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遭遇
新小区楼里的户型是混合的，有一居也有两三居。蓝衫租的是一居，五十多平，一室一厅，功能齐全。虽然不算宽敞，但一个人住足够。
嗯，幸好遇到一个大方的房东。
乔风在周二晚上有一堂公共选修课。
小油菜帮蓝衫搬完了家，蓝衫也该履行对小油菜的承诺了。
搬运的事儿归搬家公司，她们俩要做的就是把东西整理，打包，拆封，整理。
蓝衫靠着门，故作轻松地一扯嘴角，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已经跟我到家了呀？我告诉你，你猜错了，这根本不是我家哟。”一边说着，还一边摇了摇手指，表情那是相当的自信。
简单几句话总结了一下上一堂课的内容，乔风开始讲这一堂课。他的声音很好听，如玉般温润，如泉般清澈，如荷风送香，如竹露滴响。虽然他说的话蓝衫一个字儿都听不懂，不过光是这把声音，已然让人十分陶醉。
蓝衫摇头苦笑，小油菜羡慕她，她又何尝不羡慕小油菜呢！下班有人给你做热乎饭，天气冷了有人逼你加衣服，有人管着你不许你睡太晚。甭管在外头受多大委屈，回到家一看到爸妈，就觉得自己有了靠山，一颗心也能安安稳稳落下来。就算他们不能做出实质性的帮忙，但你跟他们撒撒娇，一转头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阴气森森地看着他，“你是乔风？”
上课铃响。乔风清了清嗓子，“好了，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
蓝衫觉得这种气氛不像是上课，倒像是明星开演唱会，这个乔教授要是每次上课都这样，那他的压力也够大的。
“你说他哪怕当面打我一顿我也认，干嘛一定要公报私仇呢，”蓝衫说着，又有点后悔，“今天本来是要帮你的，结果闹成这样。”
小油菜说道，“比我强，我一开始以为它是个日本女人。”
蓝衫不自在地往小油菜那边躲。
“德性！”
“是。”
小油菜轻轻地扯她的衣角，“蓝衫，到底怎么了？”
乔风今天依然穿了白衬衫。为了营造自己比较有亲和力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衬衫的第一个扣子没有扣，熨烫妥帖的衣领敞hｅｔusｈｕ.com•com开一个恰当的角度，随意地覆在锁骨之上，像是白鸽舒展开两扇轻盈又干净的翅膀。
蓝衫也没见过这阵仗，这门课叫什么来着？量子物理学？很有意思吗？光听名字就很没意思好嘛……怎么会这么多人听？
两人脚步轻快地跟着乔风去了他的办公室。乔风虽然年轻，但职称是副教授，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口挂着铭牌，上面有他的职称和名字。
小油菜觉得她应该是被大神鄙视了。
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都是情种，尤其是那些没女朋友的。他们浑身上下流淌着汹涌澎湃的荷尔蒙，看到一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姑娘，都能想入非非，更何况是眼前这种级别的。男生觉得自己又要一见钟情了，虽然蓝衫明确表现出不想和他说话的意思，但他还是腆着脸往她身边凑近了一些。
她们俩说着话，一个男生走进来，坐在蓝衫身边。那大概是整个教室里最后一个空座位了。
窃窃私语立刻停止。乔风习惯于在开始上课前扫一眼全体同学，观察一下大家的精神面貌。以前他也不会去注意谁，不过这一次，他一下就看到了坐在最后排的蓝衫，以及她的同伙。
蓝衫摇头，“我要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我是翘了专业选修课，就为了一睹教授的芳容。”
蓝衫侧过头朝他邪魅一笑，“进口挖掘机修理。”
看到“乔风”两个字，蓝衫猛地一激灵，一瞬间醍醐灌顶，悟了。
越是简单的衣服，越是挑人。比如白衬衫，身材气质跟不上趟的人穿它，就只能沦为卖保险的。
乔风点了点头。
蓝衫和小油菜囧囧有神地对视一眼。合着这么火爆的上课场面，全是靠美色制造出来的？这也太扯了吧！
乔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现在对方拉下脸来道歉，他就觉得其实她们人也不错。为了回应对方的友好，他提出请她们去他办公室喝杯茶。
为了帮蓝衫搬家，小油菜特地请了一天假。
走出这栋办公楼，被外面的夜风一吹，蓝衫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她扶额摇了摇头，htｔps://wｗw.ｈｅtｕshｕ•ｃom.com“小油菜呀，对不起，姐一时没忍住。”她本来就是个急脾气，也就是跟客户装孙子的时候能压抑住，其他时候……呵呵。
