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成长
长恭点了点头，跟着那名侍女往亭子里走去。
长恭兴奋的喊了起来，“九叔叔！”
“好甜！爹，我可不可以每天都吃？”小男孩很喜欢这个味道。
“不过，高浚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也是你的三哥，万一……”
“嗯，还是狐狸哥哥说的对。”绿衣少年冲着他眨了眨眼。
孝瑜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三弟，你为人易冲动，记住，千万不要在外面胡乱说话。”
孝瑜微愣，随即轻笑，折扇轻击锁骨，似乎在思索什么……
长恭将樱桃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下去，一股甜甜的汁液瞬间流入了喉间……好甜，真的好甜。
九叔叔？长恭眼前一亮，“大哥，我也要去！”
虽然之前皇上也是个残忍的人，但这几年无疑是变本加厉，歇斯底里。后宫的妃子数量更是大增，但就算这样，对于宗室里稍有姿色的女子，无论是什么身份，他还是都不会放过，以至于每次高家宗室女眷进宫，无不是提心吊胆。
“好了，不过是小事，”高湛示意一位侍女过来，“厨子正好准备了一些你喜欢吃的截饼，你先跟着她去亭子里等我们。”
不等须达回答，长恭就得意的笑了起来，“何止是须达哥哥，就连狐……恒迦哥哥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等到亭子里的时候，发现长恭居然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高湛听到她的声音，淡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每次孝瑜来这里，长恭总是会像个小尾巴似的跟过来。
她猛的反应过来，连忙挽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三哥，你真是太好了！是我最喜欢的樱桃！我，我这是太高兴了！”
“啊，九叔叔，你没事吧？”长恭连忙猛拍他的背，他咳了好一阵才把那颗樱桃给咳了出来。
来人正是高家的三子孝琬，今年刚行了成人礼的孝琬，眉目间和高澄更是有十分相似，丰神标致，色若满月清辉，形若芙蕖灼灼，顾盼间自见绝世风华。因为他显赫的嫡子身份，成人礼刚过就被册封为了河间王。
“须达哥哥，这次你又输给我了哦！”一个身穿绿色衫子的少年笑咪|咪的挑剑指住了另一个褐衣少年的胸口，一脸的得意。看这少www.hetushu.com.com年不过十一二岁，容貌宛如女子，微微带着一层薄红的俏脸犹如一朵还带着晨露的桃花。
“九王爷，是小的失礼，请王爷恕罪。但是皇上传召的急，如果惹得皇上不悦的话，小的，小的……”宫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真该看看两人的八字是否相克，不过奇怪的是，尽管这样，九叔叔却从没开口让他不要再把长恭带来。
斛律光笑了笑，走到了他们的面前，“须达，你又输给长恭了？”
看着长恭离开，孝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的神色，“九叔，那件事我已经办妥了。”
孝琬咧嘴一笑，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吓我一跳，瞧你这没出息样！看见喜欢的东西就抹眼泪，还是个男人吗！”
孝瑜抬眼看了了他，“三弟，今非昔比，虽然我们家世显赫，但只要有一步走错，就会沦入万世不劫的修罗地狱。”他站起了身，又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神情，“好了，我也就不多说了，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趟九叔的府上。”
斛律光赞同的点了点头，“须达，恒迦说的没错，在技不如人的时候，更多的应该是想到如何提高自己的武艺，而不是一味的蛮干。”
“本王这就随你去。”高湛看了他一眼。
看须达在那里气到抓狂，长恭得意的抿起了嘴角，蓦的抬眼，正好看到恒迦正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唇边的那抹弧度比之前更深。
那位宫人摇了摇头，“王爷，皇上召的不是您，”他指向了一旁睡眼惺忪的长恭，“皇上急召的是这位高长恭公子。”
“四弟，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街上有卖这个。”他笑咪|咪的打开了手中的纸包。
府中花团锦簇，湖边的凉亭中。高家长子孝瑜今日亦为如花美人所簇拥。此刻这位一向风流的王爷意态随意的坐于美人之间，或说或笑，无不令人生出亲近之心。墨黑的长发在举动间轻轻摆动，动人心魂。
那些遥远的记忆如细长的流水汩汩注入，愈久愈痛。类似于细细的绣针，携与丝线，缓缓穿梭于画卷两面的穿刺，一点，一针，一触……
