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她想说实话的，一出口却变成了，“我在艾俐这里，她心情不好，我过来陪她。”

“我已经到家了。我过去接你？”

可是，他脸上流露出的痛楚与无助，眼神中的恳求与绝望，是她从未见过的。心不是跳动的，而是颤栗的。好像在湍急的河流中，她是他抓着的那块门板，如果她松开他，他就会溺水而亡。

夏奕阳停顿了下，“嗯，她现在好些了吗？”

“你疯了，你是一个病人。”她上前拦阻他，手又被他扣住。“你不愿意，是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想！”

护士刚走，她一转头，感觉室内有呜呜的声音。她找寻了好一会，才发现声音是从边城的手包里传来的。从车上下来，她随手把他的手包也拿过来，以防医生要证件什么的。

“热度太高，肺部伴有杂音，至少在医院呆三天，这几天只能吃点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好多了，你一夜都没合眼？”输液已经结束，身上的沉重感不见了，伴随而来的事说不出的虚弱，他撑坐起，微微气喘。

叶枫握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错综复杂，鼻子隐隐地酸涩，眼睛里蓄着一眶的泪水，她不敢乱动。推开病房门，边城还在睡着，一瓶药液已经快见底，她按了铃，让护士换药，下一瓶，是纯葡萄糖，输进去后，可以冲净他体内的酒精。

“你要回去？”

她瑟缩地想抽回手，像是不能承受这样和图书的惊喜，如果这是惊喜的话。

“感觉好些了吗？”她转过头，脸上有熬夜后的青白、疲倦。

她却听懂了，一下僵在那里。

“我离开了呀，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把我拉回去？”她用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国务院已经批准青台市为直辖市，下周一将有大型的庆祝活动和成立仪式，台里准备一周的转播活动，我是现场播报员，要在青台呆十天呢！明天就要过去。明天刚好是周五，你也休个小短假，回去看看你爸妈。怎样？”

她为他语气中的小心翼翼而心酸，从前，他都是霸道的，叶枫，我们去哪，我们该做什么，很少询问她的意见。

“边城，你怎么了……”耳边，叶枫的声音是那么柔和，他笑了，扶着车门撑起身体，才一动，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在一声惊呼中，他终于将叶枫抱在怀里。

“输好液，我去接你吃饭？”

“是早餐！”她把袋子放到餐桌上，上前，像体力不支的跌进他的怀里，“奕阳，真累，你抱下我。”

她抬起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他低头，含笑将她揽住，柔声道：“去洗个澡，然后吃点东西，上床睡吧！”

“叶枫？”边城醒了，一睁开眼，就着急地四下张望。

这是她深爱过的骄傲男人，都是他来主宰她的生活，怎么会出这样的想法呢？

叶枫点点头。

轻手轻脚开了门，发现卧室的门开着，里面像是没有人，和图书再一扭头，看到夏奕阳站在书房前，身上还穿着昨天出门时的衬衣。

“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苍白的面容不禁一喜，灰暗的双眸刷地焕发出夺目的神采，他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扑通、扑通，心跳如奔马，指尖同时感觉到透过薄薄的丝织衬衫的热度。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开始，他都表现得自负而又自信，毫无犹疑和不确定，就连分手，他亦没有拖泥带水，果断的挥剑斩情丝。回国的这几个月，数得过来的几次见面，他没有给她重新来过的一点点希望。即使在上次，也在深夜，也是这里，他也只是说回忆是真的，他不曾提到现在与将来。仿佛在暗示她，他的现在和将来是与她无关的。

他笑了，“嗯，你也快回去睡吧！醒了给我来个电话，我等着！”

“叶枫，你人在哪？”夏奕阳的嗓音听不出慌乱，可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他所有的决定，她都尊重，她也没有扰乱他的生活。如他所愿，她亦已走得很远。

“嗯，我要回去睡一会，晚上还要上班。”她的语调不带一丝异常的情绪。

值班医生摘下口罩，脸冷若冰霜，“他高烧四十度，你还任他喝得烂醉，还有他已经有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吧？”

她闭着眼，“嗯。奕阳，你昨晚说有事要告诉我，是什么？”

