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这是西洋船吧！”

“听贤弟口音，似乎是江左人士，莫非也是来参加此次乡试？”

那位说话明显带着江北口音的士子，见他的话引起旁人的注意，便笑道。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能做出这般诗作的，又岂是略有文采？”

原本就是崇祯三甲进士的吕潜，此次来南京，是受人邀请，而在茶馆目睹了那些被革除功名的士子，言道着于朱明忠的不满时，自然难免有一番感叹。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让甘辉连忙沉默下来。

“朱将军果决，非寻常人所能比。”

“此诗是朱将军所作？”

“在下吕潜，字孔昭，见过贤弟。”

沉吟片刻，想到与母亲那里读过的那首诗，钱孙蕊便说道。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那边炮声响了起来，顷刻间，十数门红夷大炮齐鸣，那江边顿时升腾起一团团白烟。那炮声，大有震破碧空的势头，这是迎接朱明忠到来的礼炮。

因为大都是道听途说的关系，吕潜并没有像钱孙蕊那般夸奖对方。

“兴许吧，不过他可不像朱将军那样快意恩仇，全似侠客一般！”

逃似的从茶馆里跑出来的时候，看似惊魂未定的钱孙蕊，倒是突然笑了起来。

对于他人的“提醒”，甘辉眯着眼睛不露声色地说道。

人们之所以云集于码头，其实倒也简单，在过去的几个月间，这世人对于朱明和-图-书忠的大名早就是如雷贯耳一般，无论是当初的通济门血战，亦或是孤军北伐，或是后来的宿迁血战。

为朱明忠仗义执言的时候，她又说道。

觉察到柳小昭脸色似乎变得不太自然，吕潜便笑道。

一听别人说朱明忠只是“略有文采”，钱孙蕊便立即有些不悦地说道。

“贤弟所言极是，此事是愚兄愚昧，变是人云亦云！”

士子的回答让酒客的脸色骤然急变，就像是听到什么坏事一般，心不在焉的与那人聊了几句，听说那边经略已经上岸的时候，这人便和其它人样，把注意力重新投到码头。

那士子冲着钱孙蕊揖礼道。

双手于胸前抱揖还礼的郑成功，此时更是亲近的接着他的手说道。

此时的江边码头已按郑成功的布置，摆开了异乎寻常的迎接的仪仗。这官码头过去两百余年间不知迎来送往的多少任官员，但却鲜有像今天这般热闹，面面彩旗飘舞，鼓乐齐备，临时扎起的牌坊一座接一座，手执刀枪、盔甲鲜明的铁人军卫队一排挨一排。最为起眼的是码头处的数门红夷大炮，一律炮口指着江面。西起九洑洲，东至草鞋峡的江面上已不见一只民船。远处百多余艘郑家水军的战舰静静的泊于江南，数只大鸟船、福船的桅杆上，高高飘扬着硕大无朋的郑家的旗帜，那旗上的“郑”字与“明”字一般，即便是相隔两里外都可以看得清楚。和-图-书

“贤弟，这经书文章，只需刻苦用功，假以时日，必可有所成就，若有名师指导，亦会事半功倍。就像朱将军，当初起于草莽，虽略有文采，却未得名师，后其拜楚屿先生为师，不过区区数月，其诗书文章，已有所成，全不逊……”

“成仁，来，与本王同乘一车！”

钱孙蕊的反驳让吕潜笑道，

默默的在心下记下这首诗，马车已经到了码头，在他们从码头上下来的时候，那边码头上却已经是一片人山人海，好不热闹的模样。因为码头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钱孙蕊、吕潜一行人便直接去了码头附近的一处酒楼，酒楼中同样也是极为拥挤。

“是西洋船，那帆面也是西式布帆。”

“你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即便如此，吕潜仍然笑道。

“下官焉敢劳王爷亲迎，实在是不胜惶恐！”

几乎是在那艘多桨帆船映入视线的时候，擅长海战的郑成功便扭头问道甘辉。

钱孙蕊在提及朱明忠时，言语间尽是欣赏之意。这也难怪，性格本就似其母亲一般的她，最欣赏的就是这样的男子。

看似随意的话语，虽说没有引起吕潜的注意，却引起了一旁酒客的注意，那人走到说话的士子身边询问道。

钱孙蕊自然想到了满腹才学的母亲，尽管以“儒士”自居，可仅仅如此罢了。

这负天下盛名的“成功成仁”两人相见，于很多人看来，自然是一场盛会和*图*书，那里肯错过，非但普通百姓愿意凑这个热闹，就连不少士子也赶到码头兴致勃勃的观望着两人相见的“盛会”。