“这个傻孩子，定是太无聊，才睡着了。”孝瑜伸手摸了摸她和*图*书的小脸，低声道，“不知道这个唯一的例外，将来会不会改变呢？”
“亲弟弟？”高湛冷冷一笑，“难道你忘了，我们高家最多的就是冷血之人。包括你，孝瑜，也包括——我。”
“好了好了，就算他赢了你，也不要怀恨在心，我斛律家的人怎么能这么没气度！”斛律光的语气带了一丝不耐。
“九叔，你还好吧？”孝瑜同情的看了看他。不知为什么每次长恭到这里，可怜的九叔叔都会撞上倒楣的事。
“啊，千万不要啊，我可没兴趣。”长恭顺手拿了一个玉碟中的李子放进嘴里。不过说来也奇怪，大哥的确是有无数侍妾，可是直到如今，正妻的位置却还是空在那里，之前，他已经推掉了无数说亲的人。
“是樱桃！”长恭惊喜的喊了一声。
无论是他的宠妃，还是他的宠臣，只要稍有不慎，都会被他毫无情面的活活分尸，“大哥，我知道！”孝琬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三年了，一直都没有娘的消息。她也知道斛律叔叔尽了力，可是——佛祖啊，能不能让她成长得更快，让她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这样，她就能亲自去找出真相。
初春的清晨，微熏的阳光暖洋洋的洒落在斛律府邸中的庭院里，几株粉色的桃花开得正娇艳，细薄透明的花瓣犹如蝶翼一般随风飞舞。
须达忿忿的瞪了她一眼，怒道，“输给你，笑话！我们再来比试比试！”
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斛律光正面带笑意的望着这几个少年，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倒更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长恭不禁扬起了一抹欣喜的笑容，朝着那个方向望去，“三哥，你回来了！”
娘，一定在某一个地方，等着她去解救。
长恭悄悄向须达做了一个嘲笑的鬼脸，须达登时大怒，“高长恭，我和你没完！”斛律光转过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长恭一脸无辜的表情。
“九叔，您就这么肯定皇上会那样做？”
蓝衣少年笑容依旧，目光瞬间转暗，“长恭，我说了多少次不许这么喊我……”
“大哥……你也太招摇了吧。”长恭无奈的叹了一口
hetushu.com.com气，“如果被大娘看到，又免不了要说你几句。”
孝瑜微微一笑，“四弟，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知道这其中的妙处了。等你行了成年礼，大哥会送你几个绝色的美人。”
孝琬讪讪一笑，“大哥就别取笑我了。”
“九叔叔，我不是故意的……”长恭眨巴了几下眼睛。
此时，斛律光的目光正停留在那个穿绿色衫子的少年身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年了，长恭，已经已经十一岁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慢慢长大了，也越来越像他的娘，只是那张比女子还要明艳的容貌，将来如何能上战场威慑敌人呢？
“九叔叔，我带了樱桃来哦，一起吃吧！”她笑咪|咪的跑了过来，一身浅绿的衣衫将她衬的宛若风中青柳，黑色发丝轻柔的随着依旧带着些许寒意的春风舞动着，仿似水晶的黑色眼眸闪耀着阳光的光泽，娇美中带着些许柔韧的身姿，在园中的群花之中完全的喧宾夺主到群芳失色……
高湛的眼中掠过了一抹阴骛的神色，“原来是七哥，也别忘了在折子上添上他的名字，一并除去，以免节外生枝。”
恒迦则还保持着那个一贯的笑容，“长恭的武艺的确进步神速，不过，我们身为爹爹的儿子，也要更加努力，不能让长恭小看了才对。”
因为过于用力，那颗樱桃到了他的嘴里就直接滑入了他的喉咙，不但连什么味道都没尝到，还引起了他一阵急促的咳嗽。
孝瑜轻笑起来，“这话倒是没错，也许只有长恭是个例外了。”
高湛的府邸就位于邺城的南面，雕栏玉砌的华美楼阁比亟错落，轻烟薄绕，遍绽奇花，气象万千。远远一弯碧色池水，晶莹可爱，一位贵公子在池边凭栏而立，黑发如缎，五官精致而完美。那双深邃的茶眸中一晃一晃映着水波，整个人虚幻得如阳光下的薄雪。
这个家伙才是最难对付的……她从五岁开始就知道了这一点。
“大哥为什么迟迟不娶正妻呢？”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身旁美丽的女子掩嘴而笑，“傻孩子，樱桃只有春天才有哦。”
“嗯，我知道你最爱吃这个。”他随手拈起了一颗，放进了她的嘴里，“尝尝，甜不和_图_书甜？”
男子拥紧了女子，相视而笑，“这个傻孩子……”
想到这里，斛律光又微微蹙起了眉，这三年，似乎完全没有翠容的任何消息，之前他也派人去打探无数次，那次的火灾的确可疑，如果她没有死，还有一个可能，恐怕就是被人掳走了……
“没事……”高湛还表情依旧平淡，心里却是暗暗侥幸，还好，还好，不然堂堂广平王如果被一颗樱桃呛死，不是笑话大了吗。