小油菜明白过来，“是这样？那打得好，背后阴人，坏蛋！”
坐在蓝衫身旁的男生坚持不懈地想要跟她搭讪，他没话找话，“美女，你是什么专业的？”
叽叽喳喳……
蓝衫虽然早已经不是大学生了，不过年龄也不算大，保养得又好，所以脸蛋依然青春靓丽。小油菜是天生长着一张嫩脸，随便换身行头就能出门装萝莉。她们俩再穿得休闲一些，坐在这里毫无违和感。
蓝衫看现在热场热得差不多了，她说道，“乔教授，我们俩这次来，是想郑重地跟您道个歉。之前那事儿真是个误会。”这个误会还没办法解释，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们把您当成充气娃娃了吧？一定会被揍的……
她们俩只好见缝插针，坐在最后一排。
蓝衫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那行，这回是我不好，下次有赴汤蹈火的机会一定先留给我。”
“没事儿没事儿，”小油菜摆手，很想得开，“大姐头都搞不定的事儿，我本来也不抱希望的。反正她不会真的开掉我。”
“人家激动嘛，今天是推了和男朋友的约会来的。”
“对。”
蓝衫她们是服务行业，休假方式和普通上班族错着来，想调周末的休息日不容易。她之前和小油菜逛国展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后来又请了一周病假，再然后还被投诉……总之现在是没脸跟老王要周末了。作为她的铁杆儿闺蜜，小油菜要义不容辞地妥协，找大姐头请假。
男生眼神热烈地看着蓝衫，蓝衫有些别扭，扭过头和小油菜说话。
可怜的孩纸。蓝衫同情地摇头。
这是愿意讲和的节奏。小油菜很高兴，有门儿！
也就是跟男生说话的这个空当，乔风已经把ppt跳转到上次授课结束的那一页。蓝衫没能看到ppt首页上授课教师的姓名。
来自普通学校的娃对这种高等学府总有一种无法控制的虔诚膜拜，蓝衫和小油菜
m.hetushu.com.com就是这种心态。俩人现在感觉自己像是猪，混迹在熊猫的队伍中。
嘭！
想着想着，蓝衫有点心酸。人呐，不在外头漂一漂，就永远不能体会到父母在身边的好处，小油菜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男生庆幸地自言自语，“还好还有座，不然又要站着听了。”
“就他，投诉我的那个神经病。”
在B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已经算很不错了。殊不知现在六环外的房价都敢飙到两三万一平，更何况这个小区交通便利，还紧邻两个全国知名学府，那个房价，别说买了，蓝衫就是看看，都觉得心惊胆战。要不是图上班省事儿、每天可以晚起床半个多小时，她也不会拣这里租。她每天全心全意装孙子，挣点钱多不容易呀，花出去的时候别提多心疼了。
男生看到蓝衫，顿时眼睛一亮。美女！
而且放眼望去，多一半是女生。
这些都不重要，先上课要紧。
正奋力地插插插，蓝衫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温润的声音说道，“我要报警了。”
乔风站在讲桌前，把课程ppt复制到电脑桌面上，打开。
三人行走在夜晚中的校园。明亮的路灯把人的身影拉长缩短又拉长，路两旁有早醒的桃花悄悄绽放，微风吹过，花影幢幢。学生们或是骑自行车慢悠悠路过，或是三五成群边走边说说笑笑。
小油菜看得目瞪口呆。我勒个去去去什么情况！蓝衫打了乔教授！
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警告，蓝衫心头火气，“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呀？你追我这一路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你到底懂不懂怎么威胁人呀？憋这么半天才想起来要报警？你反射弧可够长的！”
蓝衫竟然听懂了一部分，她恍然，“啊，就和钱一样，最小的是一分的，你想花半分钱买东西，就会被人家打出来。”
蓝衫点头表示赞同，又把那智障腹诽了一遍。
乔风觉得她们也许是来寻仇的。之前买车那件事儿，他本意其实并非投诉蓝衫——他没那么无聊。不过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她要真是来寻仇，他也无从辩驳。
刚一坐下，就听到周围女生在小声讨论。
“我知和图书道，”乔风抿了抿嘴，“这是我家。”
蓝衫听到小油菜一口一个“乔教授”地称呼那位大神，她禁不住想起一些痛苦的回忆，“我说，他也姓乔呀？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乱找茬的神经病，也姓乔。”
