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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应该没问题吧，只是——秉烛夜谈嘛！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明白他的意思。想着想着，我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完成。”我抬起头，微笑。

苏我虾夷惊讶之余，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他冲过来，看了我画的画一眼，顿时石化了。在石化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盯着那幅画狂笑起来。

比试的地点安排在樱花盛开的庭院中，缤纷绚丽的樱花仿若火焰，灼热地燃烧在枝头。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变得更加明丽，一簇簇、一团团，肆意张扬，只求一夕璀璨。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飞舞的花瓣簌簌而落，直让人忍不住感叹这动人心魄的美却是如此短暂易逝。

我也不再客气，立刻转身走进里屋，一头栽倒在了褥子上，头刚沾着枕头，就匆匆去见周公大人了。

“殿下，请教不敢当……”我点了点头，努力强振精神，无奈那是《论语》啊《论语》，简直就好比一剂强效催眠剂。

接下来我该如何反应呢？故作不知立刻离开？那样固然安全，但再次见到这位忍者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与其这样，我倒不如干脆挑明这一切，踏进这浑水中。

苏我虾夷恨恨望了我一眼，将自己的画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扔，对我说道：“裴大人，这局的确是我输了，不过咱们还有一局。三天后猎场见！”

“那好极了，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吧……”

我立刻摇头，睁大眼睛：“不困。一点不困！”

第二天清晨出门的时候，温暖的阳光若隐若现地穿透云层，将这座千年前的古都笼罩在自己的光辉之中。

“苏我大人确是神乎其技，连蝴蝶都将这朵花当真了呢。”

“裴大人，如何？”他斜看着我，眼中流转着让人猜不透的神色。而且尽管他语调轻软，却让人无法拒绝。

我保持着快要僵掉的外交笑容：“太子殿下，这是一枚蛋。”

众人本来已经有点懵了，被我忽然一喝，好几人被吓了一跳。几位隋朝使臣又惊又喜，纷纷露出恨不得亲我一口的表情，苏我虾夷的脸已经垮得像一只拖鞋。

“明天一早，我就会派人去替大人收拾的。”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根本没有我拒绝的余地。

“没听说过‘百鸟朝凤’吗？”我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裴大人，你困了吗？如果困的话，我们就歇息吧。”听了他的话，我硬生生把一个哈欠给憋了回去。现在还是醒着秉烛夜谈比较合适，要是万一不小心被人揭穿我的真实性别，那就不好玩了。

厩户眼中微光一闪：“裴大人果然见多识广。不知裴大人有何见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就连一脸平静的太子殿下也露出了难以和*图*书置信的表情。

他在微愕之后轻轻扬起了嘴角：“裴大人的口才果然了得。”

在公元八世纪，日本朝廷首次发布了肉食禁令，之后日本天皇又持续发下数次诏书，使得贵族阶级完全改掉了肉食习惯。因此直到现在，鱼类和蔬菜还是日本人进食的首选，但是在之前的飞鸟时代，大家还是十分喜欢食用肉类的。所以，在当晚的膳案上，我并不意外地看到了烤猪肉这道不太风雅的主菜。在小野妹子出使隋朝之前，筷子和一整套文明的用餐礼仪都还没有传入日本，所以，我也不意外地看到了那几位作陪的大臣伸手拿起食物就吃。

“凤凰蛋？”他显然有点懵了。

我心里一动，这个男人难道就是委托人的前世……

“凤？这里哪来的凤？”

我抿了抿嘴：“当然了！”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到从半空中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几只小小的麻雀飞到了庭院里；很快，又有几只燕子飞了过来；紧接着，又飞来一群叽叽喳喳的喜鹊……只见飞来的鸟儿越来越多，种类也越来越多样，有五彩斑斓的鹦鹉、婉转啼鸣的画眉、展翅飞翔的苍鹰、珍贵罕见的夜莺……甚至还有华美动人的孔雀……无论是能想到的，还是不能想到的鸟类，几乎都在此时飞来这里。恍然间，耳边只听鸟语声声，大家仿佛身处百鸟织就的旖旎仙境里。