“好些了，我过一会就回家，你开会完了？和_图_书”一摸脸，臊得滚烫滚烫。

她恍惚了下，什么也没说，走了。夏日天亮得早，现在还没到六点，公司远的上班族已经出门了，站台上挤满了人，一辆辆洒水车秩序井然地驶过，希望能冲淡一日高涨一日的暑气。

叶枫苦着脸抚额，“我……不清楚。”她望着病床上正在输液的边城，都昏睡成这样，右手却还能准确的扣住她的手腕，护士只得在左手臂上打吊针。

手机上有四个未接电话，都是姚华的，真是执著，也可能是习惯，在这凌晨，还能坚持一次次地打过来。他的电话簿分类很清晰，客户、同事、朋友，还有家人，客户是不能打扰的，同事中，她不知道他的秘书叫啥，翻了个遍，只好放弃。朋友，不清楚是哪一种的朋友，她跳过去。最后她翻了家人，一打开，她整个人呆住了。

“不要，你先睡，我自己打车回去。”

此刻，他的神智不很清明。如果在清醒的情况下，他不会向她说出这样的话。他是醉了，不能把几句醉言当真。

泪，突然就这么下来了，无声地滚落，怎么拭都拭不尽。

“你想听？”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真的该走了。”不应该在一大早和一个病人讨论这么令人心碎的话题，其实，他应该知道，她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地方了。

天已经薄亮，曙光从窗外透了进来，他看到叶枫双手抱肩，背对着他，像是发呆。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好，我和-图-书送你。”

在一家早餐店门口，她请出租车司机停了会，买了豆浆和包子、锅贴，还有几个米团，这些她和夏奕阳平时很难吃到的。这个时间，差不多是他们的半夜。

当叶枫把他送到医院时，汗流得就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他闭上眼，嘴角浮出无力的苦笑，“还能有什么？”

“你坐到后面去，我来开车送你回去。”他的话，她拒绝往心里去，却在这时不忍也不能转身走开。

他一反常态，没有坚持，只叮嘱了句，“路上小心。”然后，他先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打电话的人只有夏奕阳。

记忆里的柔软，记忆里的清新气息，这如水的发丝，这……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他知道那是叶枫的，他的嘴唇动了动，含笑任自己滑向黑暗，失去了仅存的意识。

“你在发热？”她慌地区摸他的头，果真，烫得可怕，而他的嘴唇煞白、发紫。

“边城，你喝醉了。”她合了合眼帘，胸口仿佛堵上了一块巨石，沉重得甚至不能呼吸。

她吸了吸鼻子，“你好好休息，扶一个比我体重多出几十斤的人真的很吃力。”

“我习惯了。今天和明天还要输两天液，你不要离开医院，防止热度反弹。打电话找人送换洗衣服，还有按时吃饭，尽量吃清淡的食物。”她低下眼帘，背起包包。

他从袋中拿出一支烟，她想说病房里严禁吸烟，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缓缓吐出一圈烟雾，眼神落到稍远的地方wwｗ.ｈetｕsｈu.cｏｍ•ｃｏｍ，似乎微微出神，隔了一会儿，他弹一下烟灰，反手将烟摁灭了，“我是喝了酒，但却没有醉，我知道我说了什么。叶枫……答应我，好好考虑，行吗？从来就没有许曼曼……更没有别人，我只是请许曼曼和我演一场戏，因为我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样子，如果没有什么让你心寒的事发生，你不会离开我的……”

他的家人只有一个，就是她。

“你没有睡觉？”她吃惊地问道。

手机再次响起，她轻轻地从边城的掌心里将手抽回，出门到走廊尽头接电话。

“听了后，可要执行哦！”

是手机的震动声，响了一会，安静了。她怔了怔，打开他的手包，拿出手机，想找他的朋友或者秘书过来陪他。

“不能总要求男人体贴，会疼女人，女人同样也要温柔地关心男人。”医生口气很冲地斥责叶枫。叶枫叹了口气，没有争辩，“输好液就能回去了吗？”

医生交待完，带上病房门出去了。病房里只有墙角一盏落地灯亮着，散发着淡黄的光，安静而又昏暗。叶枫捏了捏眉心，低头看着边城，包包里的手机响过两次了，她腾不出手，都没有接。

他像是嫌额头上的手碍事，甩了甩头，“没有关系的，叶枫，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一切……一切……”他还想说得更多，发现自己突然没有力气出声。

他挑了下眉，揉揉酸痛的眼睛，“有一个大型转播方案要写，时间紧，就熬了个夜。手里拿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