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海底下的王国
第四章 阿希礼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借着从海面折射下来的阳光，我猜测可能是天亮了。正想伸个懒腰，却似乎惊动了身边的人，他无意识地环紧了我的腰，动作是那么的自然，像一个婴儿深深地依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轻柔而有节奏的呼吸，气息吹拂在我敏感的皮肤上，温柔地像春日田野上的微风，那种酥|痒的感觉不停地累积，让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激灵。从我的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几缕长发垂了下来，摇曳出优美的阴影，唇角凝结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安详的表情。
“啊？”
“拜托，谁不好意思了！”我瞪了他一眼，“我叶晚就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
罗兰加洛紧紧抿着嘴角，在他朝阿希礼走去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拦在了阿希礼的面前。
我一扬手，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支点燃的蜡烛，借着跳动的烛火，我看清了这竟然是个白色珊瑚砌成的房间，镶嵌着贝壳的墙上挂着一副画像。画中的女子有着一头紫色的长发，犹如月光一般清冷飘逸，仿佛清泉上的一株睡莲，任凭尘世喧嚣，也不曾沾染半点尘埃。
“为什么……我、我是你的儿子……”他的睫毛急促地抖动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母亲……”
“因为，你不会死。”我做了个手势，念起了咒文，—团浅银色的光芒从我的指尖涌出，我轻轻地将手指抵在了他胸口，只见银色光芒瞬间笼罩在了那个地方，一丝一丝地渗入了他的身体内……
“和你说早上好，也是想提醒你，你可以拿开你的爪子了。”我觉得自己的笑容有点虚伪。
“你不用在意，就当是你救我的回报好了。”我顿了顿，“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
他刚要说话，忽然轻轻蹙起了眉，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忙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让我觉得有点不习惯的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在我要推开门的时候，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我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在我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大事不妙也！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仿佛是被惊醒了一般，他忽然睁开了眼睛，银紫色的眼眸内还残留着一抹茫然。
他只是稍稍一愣，也扬了扬嘴角：“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早上好。”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这不是Tremere族的魔法吧？”
“那是什么？”我惊讶地揉了揉自己红肿的手腕。
我摇了摇头：“别提了，原来这个海皇居然是我以前的对头，我看再下去一定会被他折磨死。”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拜托，能不能不要提这件事了……
“为什么……”他的嘴和图书角忽然微微动了动，似乎在呓语着什么，我把耳朵凑过去，依稀听到了模模糊糊的话。
“那你就忍耐一下吧，至少这样会保护你的身体。”我瞥了他一眼，“放心，不会死的。”
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正想否认，我已经抓住了他的手：“你看你，身体冰冷，汗水却是滚烫的，你一定是受伤了，而且还是不轻的伤。”怪不得，他的瞬间移动大失水准……
之后，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虽然他表现得有些反常，但是我也没有多在意，也许是这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阵浓浓的倦意袭来，我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幽长的通道，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我茫然地行走在通道里，一直走，一直走，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这个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我忽然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他低头看着我，露出一个好笑的神色：“会有什么事？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说完，他念了两句咒文，一转眼间，我们已经身处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内。
他没有说话，银紫色的发丝被笼罩在雾霭似的光柱里，就像优雅轻舞的精灵。
在这种极度疲劳的状态下，我的脑袋却是格外的冷静和清晰，现在的事情正朝着最糟的方向发展，马蒂，不，罗兰加洛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更不知道要关我到什么时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自有办法。”他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先出去再说。”
他没有再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浅茶色的发丝，默默念了几句咒文，将那根发丝轻轻一扬，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喀哒一声，那根发丝就好像一把利刃一般，利索地切断了我手上的锁链。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总觉得，昨天之后，好像有些微妙的变化在自己和他之间产生了……看着他的睡颜，心底溢出的这种说不清的柔软感觉，又是什么？
“我不是你的。”虽然心神有些紊乱，我还是条件反射地反驳他。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难道是因为那个梦的关系？我只记得梦神劝我回去，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回去！想到这里，我连忙站了起来：“看来你的精神好多了，我也该去做我要做的事了。”