想到这里蓝衫有点害怕了。她再怎么嚣张也是个姑娘，要真被个脑子有病的男人缠上，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
蓝衫发誓，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她是文科生，在物理方面的巅峰时代是高二那年会考，她考了个B已经欣喜若狂。现在让她听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还是从半道上开始听，能听懂就有鬼了。这堂课在她看来跟佛经差不离，得亏念经的人声音不错，给她留下点乐趣。
俩人提前十五分钟来到教室，本来还在讨论到底是坐前排有诚意一点还是坐中间好，结果到了一看，好嘛，都快坐满了。
“我的反射弧不长。”
蓝衫恍惚又找回了那没心没肺没烦恼的大学时光。
三人之间很沉默。乔风是能不用说话就不会说话，小油菜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只能靠蓝衫活跃气氛了。
“……”
“乔教授，‘量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蓝衫问道，她确实挺好奇。
B大的女孩纸都好强悍，简直太可怕了。
“是嘛，同样是姓乔，做人的差距太大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乔风尽量解释得简单易懂，“这个概念一开始是普朗克提出的。在微观的世界里，能量并不是连续的，而是一份一份的，它有一个最小单位，不能继续分割，这个最小单位就叫做‘能量子’，简称为‘量子’。后来的研究发现，不光是能量，其他物理量也呈现量子化。这和牛顿的经典力学体系背道而驰。”
蓝衫摸了摸下巴，“我一开始以为量子是一种粒子。”
“安啦安啦，马上就来了，急什么。”
小油菜很羡慕蓝衫，可以一个人在外面住，条件也挺好，多自在呀。她现在还跟父母合住呢，天天听他们唠叨，听得内分泌失调。
她握着钥匙使劲儿往锁孔里按，怎么插也插不进去。奇了怪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蓝衫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这表情，这动作
和_图_书，和其他女生别无二致，不过在乔风眼中，她就是显得更醒目一些，大概是由于她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比较大。
小油菜禁不住感叹，“不愧是B大呀，上选修课都这么积极，想当年我可是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
啧啧啧，真乃极品也。
幸好乔教授心理素质过硬，顶着压力把这堂课上完了。
蓝衫打完了人，转身就走。
蓝衫回到家时，心情依然有点烦躁。人一旦烦躁了，干什么都不顺，连开个锁都费劲。
小油菜捏她下巴，“你妹！你能不能先毁容再说这种话？”
乔风有些不确定，“你现在是在讲笑话吗？”他总是摸不清正常人的笑点，那么现在出于礼貌考虑，是不是该配合着笑一下？
为了表示诚意，两人决定认真听一堂乔教授的授课，然后跟他沟通时也比较有话聊。而且根据蓝衫的经验，如果对方是某一个领域的专家或者权威，你主动跟他请教专业知识，他往往会认真解答，不会立刻拒绝你。
嗯，该来的总是要来。乔风淡定地整理好单肩背包，说道，“我们出去说吧。”他不想在教室里闹。
“蓝衫，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乔教授在这所学校的知名度显而易见，一路上遇到许多学生向他问好。蓝衫知道这样的学校里大牛小牛层出不穷，之所以大家都认识乔教授，多半还是因为脸……
下课之后，蓝衫和小油菜去讲台上堵乔风。
“乔教授怎么还不来？”
“吴文是你哥？”
蓝衫吓得转身。她看到乔风站在不远处，一手扶着单肩包，另一手抄在兜里。橘色的廊灯下，他神色平静，甚至有那么点闲散，仿佛眼眶上那片乌青只不过是一块胎记。
小油菜在“工作”和“闺蜜”之间摇摆了一下，果断蹬蹬蹬跑过去跟上蓝衫。
蓝衫气得直抓头发，“这哪儿来的神经病啊？我说你大晚上的不回家你跟着我干嘛呀？”说到这里，蓝衫突然警觉。这变态根本就是在尾随她！他想记住她的家庭住址，然后展开长久的打击报复！
这时，教室里一阵骚动，伴随着女生们压抑的低呼。乔教授在万众瞩目里走进了教室，登上了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