细人立刻低下头：“属下遵命。”他又看了我一眼，“刚才差点误伤裴大人，请别见怪。”

“苏我大人，到底画的是什么？”有些心急的臣子已经按捺不住。苏我虾夷大笑了一阵后，将我的画面朝众人展开，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这也能叫画？”

我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枚被我拔|出|来的暗器：“这位仁兄出手也太狠了吧。”

我拿起了刚才我画的那幅画，指着画中的那个圈道：“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蛋，这是一枚——凤凰蛋！”

“诸位！”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强势，“这用膳的方法，我们也该向大隋学学了。从今日开始，各位最好快些学会用筷子进食。”还没等众大臣反应过来，立刻就有宫人上前在每位大臣面前放了一双筷子。大臣们面面相觑，又不得不拿起筷子。由于是初次使用，他们那笨拙的样子让我感到有点好笑。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为殿下搜集消息的志能便吧。”

在那凌乱的花雨中，我看到了一个纤秀的身影，那如流水般的长发倾泻了一肩，是厩户太子。而在他的面前，跪着一个低垂着头的男人。从我这个角度望去，看不清那个男人的容貌。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使用灵力的人就是这个人。

“裴大人，您还是用这个吧。”小野hｅtｕsｈu•ｃｏｍ.ｃｏｍ见我神色古怪，及时递过来一双从中国带来的筷子。

我点头，继续笑。

“裴大人，请问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啊，真是匪夷所思……”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就连苏我虾夷也迟疑地问了一句：“裴大人，您画好了？”

“也好。”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说不定会和这次的任务有所关联。

“习惯！习惯！”我顺口说了一堆外交辞令。总是这个样子说话真的很累。唉，谁叫我现在的身份是使者呢，一言一行都要格外小心。

细人！我的眼前一亮，果然就是他，大伴细人！

“宴席？”我点了点头，“好啊，一起去啊，妹子。”

“困？一点都不困！”我努力睁大了眼睛。

“裴大人对我大和的一切如此熟悉，想来这也瞒不过大人吧。”厩户斜看了我手里的暗器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露出一个非常外交化的笑容，走到为我准备的白纸前，缓缓提起笔，嗖地勾了一下，就放下了笔。

“今日和裴大人的一番谈话，让我觉得受益匪浅，只可惜时间太过短促。不知裴大人今晚能否留在这里和我秉烛夜谈？”

“嗯，这本书里有这么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它的意思就是说在双方交战的时候，既了解对方，又了解自己，百战都不会失败；不了解对方而只了解自己，胜败的可能性各半；既不了解对方，又不了解自己，那只会每战必败。其实两国外交也是一样，只有彼此了解，才能更好地交往下去；只有深入了解了对方，才能深入了解自己。”我指了指他手中拿着的《论语》，“殿下想必完全明白这个道理，不是吗？”

我心里微微一动。他是在试探什么吗？我笑了笑：“太子殿下，在我国有本书叫《孙子兵法》，不知你听过没有？”

“苏我大人，三天后见。”我也笑着撕去了自己的画。刚撕了那幅画，百鸟就好像说好了一般，纷纷振翅而飞。一瞬间，所有的鸟儿都消失了，只有地面上遗留的几根彩色羽毛，证明了刚才的一切不是幻境。

嗯，赶紧趁你懵，继续将你蒙。

“殿下不也是抱着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梦想，才这样热衷于引进我们大隋的一切，为你们所用吗？”

“啊？”我愣了愣，他说什么？秉烛夜谈？不会吧？

樱花在月色下纷纷扬扬，花瓣泛着极小的光，随风乱舞，无所适从。在夜里出现的樱吹雪还真有几分诡异。

宴席散去的时候，眼看着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我也上前行了行礼，准备离开：“太子殿下，多谢款待，在下也要回馆舍了。”