“杀死海皇，你根本不可能办到，难道你要……那样的话，即使得救，小隐也会伤心，更何况……”
“可是，这点回报是不够的，”他轻轻地笑，眼神暖昧，“我想要——更多。”
我立刻摇了摇头：“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在这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我顿了顿，“谢谢你，阿希礼。”
去死——
https://www.hetushu.com.com“我不会让女人……”
我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早安，阿希礼。”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报复性的笑容：“没想到，你也有心软的时候，要我放过他很简单，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我愣了愣，有些跟上他的跳跃思维：“我也喜欢她。”
他沉默了一会儿：“就当我没说。”
“那是我的初吻，阿希礼。”我没有想到还是自己先开口。
这个家伙，刚才占我便宜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受了伤？
他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怒色：“你真以为你的妈妈——”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截断了声音，我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晃动模糊起来，一阵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我的眼皮变得异常沉重，很困，很困……
他点了点头：“不过，全身被冰冻的感觉也不好受。”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他无所谓地扬眉：“没关系，反正你付过报酬了，当然，如果你想付更多我也不介意。”
他漫不经心地望向我，邪邪一笑：“好吧！你不是我的，那我是你的好了。”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东西消失。”他微微一笑。
不再去理会他，我继续施法，一直到他流出汗水冰冷下来，我才收回了手指：“有没有好些？”
“不要伤害他。”我昕到了自己略微变调的声音。我开始变得会害怕，变得畏首畏尾，变得患得患失。我无意中多了许多额外的麻烦、额外的焦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开始心动。
带着阴森的华丽感的少年缓缓走了进来，用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冷冷望着我：“原来躲在这里，怪不得我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找到。”不等我说话，他又望向了阿希礼，阴恻侧道，“被我的冰火极光击中，居然还能撑到现在，你也算命大，真没想到，神级血族之王，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种傻事。”
他坐起身子，还很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手。
一阵风吹过，好冷。
“阿希礼，你没事吧？”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正在我困惑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忽然全部消失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如鲜血般火红的曼珠沙华，在花丛中，站着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当我看清他那罕见的银青色头发时，不由大吃一惊，脱口道：“梦神安提？”
“如果我死了，你可要为我哭哦。”他笑着道。
“没想到你这么想我！”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的心忽然跳快了一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脖子后面似乎又开始发烫了……
“好像越来越冷了。”他轻轻说了一句，收紧了自己的手，将我朝他的方向更拉近了一些。
我凝视着他的长发，低声道和-图-书：“阿希礼，自己小心，还有，千万不能再和别人动手，不然你的伤会很快恶化。”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这才是真正的接吻，明自吗？”他渐渐离开了我的唇，眉梢间流动着笑意。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一脚把你踹开。”我在反应过来之后怒瞪了他一眼，他若无其事地一笑，从容不迫地躺在了我的身边，居然还很过分地将手伸过来揽住了我的腰。
我瞥了他一眼：“我是不会为你哭的！”
“不要死，阿希礼。”我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让你死。”
他点了点头：“那就好，以后帮我照顾她。”
他垂了下眼帘，似是无奈：“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姐啊。”
他依旧垂着眼眸：“不过，下一次我不会再救你了。”
身后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我估计也是，看出来了。”
“小晚，你让开。”阿希礼在我背后轻轻说道，“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
“如果我可以办到……”
“没有更多了！”我瞪了他一眼，“别让我分神了！闭嘴！”这个家伙，受了伤还这么让人郁闷……
“总之，你听我的话。”他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难受的事情。
我看了他一眼：“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我没有选择，我还是要试一试。”
“阿尼萨也很喜欢你。”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怎么，不好意思了？”他不知何时又幽灵般地站在了我的面前，银紫色的眼眸内流转着促狭的神色。
“喂，那也要回报得心甘情愿。”我没好气地应了一句，“以后你会不会一直把这件事当作我的把柄？好可怕，那你可以用这件事要挟我几千年、几万年……”
“啊！”我更是吃惊，“你怎么得到他的头发的？你怎么靠近他的？”
就在我以为自已要被活活淹死的时候，海水又渐渐地退了回去、一直退到了我的脚踝处。我的全身已经湿透，经风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我对他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必须待在这里救我的妈妈。”