“若是当年天下士子皆有今天的血性，我大明天下怎么可能为鞑虏窃据十余年！”

对于天下的士民百姓来说，或许因为革除功名一事，对朱明忠难免心生怨言，但是他们同样也对其充满了好奇。加上郑成功亲自往码头迎接。

会有吗？

“这位贤弟所言极是！”

“我？”

“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敢动手，若是于清虏面前，也是有此血性，这天下又何至于如此？”

“反正咱也不需要洋夷给咱们造船不是。”

对于下属之间的“暗斗”郑成功全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有时候，下属抱成团不见得是件好事。

“瞧着这多桨船倒是挺适合长江的，海船无桨，不适合长江内河！”

好大的船！

身着儒袍、头戴方巾的钱孙蕊，刻意哑着嗓子自我介绍道。在这番自我介绍中，她倒是感觉有几分新奇，毕竟，虽说受母亲的影响，她经常男装出行，但这还是第一次与士子结识，倒也觉得的新鲜。在得知对方也要去码头的时候，便主动邀请着他同乘一辆马车，现如今这四轮出租马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在南京开始出现，并迅速取代了旧式的两轮马车。

“方在于茶馆中，听小昭贤弟为朱将军直言，那言词虽是激烈，可却句句皆是实言，和_图_书如此棒喝之音，他们却不曾入耳，其人品果然如朱将军所言一般卑劣，这次国姓爷恐怕是失策了……”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兄台是说海州，还有比这更大的船？”

“听说甘提督麾下的那个西洋人史司，现在就在清河，估计就是他帮成仁造的船！”

“快看，快看，那是江北朱经略的大船！”

在一片热闹的鼓乐声中，朱明忠已经出现在船边，他先是站在舷边向郑成功等人行揖礼，然后踏过跳板，上了岸之后，又抱拳揖道。

“小弟柳小昭，尚未有表字，见过孔昭兄。”

其实，他们都不曾注意到，在内心深处，已经隐隐的把朱明忠当成了另一方势力，而不是郑成功的下属。

“成仁，你我一别数月，这些日子，你在江北为国屡立奇功，为我江南之屏障，于大明可谓是劳苦功高，本王又焉能不知！”

如果有人注意的话，应该能够听出他的话语中略带些闽南口音，只是在这嘈杂的环境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只以为这四十几许的中年人，也是外地来的士子。

“正是，那海州造的皆是大海船，在下听人说，经略麾下水军，不仅已经开拓基隆，还有意重振江北海商，重新开拓往日本等地航路，自然要造大海船……”

“是去年他被逼离开南京时所作，”

钱孙蕊的回答，倒是让吕潜一愣，原本他以为这相貌俊美似女子般的少年，和图书许是江左才子，若不然又岂会在那士子云集的茶馆中出没，所以才生出结交的念头，没曾想到居然弄错了。

“实话不瞒兄台，小弟实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便是府试也未曾一试，又岂能参加乡试。这次来南京，也是随家中长辈一同前来，今天只是出门凑个热闹罢了。”

一直以来钱孙蕊都很喜欢这首诗中展露的情怀，或许，这也正是她欣赏朱明忠的原因。

身着一身武将官袍的郑成功带着王忠孝、甘辉等文武僚属，早早的就来到了码头边。

吟着这首从未曾听过的诗，吕潜不觉一愣，从诗中他能够感受到那种作诗人自身虽前途不畅，但也不忘报国的情怀。

“你们都不知道他是腹有大才之士，作诗填词，更是信手拈来……”

“不过就是二十丈的大船，这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到了海州，像这样的大船，可多了去了！”

“贤弟谦虚，他日贤弟必定会有金榜题名之时！”

恰在这时，旁边的话声，让钱孙蕊急忙扭头看去，只见一位三十几许的士子冲他笑道。

“哼哼，世人皆言他无才，可几人知道他自是腹有乾坤，知其腹中经天纬地之才！”

“若不然，又岂会有现在的江北大治？”

钱孙蕊连连摆手说道。

尽管是相隔百丈，吕潜仍然被那艘大船吓了一跳，瞧着那高桅大船，还有船身处的一杆杆船桨，当他不住的惊奇着，其它人大抵也是如此，倒是一旁又有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