭证据,姜梨是不可能让薛怀远完全脱罪的。在廷议上,最后定夺的也是皇帝本人。但这样的廷议,民意的天平分明已经倒向了薛怀远这头,这些文武百官渐渐也开始同情薛怀远。
姜梨就道:“人证请说吧,关于县丞薛怀远贪墨一事。”
那朝臣拱了拱手,道:“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薛凌云曾为燕京兴修运河水利,先皇见他颇有才干,提拔为工部尚书。只不过薛凌云只做了一年工部尚书,就辞官离去。今日一见薛怀远,下官这才发现,这薛怀远与薛凌云一模一样,只是苍老了太多,下官斗胆猜测,薛怀远就是薛凌云。”
姜梨顿了顿,在他对面坐下来:“国公爷。”
叶世杰倒是没意见,叶明煜叫苦不迭,好好的一个江湖人士,偏偏如今得寸步不离的成为薛怀远的护卫兼丫鬟,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姜梨郑重其事的请求他,叶明煜心软,也只得答应下来。
成王站在一端,冷眼瞧着姜梨一行人,瞧着他的样子,十分阴冷残暴,令人胆寒,即便姜元柏叶明煜在这里,也丝毫不肯收敛。
姜元柏连忙谢恩,心中却纳闷,他们姜家和肃国公可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往来,姜梨和姬蘅也当没什么交情。何以这位喜怒无常的肃国公会突然帮姜梨说话?
周德昭忙情人带薛怀远上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姜梨。今日之事,一开始分明是成王和右相占上风,可到了现在,全程都被姜梨牵着鼻子走。不管这办法是姜梨想出来的还是姜元柏想出来的,姜家都不容小觑。本以为在朝廷之中,姜家势力渐渐微弱,尤其是右相越来越壮大时期。眼下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不说势力如何,单是这份心机,姜元柏也丝毫不输右相。
沈玉容面上仍然一派云淡风轻,他自来好风度,只是看向姜梨的目光里,带了些说不清楚的深意。
姜梨的目光从殿中众人脸上扫过,成王的气急败坏,李仲南的恼火,姜元柏的愕然,季彦霖的疑惑,叶世杰的惊诧,沈玉容的故作镇定,洪孝帝的意味深长,还有姬蘅的笑。
但问题是,永宁公主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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