他侧过头，轻轻埋怨：“对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冷淡，真是没心没肺……”
他微微一笑：“当然，不过在这之前……”话音未落，他的唇又再一次覆了下来……我的全身蓦地僵住了，时间仿佛刹那问停止，一切都在悬浮状态。这是一种怎样的奇妙感觉，就仿佛一吸吮清晨叶尖的露珠，咀嚼初放的柔嫩花瓣，咬下一口新鲜水梨的清脆果肉……我茫然地睁开眼，看见近处的那对银紫色眼眸，深邃得可以吸入魂魄。
他的目光掠过我的手腕：“能解开这条锁链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海皇本人的头发。”
他缓缓放开了我的手指：“不过，这和图书个魔法也会消耗施法者的元气。”
“你不回去吗？”他忽然问道。
他轻轻一笑，缓缓抬起了手：“唉，一个晚上抱着你睡还真够累的。”
“阿希礼，你……”我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受伤了对不对？”
“喂！”我的额上飞快爬上了几条黑线，“我都还没说我的腰被你压得酸痛，你居然还有脸说你的手累。”
“你……”
“你自己难道不能照顾吗？”
阿希礼没有抬头：“这个女人就是海皇的姐姐泽丽法，这个房间是一直属于她的，自从她失踪以后，渐渐就被大家遗忘了，所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识货！希望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热气，不然一直冷热相交的话，对你的损伤会更大。”我看来看他，“还不如让你一直处于寒冷状态。”
阿希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微微一笑：“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些他认为值得守护的东西。也许在别人看来不值，但他已别无选择。”
我微微一惊，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关于他母亲的事，如果没有猜错，他的母亲似乎对他不怎么样……阿希礼到底有着怎样悲哀的过去……
我低头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只能……虽然不怕死，可是这样窝囊的死，我实在不服气。至少，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还没有伤到起不来的地步吧？”我表现出了连自己也难以相信的冷静。
他原本嘴角含着笑，听到我的话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陡然凝聚，一丝阴霾浮现，然而只有一瞬，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
“啊？这是什么？”他惊讶地指着我的胸口，我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里竟然别着一朵蓝色的罂粟花！
他一脸凝重地看着我：“小晚，不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马上回到陆地上去。”
“这里是……”我盯着那个画像中的美人，总觉得似曾相识。
“阿希礼，你闭嘴。”我扭头低喝了一句，“你绝对不能再动手，不然会死的，知道吗？”
“这个时候你还……”我刚想说话，忽然见他又蹙起了眉，心里不由一紧，他看上去真的很辛苦。
“你不要得寸进尺了……”我郁闷地动了一下身体，要不是看在他为我受了伤的分上……
“小孔、阿希礼，你们在哪里？”我喃喃自言自语了一句，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企图用外表的冷静掩饰我内心的波动，原来，阿希礼所受的伤，比我猜测的还要重得多。重到差点死去。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隐隐生疼，他居然为了我……
“我不会听你的话，如果能救出妈妈的话，就算是星星，我也要逆转它的轨道。”我冷冷看着他。
他轻轻笑起来：“看来还是很有精神，我ｈｅtushｕ.cｏm.cｏｍ还……”他忽然没有再说下去，目光落在了我的下巴上，微微蹙起了眉，“这里怎么回事？”
“喂……”我想甩开他的手，忽然听到他哎哟了一声：“啊，小晚，我还受着伤昵，这可是为了救你受的伤哦。”
我差点忘了，他并不是纯粹的吸血鬼，所以对于这样的寒冷，他会有点不能承受，不过……
我的心里微微一动，涌上心头的竟是一丝微甜。
“谁知道！”他的语气出奇冷漠。
在触碰到他手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手冰冷得吓人，和吸血鬼的冷不同，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冷。
“不用……”他伸手想要拉住我，我用力一挣，他反而被我拉倒了，而且这倒的方向……也太不巧了吧！几乎是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已经倒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看他冰冷的唇不偏不倚地压在了我的唇上。
“你一定可以办到！”他的眼眸中涌动着深不可测的波涛，“那就是——成为我的新娘。”
“那么她也是神了？奇怪，为什么她会失踪昵？”我望着那张画像，“不过，她可真美。”
“我帮你拿条毯子……”我忽然觉得有些想笑，正好看到房间里放着几条毯子，于是准备起身去拿。
“想要我负责吗？”
“他死不死，我说了算。”罗兰加洛的眼神愈发阴冷，“包括你的生死，也掌握在我的手里，不要忘了，我是——神。”
“这是最有效的取暖方式，不是吗？”他的气息在我耳边吹拂，“我可是为了你受伤的哦，所以你回报我也是应该的吧。”
他侧过脸来，微微一笑：“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在我还来不及表态的时候，他又飞快加上一句，“不过，我要收取小小的报酬哦。”
“不过，阿希礼，你忘了一样最重要的事情。”罗兰加洛的唇边勾勒出一道华丽邪恶的弧度，“就算你再强大，你也不是神的对手。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
空气一下子仿佛凝固了，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想了想，还是先开了口：“你的这招瞬间转移真厉害。”我由衷地赞了一句。不过，在赞叹的同时，我也不免有些小小的疑惑，为什么这次他的瞬间转移的距离这么近昵？
嗡——我的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我盯着他的眼睛，他也盯着我的，我们两个人以一种极诡异的姿势躺在地极上。
“阿希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眼角有点湿润，他受的伤一定和我有关，海皇的头发，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没什么……”他的额上微微渗出了汗，我伸手一摸，竟然是滚烫的，和他手的温度完全相反。
“你要报复的是我，根本不关他的事。”我将心一横，“放过他。”
他没有看我：“准备再被海皇捉住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