“裴大人，如ｗｗｗ.ｈｅtｕsｈu•ｃｏｍ.cｏｍ果累的话还是休息吧。”他指了指里屋。

众人愣了愣，又大笑起来。

直到听见自己的脑袋和桌子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响，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去见了一回周公，忙抬眼望向厩户太子，只见他正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好像没有察觉，可是那唇角边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那就请去休息吧！”

救命啊！裴世清大人，我知道错了！这个差使还真不好当。

厩户太子的寝宫内，燃着明亮温暖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墙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剪影。他手持书卷，低垂着眼眸，纤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在脸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烛光下，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光与影流动交错之间那种均衡而微妙的美感。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却又不是熏香，似乎是从厩户太子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原来太子身有异香果真确有其事。中国有个香妃，日本出了个香太子……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偷偷笑。

“一枚蛋？”他挑眉，“可有特别之处？”

“不用问为什么，只是以防万一，毕竟裴大人是贵客。本来并不想惊动你，但既然你已经知道他的存在，我就和你说明。”厩户看了一眼那个男子，“细人，你知道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太子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淡淡的惊讶。

比试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当我到达丰浦宫的时候，文武百官全都到齐了。众人或坐或站，全都好奇地想知道究竟谁胜谁败，又或是隋朝的来使究竟有多大能耐。

“大人的这幅牡丹竟然还引来了蝴蝶！”

“什么？”我一惊。

“什么人在那里？”他的声音寒冷似冰。

“怎么会呢。”我继续笑，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疑云。他为什么要把细人安排在我身边？如果是为了探听我这里的消息，那就不会这么公开……

厩户太子微微一愣：“裴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大人，你通晓自己国家的一切我并不觉得奇怪，但没想到你连我大和的一切也了如指掌，实在佩服。”他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眼眸中却掠过了一丝探究之色。

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排黑线条：“不要这么叫我……”

我冲着还停留在樱花树枝上的那只小麻雀眨了眨眼。小孔今天表现不错，超完美协助我完成了作战方案……话说，它还真不是一般厉害，居然能召来这么多鸟进行友情表演。

“太子殿下……”那人刚说了半句话，忽然蓦地抬头，一言不发地扬起手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已经飞到了面前，我急忙往旁边一闪，只听嗖的一声，那枚东西已经牢牢地钉在了树身之上。那力道之强，竟然震下了一树樱花。

“裴大人！”小野妹httｐs://ｗｗw.ｈｅｔusｈu.coｍ•ｃｏm子面带笑容地走过来，“太子殿下晚上会在斑鸠宫设宴，到时请裴大人一起过去。”

“殿下，在下只是刚刚醒来，顺便出来透透气，真是没想到，差点把命给送了。”我瞥了一眼那个男子。他的容貌十分普通，普通到随便丢到人堆里就再也认不出来。不过，正是这种人，才最适合忍者的工作。

切，有什么好得意的，那不过是凑巧罢了。可能那只蝴蝶刚好是近视眼，这才不小心撞了上去。要是刚才有只苍蝇撞上去，难道那就会是一坨“米田共”吗？

“在下并不觉得奇怪，非常时期就该用非常手段。”我笑了笑，“在下就不打扰两位了。”

“裴大人，到您了！”苏我虾夷难掩一脸的得意，语气更加张狂。

厩户的脸色在月光下阴晴不定，嘴角慢慢勾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裴大人，从明天起，他会在你身边随时听候你的吩咐。”

他挑了挑眉：“听过这本书，但还没有机会拜读。”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我在心里回了一句，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礼节化的笑容：“殿下请说。”

“改变这个国家的梦想……”他露出了一抹复杂又略带怅然的神色，“但是要实现梦想，却是比想象中更困难。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为了实现梦想，一个人到底要付出多少……”

“还有，我和裴大人一见如故，为了能和裴大人有更多时间谈古论今，从明天起，裴大人就从馆舍搬到我这斑鸠宫来吧。”

厩户太子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低声道：“裴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不可以提出来？”