孝瑜轻轻笑了起来，“也许吧，如果在死亡的那一刻静止，那就什么都不会改变了。”
听到长恭的名字，高湛的眼神略略柔和了一些，“这个孩子，的确是个例外。”他顿了顿，又问道，“众兄弟之中，可否有和高浚特别亲近的？”
望着孝琬的笑容，恍然间，长恭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另一番情景，也同样是阳春三月，轻风微熏，一位姿容绝艳的男子伸手摘下了树上的樱桃，顺手放进一个小男孩的嘴里，“孝瓘，尝尝，甜不甜？”
高湛微扬嘴角，“皇上是我的二哥，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吗，他最忌讳的就是政府高官跟各亲王来往，你就等着看吧，等这份折子呈上去不出三天，高浚必定是待在牢狱中了。”
孝瑜想了想，道：“好像上党王高涣和高浚最为亲近。”
“四弟，四弟，你怎么了？”孝琬见她神色异常，黑眸中竟然带着点点泪光，不由大惊。
对于皇上的事情，长恭也略有所闻，从两年前的新年前夕开始，皇上忽然性情大变，终日酗酒度日，还经常在大殿上表演大长锯锯活人和生煮活人的惨事，有时嫌犯人叫得不够凄惨，还往往亲自动手。
孝瑜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唉唉，每次都要跟着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九叔竟然会和你这么投缘。”
“二哥，不用比了，你这已经是第几次输给长恭了。”一旁的蓝衣少年微微笑着，举手投足间一派温雅，俊秀眉目间流转着淡淡的清贵之气。
不过，他似乎也习惯了这条小尾巴，如果有时没见小尾巴跟来，他倒还觉得有点淡淡的失落。
“四弟，你们都在这里！”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爹爹！”须达和m•ｈｅtｕsｈｕ•ｃom.coｍ恒迦也赶紧恭恭敬敬的喊道。
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他的繁花若锦簇拥左右，眼神却分明向着未明的远方看过去。
“快些吃吧。”孝琬笑着看他，又抬起头道，“大哥，您也尝些吧。”
“九叔叔，你尝尝看！”她不由分说的抓起了一颗就往他的嘴里塞。
“因为九叔叔很好，长恭也很好，所以就投缘了。”长恭笑咪|咪的收起了那包樱桃，“我要带去和九叔叔一起吃。”
“唉，走吧走吧。”孝瑜只好再次带上了这个拖油瓶。
“斛律叔叔，您回来了！”长恭目光一转，已经发现了站在树底下的斛律光，亲热的朝他挥了挥手。
“九王爷！河南王！”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高湛看了一眼长恭，微微蹙起了眉，对着那来人冷声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就算皇上派你来传话，这里是本王的府邸，你也该有点规矩。”他认得，这个男人是皇上身边专门负责传话的宫人。
“不要，我要每天都吃！”
“三哥，你每次不要这么大力好不好！”她郁闷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引来了两兄弟的一阵笑声。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美人们惊恐的发现某位少年正郁闷的缩在墙角里狂咬着手帕，“长恭，那是三哥特地买给你的樱桃……”
高湛冷冷哼了一声，“好极了，这下高浚只能在牢狱里说我的不是了。”
时光匆匆，桃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转眼又是一个四月天。
孝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唉，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有看到我呢。”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会一直寻找下去的，这也是长恭的——希望。
一瞬间，高湛有刹那的恍惚，忽然心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长恭是个女孩，将来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
“大哥，听说了没有，”孝琬忽然压低了声音，“皇上前几日又让人在金銮殿上支起了大锅，大煮了活人。这几年来，皇上……”
“侄儿明白。”孝瑜挑唇一笑。
“啊啊啊！我不服气，再来过！”褐衣少年怒道。
高湛凝视着她的睡脸，没有说话，半晌，淡淡说了一句，“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除非，永远静止在了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