期间，他又问了一些关于大隋的情况。幸亏在学校时我的历史学得不错，总算能全应付下来，而且应付得还非常不错。倒是身边的小野大人紧张得出了一头的冷汗。我白了他一眼。你紧张个什么劲啊，当初不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懂不懂啊？

当大家看清那幅画时，全都瞬间石化了……陪同前来的几位使团大人们立刻露出想要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的表情，小野妹子的嘴角正在抽搐着，竹田王子的唇边浮起了一丝讥笑。

“那好，裴大人，关于《论语》，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他的魔音又再一次响起。

“不错，自古以来就有‘百鸟朝凤’之说，别看这枚蛋不起眼，但只是这一笔，你们知道花了我多少心血？心中有凤，落笔也有凤，凤之精髓早已尽在其中。当然，这凤又怎么会是我们凡人可以见到的，所以你们看不到，不过百鸟却感受到了凤之灵气的存在，这才会被吸引而来！”我重重抖了抖画卷，高声道，“这枚凤凰蛋，大家可要看明白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只蝴蝶翩翩飞来，在那幅《牡丹图》上盘旋了一会儿，然ｍ.heｔushｕ.ｃｏm•coｍ后停留在画中的牡丹花朵上。这一下更是令苏我得意不已。

不行了，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殿下，在下实在困极，不能奉陪了，在下要去睡觉！”我蓦地站起身来，撕去了自己的伪装。我第一次发现，缺少睡眠是会让人发疯的。他要再想继续讨论的话，我想我会揍人的。

太子殿下，其实我很困！西湖龙井啊，卡布奇诺啊，你们在哪里？

太子殿下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美丽的眼中起了一丝淡淡的波澜，薄唇轻启：“看来，这一局，输赢已经很清楚了。”

夜露沾湿了庭院里的草叶，悬挂在天际的上弦月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美丽。明净的夜空下，春虫们在此起彼伏地鸣叫着。

只见苏我手中那张白色的纸上，只有一个黑色的圈。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我虾夷吼了一声。

我下意识地往太子的方向望去。那一袭绯红色的身影正倚靠在樱花树下，右手捧起酒碟至唇边，而他那双如泉水般灵动的眼眸中带了几分冷漠与疏离。一阵轻风吹过，落花飞舞，长袖轻飘，黑发随风而起，顽皮地缠在了他的脸上。

“多谢妹……小野大人。”我接过筷子，不经意地看了厩户太子一眼，却见他正用筷子夹起蔬菜。我不禁有点惊讶，小野这才回日本没多久，厩户太子就已经把筷子用得如此熟练了。只见他将蔬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姿态颇为优雅。他扫视了殿内一眼，又慢慢放下了筷子。

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一阵极为细小的声音，我睁开眼一看，厩户太子已不在房内。正在这时，我的耳边又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轰鸣声。咦？平常只有在附近有人使用灵力时，我才会产生耳鸣。难道在这深宫之内，有人正在使用灵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起身推开了房门，朝那个发出细小声音的方向走去。

厩户太子的目光又停留在我的身上：“裴大人，在这里可还习惯？”

搬到斑鸠宫？我抬眸复杂地望向了厩户，他的神色淡漠，平静无澜，丝毫看不出半点端倪。

惟一还保持着平静表情的，恐怕只有太子殿下了，尽管他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微诧的神色。

苏我虾夷胸有成竹地走到了平铺的白纸前，提笔蘸墨，下笔如飞，一气呵成。他很快就画出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牡丹图》。他略带得意地将画给大家展示了一番。虽然我对画一窍不通，不过也觉得画上的那株牡丹线条自然流畅，花姿柔美，鲜活动人。嗯，确实是一幅好画。

底下更是响起了一片阿谀奉承声。

他当然不知道我正在想什么，只是问了我许多有关隋朝的事情，从官服色彩到科举制度，直把我问得昏昏欲睡。本来想让他令人给我沏壶茶提神，又很快意识到现在哪有什么茶可喝，因为在这个时代茶叶还没传入日本呢！